第四百一十一章嘿，小孩兒
暈倒事件之後，黑衣少年發現他的生活有了幾個微妙的變化。
第一，膳房師傅可能腦子出了問題，每日都會給他准備大份量的膳食，起碼是比原本的量多了一倍，他雖然餓，但不是要餓死了，然而又不忍心浪費食物，是以每天只好慢慢的吃完，然後經歷一個略有些痛苦且漫長的消食期，這個時間，他就用來抄佛經。
第二，北各那個小子抽了瘋，突然開始針對他。雖然還沒有具體的舉措，但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善，給人一種他下一瞬就可能會暴起傷人的錯覺。
第三，從一個月前就開始變得很忙的師傅又一次閑了下來，每每他抬頭，就能透過白色的紗幔隱約看到其中的身影。
看著看著，便見裡面的人突然站起身走出來，他愣了愣，下意識停了手裡的動作。
然後就見她徑直走到了自己面前。
“？”
她看著少年呆愣愣的模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道：“為師就這麼好看？”
她這般不正經的樣子也不是第一回了，可經過了昨日之事，再面對她的調侃，他的心中卻有了些許異樣。
他不明白那是什麼，但下意識想要逃開。
他回過神，退後一步，一本正經道：“一日為師終生為母，師傅的容貌自然是舉世無雙的，在徒兒心中也是端莊、優雅，不敢直視的。”
“？”
呵。
她雖然比他大一些，但也還是花樣的年紀，竟然說她是母，可以，很可以。
她挑了挑眉，邁近一步，慢條斯理道：“哦，為師的面容如此端莊，如此優雅，那剛剛看得挪不開眼的不是你？”
他再次退開，小臉板得跟個小古董似的，誠懇道：“嗯，徒兒在思考劍譜的招式，有些走神了，讓師傅誤會，不好意思。”
她看他一眼，對身後的侍女吩咐了一句什麼，不一會兒，侍女抱著一把木劍回來。
她單手軟綿綿的拿著劍，隨意到有幾分吊兒郎當：“練到第幾層了？”
“第五層。”他答，又老老實實的補充：“才剛開始。”
其實還是有些心虛的，他記得剛來的時候她說過，他的劍法需要練三個月，而如今只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卻還有整整三層沒有練。
劍譜越往後走越難，前面四層就花了兩個月時間，後面三層，要在不到一個月時間完成。
他覺得有些無望，亦有些害怕她知道後的反應。
“唔。”她隨口應了一聲，沒說什麼，手腕翻轉，將木劍穩穩的拿在手中。
“練練。”
他想了想，有些遲疑的問：“幾招？”
她掂著劍，隨意道：“看你有本事在我手下走幾招。”
“不是。”他將話補充完成：“你會讓我幾招？”
往常練劍，娘親都會叫爹爹先讓他幾招，因為他還小，力氣和劍法都不足夠跟大人抗衡，不過娘親也說了，等弟弟出生之後，他就是小大人了，成了小大人就不再需要別人讓了。
現在弟弟還沒有出生，他還不是小大人。
“什麼東西？”她擰眉：“誰說要讓你了？”
“大人不都要讓小孩兒嗎？”
她堅定的有些超乎他的認知，下意識反問道。
小孩兒？
她忍不住笑了：“我來看看哪裡有小孩兒，哦，原來是我面前這個只比我矮一個頭的……小孩兒~”
她垂眸，像是在思考，半晌後抬起眼，目光中滿是笑意：“嗯，那是該讓讓小孩兒，三招你看怎麼樣？”
再傻也聽出來她在笑話他了，他臉轟的一下紅了個透，舉起劍就衝了過去：“不要你讓，看劍！”
她抬起手腕輕松接了下來，還在笑：“怎麼還搶招啊，小孩兒~”
“……”
撿詞如撿寶，接下來的時間，黑衣少年充分的理解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小孩兒，出招慢了哦。”
“小孩兒，力氣不夠啊。”
“哦，因為是小孩兒嘛，力氣不夠也是正常的。”
“小孩兒，把背露出來是很危險的哦。”
“小孩兒……”
“小孩兒……”
“小孩兒……”
一整個上午，這三個字宛如魔咒一般一直縈繞在耳際，他從未如此盼望午膳十分的到來。
不過還沒等到午膳十分，公主就被人喊走了，有人從殿外匆匆趕來同她彙報了什麼，他們的練劍之旅被迫中止。
雖然如此，不過也離午膳時間不遠了。
他索性收了劍。
習武是一定要落到實戰的，往常也沒少跟教習夫子喂招，每次喂招之後都能有些許進步，他以為那該是正常的速度，然而今日他方才知曉，他往日所練的東西很空，太空了。
同樣的劍招，不同的人用出來竟能有天壤之別。
不是體現在某一方面，而是方方面面。
簡單的說，教習夫子能夠完美且完整的復刻劍譜的每一招，他自己在熟練度和完整度上面都有所欠缺，而這套劍法她用出來，則是猶如行雲流水一般。
雲無常態，水化萬形。
無論他的動作有多麼的標准，出劍的速度有多快，角度有多麼刁鑽，她都可以接下來，她的劍，像是永遠被懶洋洋的提在手上，又像是無所不在。
他甚至不敢說是在過招，分明就是她單方面的逗著自己玩兒。
呵。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木劍。
她說的也沒錯，小孩兒。
……
突然被叫走，是因為沐聖節的准備出了些許的問題。
沐聖，沐聖，顧名思義，是沐浴聖光的意思。
這個聖光，指的是諸天神佛降下的聖光。
每年的沐聖節都會在護國寺舉辦一個很隆重的沐聖禮，是為姬氏祈福，亦為天下蒼生祈福。
為達天聽，沐聖禮上往往需要准備七件獻聖之物，也就是尋常人口中的貢品。
姬氏一族受上天庇佑，有異於常人只能，對於神佛的供奉一事自然加倍在意。
而先前管事匆匆前來，所為的就是獻聖之物。
距離沐聖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獻聖之物突然出現了問題，獻聖之物茲事體大，管事的做不了這個主，是以趕忙來找公主。
事實上，她也覺得頭大。
獻聖之物很麻煩。
一來因為它重要，二來則是因為獻聖之物歷來由陛下親自准備，旁人，哪怕是她這個沐聖節的負責人都無權提前得知是何物，但出了問題，又要她全權負責。
個中彎彎繞繞太多，她做事向來喜歡有把握，不喜歡模模糊糊的。
比如現在，她知道獻聖之物出了事，腦子裡下意識的想法就是到底出了什麼事，還能不能挽救一下，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有權知曉到底是何物的基礎上。
而她此刻能做的，竟然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去找陛下請罪。
她倒不怕挨罰，就是不喜這樣的做事方式，有種本末倒置的感覺。
挺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