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媽說我爸其實一直最放不下的人是我，而我的倔強卻隨了我爸，就算撞了南牆也要咬牙繼續往前走，死活不服輸不回頭。

所以，自從我們關系決裂鬧翻之後，幾乎斷了來往。

哪怕心裡惦記著，也不肯主動去聯系，更不會去低頭。

這一夜，我守在父親身邊，整整一夜陷入回憶中，無數的懺悔跟內疚在心間快速地茁壯生長直至炸開。

凌晨時，我感受到握著父親的手逐漸失去了力量，最後掉在床上再也沒有動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顫，渾身顫抖了起來，再度去握緊他的手，奈何無論我如何用力，如何搖晃他的手臂，都無法再感受到力量。

"爸，你醒醒……我是晴兒，你不要睡覺好不好？"我嗚咽，眼淚隨即而出，一顆顆砸落在他已經無法握緊的掌心裡。

"爸——！"

隨著我一聲哭喊，莫言衝了進來。

我不死心地搖晃父親的手臂，不斷地搖晃，不斷地哭喊："你醒醒，不要睡覺，求求你醒醒……"

莫言走過來，將我抱在懷裡："別這樣。"

我被他圈在懷裡，摁在胸口處，木兌言迷，眼淚浸濕了他的衣服，我壓抑著嗚咽，難受得如萬蟻鑽心。

隨後，我媽跟我弟也進來了，看到這樣也止不住淚目。

明知道父親時間不久了，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我卻感受到無盡的傷痛，第一次覺得生死間如此相近。

我媽也哭得不成樣，捂住口鼻不哭出聲，轉過身去背對父親。

而我弟卻眼角濕潤，一臉冷漠地看著我說："少來了，爸生病的時候，你在哪，現在哭成這樣給誰看呢？"

莫言皺眉，想要說些什麼，我趕緊抓住他的手，我弟說得對，我確實不孝，沒有資格反駁什麼。

見我不說話，我弟弟憤怒地將桌邊的東西掃落在地，指著門口說："滾，給我滾出去！"

我媽拉住我弟："閉嘴，你要你爸爸走都走得不安心嗎？"

我弟這才住了嘴，眼角濕潤地看著我，眼底是絲絲恨意。

"對不起……對不起……"我除了以細弱蚊喃的聲音不斷重復這句話以外，什麼都不能做。

莫言的手掌安撫我的後背，對我媽說："抱歉阿姨，我帶她出去透透氣。"

說著，他拉著我離開房間，直接下了樓在鐵凳上坐著。

我眼淚不斷地往外冒，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很亂，感覺生命似乎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裡，很是絕望。

莫言遞過來一瓶擰開的水，輕聲說："喝口水吧。"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忍不住道："以前，我只覺得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追逐去爭取，從未顧及過家裡人的感受，哪怕父母說些什麼也要一條路黑到底，並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過錯，甚至認為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不去追求幸福的人生才是不完美的，可是……當我看見我爸咽氣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自古忠義兩難全，人這一輩子哪有不背負一些罪孽，你想要不負自己，自然就會負了別人，這是很自然的事，別太難過了。"莫言將我攬入懷裡，讓我靠在他的肩頭上。

這一刻，凌亂的心仿佛得到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