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第三個平安符

   丁凝抹了抹眼淚點頭:“是,我見到了世子妃,那封信我回府後便交給了曾祖父,曾祖父看過之後拿著信進了宮,我在府中等消息,可曾祖父去了很久都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晨時回府後卻什麼也未說。”

   “後來父親告訴我,曾祖父在外跪了許久可皇上根本未召見曾祖父,那封信曾祖父交給了內侍大總管方圓,到底方圓有未呈給皇上,皇上到底有未看到那封信沒人知道,可曾祖父與父親臉上的無奈我卻看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世子妃說,我在天牢裡見到世子妃,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不過未有人對她用刑,她讓我不用擔心,天牢裡她的親人會照顧她,她說她早知那封休書並非蘇長卿所寫,她說她夫君的字她認得,即便他們找人仿的再像也始終沒有那股氣韻,她讓我不必為她擔憂,就算死她也不怕,那樣她就能帶著孩子和家人團聚了,只是,她放心不下蘇長卿。”

   “她讓我替她照顧蘇長卿,她還說,還說讓我忘了他,可怎麼忘得了,怎麼能忘得了呢,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老天爺為什麼就非要他們死不可?我等了五年,念了五年,盼了五年,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抄寫佛經替他祈福,希望佛祖佑他平安,可等了五年,最終等來的卻是他戰死的消息,就連,就連我想保住他最親的親人,都無能為力……”

   女子掩面蹲在地上嚶嚶的啜泣著,哭聲漸大,無所顧忌的似想將積壓在心頭的所有情緒都哭出來。

   看著女子痛哭的樣子,安夙五指微蜷。

   許久,她有些干澀的開口:“你曾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可他已經死了,你喜歡的人是,安夙?”所以才如此的關注元菱的事,所以才想救她,所以才知道這麼多?

   但這怎麼可能,她不記得她生前有見過丁凝。

   若有她不可能不記得。

   “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當日與他初見一別,卻成永訣。”

   丁凝抬起頭方擦干眼淚,眼中淚水又落了下來:“其實,他或許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也或許根本就不知曉有個人對他牽腸掛肚了五年。若早知如此,我當初一定不會顧忌什麼男女大妨什麼禮儀禮教,我一定不會躲在馬車裡,我一定會出來和他說聲謝謝,告訴他我長大想要嫁給他。”

   “若早知如此,三年前我不會托人把藏著我心意的平安符給他,哪怕闖我也會闖進點將台也要親口告訴他,當年若非有他,我和舅母所乘的馬車早就翻下山崖,若沒有他,我們早就死了……”

   “平安符,馬車翻下山崖……”

   安夙微恍神,驀然想起件事,當初他離開帝都投軍之前,在回風崖見到一輛馬車因馬兒受驚差點翻下崖去便出手幫了一把。後有婦人出來道謝,並詢問她姓名,她回了名字卻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只記得那婦人長相端莊言行有禮,應是世家貴婦。

   可她沒想到那人原是丁凝舅母,而當時丁凝也在馬車上,算算年紀當年的她最多也不過十多歲,一個十歲多的小女孩而已。

   那之後她直接前往邊關,投在宣平夏候伯倉麾下,宣平候因早年暗傷復發解甲歸都,再然後宣軍進犯沐老國戰死,永寧候接連失勢,夏候伯倉向皇帝上書舉薦由她領兵出戰,這才有了後來的她奉召回都。

   那次回都她前後在帝都呆了不足三天,在點兵出發前,曾有親兵給了她一個平安符,說是一個女子給她的,要她定要時刻佩帶在身以保平安,還說她會在這裡等她凱旋歸來。

   她當時並未多想,只以為那是二姐不放心特意多求了一個給她,其實,二姐早就求了平安符給她,就連蘇長卿也私下裡給了她一個。

   卻原來,那第三個平安符竟是丁凝給她的。

   那三個平安符她都有仔細的收起來,放在娘親手替她縫制,她自小隨身佩帶的荷包裡,可惜,後來那荷包連同裡面的東西,那三個平安符還有那顆冰海琉璃珠都被她當作信物給了蕭燁。

   “丁凝……”

   安夙鳳眸凝著女子傷心難抑的樣子,片刻後只淡聲道:“早些回去吧,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有些人逝去就是逝去了,有些情該忘就把它徹底忘了,這紅塵三千丈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了,這浮華人世間,也沒有人會一直留在原地等著另一個人。所以,別再傻了。”

   “你就不想問問我別的事?”

   丁凝卻是站起身道:“你不想知道世子妃最後葬在何處麼?華裳,我雖未聽世子妃提過你,可我敢肯定你們定交情頗深,那些事,那首詩世子妃都不曾告訴過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你難道不想去世子妃墳頭祭拜一下?如今能記得他們的人大概已沒有幾個,可我知道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你能去看她,我想她定會很開心的。”

   “問與不問有何區別?”

   安夙反問,微頓:“我與她的確認識,這並非什麼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世子妃曾幫過我,也因此有些交情,應該說她是在你之前,第一個沒用異樣眼光看待華裳的人,可我想她不會希望我去擾了她的清靜。丁凝,有些事該忘,可有些事記在心中就好,無謂在意那些形式,她不會希望你因此而給自己帶來麻煩。早些回去別誤了授課……”

   有些事她遲早都會知道,有些該探望的人,等時辰到了,時機到了,她自會前去探望祭拜,她可以對這世上任何人狠心絕情,卻都無法繼續去利用一個在二姐最困頓無助時盡心盡力幫過她的人,她想,那也是二姐不想看到的。

   安夙說完,轉身下山。

   丁凝看著女子飄然遠去的背影,輕輕呢喃:“為什麼越和你接觸,就越覺得你像個謎一樣讓人看不懂,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為何不說清楚……”

   祭拜一個死去的人。

   又會給她帶來什麼麻煩?

   安夙聽到卻並未解釋,有些事不能解釋也根本沒辦法解釋,她下山卻未回書舍直接出了書院,連丫鬟也未帶一個人走在街道上。

   走進一家酒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緊捏著酒杯,腦海中滿滿回蕩的都是丁凝的聲音:“穗兒醒來後告訴我,是蘇國公夫人趁蘇太傅在外奔走時帶人將世子妃趕出太傅府,還領著官兵將世子妃抓了起來……”

   “是蘇國公夫人趁蘇太傅在外奔走時將世子妃趕出太傅府,還領著官兵將世子妃抓了起來……”

   甯-卉-珊!

   你欠我的又多一筆!

   五年前看在蘇長卿與二姐的份上放你一馬,五年後,新仇加舊恨,我安夙定會讓你連本帶利還給我!

   砰哧——

   酒杯被女子生生捏碎掌間,有殷紅的血順著指縫滲了出來,剛剛走上樓梯的兩人見狀微微一愣,彼此對視一眼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紀大小姐私出書院,卻跑來這裡拿酒杯撒氣,這灑杯也得罪你了?總不會是因為一個人孤單沒人陪,所以,心情不好?”低沉的男聲,音調微微挑高,帶著幾分謔和絲絲挑釁。

   安夙抬頭看眼徑自坐在她對面與旁邊的王玄朗與謝文韜:“我孤不孤單與你們何關,現在還未到下學時辰二位不也私出書院,我們也只是彼此彼此,不過你們兩個大男人不去流霞閣快活你們的,來這裡做什麼?總不會真想向本小姐討教?可惜了,你們來的不是時候,本小姐現在沒心情。”

   “沒心情,這可怪了。”

   王玄朗徑自招來小二拿來酒杯,給自己倒上酒道:“我可聽說這段時間有人天天往候府跑,連生辰八字都送了過去,就連賢王也去候府探望你,重陽那夜還與你在護城河邊幽會,你們倚欄而立,對月深談,你還會沒心情?”

   “怎麼,王三少對我的事這麼關心?”

   安夙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血漬,忽而笑道:“你時刻派人關注候府,還有我的一舉一動,就不怕惹來別人的誤會,誤會你另有所圖?”

   “誤會?這有什麼好誤會的。”

   王玄朗不在意的笑道:“聖人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尊聖人訓,誰還能說本少的不是?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機會不是麼?就不知紀小姐賞不賞臉與我廂房中一敘?”

   王玄朗表面拿她當擋箭牌。

   實則話中有話。

   安夙眼眸微轉將帕子收起:“你就不怕和我走得太近,等你的好兄弟解了禁足出來會和你割袍斷義,就不怕到時候三公主拿刀砍你?”算算離蕭寧禁足期不過還剩幾日,他這個時候和她走近向她示好,是真被逼急了?還是想試探她?又或是有其它的打算?

   “我是不怕,難不成紀小姐你怕了?我以為,你應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對,沒想到……”王玄朗眉宇微挑,說著頓了口。

   “激將?”

   安夙放下灑杯:“你不必激我,既然你這麼想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到底有幾分。不過我先提醒你,別人用過的東西我不感興趣,因為,髒!”

   這女人警告都還不忘惡心人!

   王玄朗臉上的笑容微僵,眸光有些陰沉難測。

   安夙卻似未看他眼中的怒意,伸手又拿起只酒杯倒了杯灑,抬頭一飲而盡倒挑眉示意他帶路,三人直接去了酒樓包廂。

   謝文韜出去沒多大會兒,便點了一桌子菜上來:“正好午膳時辰,我們就邊吃邊聊好了,許是今日帝都出了大事兒,外面到處都是官兵走來走去的,街面上也沒有多少人,連帶酒樓生意也差了許多,你們可以放心聊,隔壁兩邊的房裡都沒人,我特地交待了老板不要讓客人上二樓來。”

   說著男子拿起酒壺替安夙倒了杯酒:“紀華裳,你的傷口深不深,要不要擦點藥?我這裡有上好的傷藥。”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嬌弱?直接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

   安夙淡淡瞥了謝文韜一眼,她並不是個牽怒的人,可此時她的心情實在不是很好,這兩個人自動湊上來,那也不能怪她沒那個耐心和他們打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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