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打劫,沒錢劫色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這飛來橫禍四個字難道你沒聽過?我不過從這裡路過你也能叫著我,還好心熱情的請我喝酒,萬一我是宵小之輩心生歹念想打劫你,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或魔頭,你覺得你會是什麼下場?”安夙凝著男人的臉再開口。

   “打劫,你缺銀兩?我身無長物只有這些碎銀,你可先拿去應急。”

   男子微愣,自腰間掏出自己的銀袋子遞了過去,有些許鼓起,的確應像他所說有些碎銀子,袋子乃粗帛縫制,觀之極其素淨淡雅,除了彩線繡的幾朵雲霞別無他物也未有繡字,與他所著衣服倒頗為相似。

   安夙聲音裡是濃濃的鄙夷不屑:“就這點兒銀子還不夠我一頓酒錢,你身上就這些?”他倒識趣也大方,可她始終不相信他就只是個落魄百姓,正好,今天她倒要看看他到底狡兔有幾窟?

   男子搖頭連稱呼也是變了:“其余都買了酒菜身上就剩這些,若壯士不信自可搜搜我的身看看我還有沒有藏私。”

   “我的確不信!”

   安夙被那壯士二字聽得一怔,手腕微動,匕首微動擱在男人頸間,鋒利的匕刃尤在那皮膚上來摩挲而過:“你身上沒有家裡總有,現在帶我回去拿,否則我就在這裡殺了你,不想沒命,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男子面上微訝,似乎也沒想到他一時好心卻真遇上個打劫的,沉默了片刻他卻是輕聲問:“若我家中也無呢?壯士打算如何做?”

   “……”這人鎮定的讓人無語。

   沉吟半晌,安夙冷笑出聲:“若沒有如何?你這話問得好,劫不到銀子我自然是劫色,觀你這皮相倒是長的不錯,若賣去南風館應也值個百八十兩,不過遇到我算你走運,恰巧我認識幾個深好此道的達官貴人,他們最中意的就是像你這樣素雅又溫和的男人,到時候定會給我個好價錢,如此一來,賣你的錢正好可幫我應一時之需,而你今後吃香喝辣一輩子不用愁,豈非兩全齊美?”

   “那我謝謝謝壯士對我如此照顧。”

   夜色裡男子眉眼如勾如畫,紅唇輕張語落卻是輕笑出聲,素雅溫潤的笑聲似妙手撫過琴弦發出的音調悠然悅耳,又似石桌上杯中晶瑩液體散發的淺香,帶些熏然醉人之意。

   語氣上揚聽不出絲毫諷意怒意,反倒像發自內心的感謝。卻偏偏讓人由生一種‘自取其辱’又夾雜著另種莫名的感覺,似乎每次面對這個男人,都會讓她有些反常。

   沉靜,淡定。

   僅三次見,這個男人身上都有種她從未見過的從容和淡定,似乎生死殺戮哪怕天塌地陷,也不能讓他色變,即使被她勒頸割破脖子,面對死亡時,他臉上依舊尤綻悠然笑意。

   不止愛管閑事。

   每次的反應也總是出人意表!

   “少廢話,現在給我走!”安夙瞟了眼男子頸脖溢出的血絲,身上氣息越漸幽冷,原本擱在男子頸脖上的匕首也挪到了他腰間。

   男子起身卻將放置身旁的食盒提起放在了石桌上:“可否請你將這些小菜裝起來我好帶回去,都是銀子買來的也最好別浪費。你放心,我不會趁你做事時反抗逃跑,壯士武功高深,就算我想跑估計也跑不掉。”

   “看不到也知我武功高,你耳朵倒挺靈敏。”

   “剛剛遞銀袋給壯士時不小心碰到你衣角,原本的滴水聲消失不見,公子的衣物又已干,能在這麼短時間烘干衣物,還隨身帶著武器,似乎不難猜到公子定是身負武功的江湖人士。”他說著指了自己頸間的短匕。

   “不然怎麼打劫你?”

   將裝好的食盒塞進他手裡,安夙匕尖往裡輕戳:“現在可以走了,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招,我手中的人命有多少你絕不會想到,不想做個孤魂野鬼那就老實點帶我去你家!”

   男子提著食盒拿起旁邊的綠竹杖點著地面走在前,安夙落後半路走在他旁邊,抵在他腰間的匕首未曾松動過,遇到拐彎或十字路口不說話也不提醒,只任男人自己走。

   她也想知道,這瞎子如何辨路回家?

   兩人速度很慢,男子偶爾還會停下,停下時呼吸都會微有沉緩,他的步伐間距也極為一致,顯然是靠嗅覺和數步子辨別方向。看他樣子很是熟捻,應確如他所說,常在這附近走動,也早就習慣在黑暗中行走生活。

   比之東南方向的鼎沸不同,這裡靜溢如廝。除了兩人的呼吸聲腳步聲便也只有夜風偶而吹過耳畔的聲音。

   兩人走了約大半個時辰,穿過幾個街道和小巷子,前面陡然出現一片圈圍起來的高牆,男人數著步子停下:“到了,你幫我摸摸看缺口在哪兒,穿過缺口就是了。”

   男子彎腰修長手掌在冰冷的牆壁上摸索。

   安夙看著眼前被圈圍起足有三米高的圍牆,與那略顯熟悉的景致,再看男人滿臉認真的摸索動作以及他右手下方約五寸遠的洞口。

   突生一種被戲弄的感覺。

   她手中匕尖緊緊抵在他身體,低沉的聲音不掩怒意:“你耍我?哪有人回家不走大門卻鑽狗洞的?你不是說你身無長物,可我看這宅子卻極大,你確定這真是你家?該不會你是故意的,故意將我騙來這裡,等我進去之後好讓你的人救你然後再來對付我?”

   那伸出牆頭的叢叢暗影,隨風搖擺發出沙沙聲響,細小如剪刀的枝葉蔥翠碧綠盎然,牆後是片竹林,很大一片竹林。

   看到這竹林,她若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那她也可以自戳雙眼了!

   男子收手側頭,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望向安夙言道:“壯士你誤會了,你讓我帶你回家,這裡便是我住的地方,應也算是我的家。從這裡進去更近,這裡面也沒什麼公子所說的伏兵,只有個年逾七十已耳背眼花的守宅老人,若不信等你隨我進去一觀自然知曉我未有虛言。”

   “……”安夙只靜默看著他。

   她自然知道這宅子裡只有一個守宅老家僕。

   她更知道他滿口謊話。

   這宅院她找人查過,卻未查到他,甚至在帝都也打聽不出這樣一個人,可短短不到兩個月她便巧遇他三次,第一次她心神俱失無意跑到護城河邊遇到他,第二次被絕煞閣的人追殺,未擇路闖入這個宅阮遇到他,今夜她從那處河堤上岸也不過是覺得已泅到安全地段,千菩提已不可能再追上來。

   三次都是臨時起意。

   除非他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否則絕不會是什麼蓄意圖謀,也就是說他們這三次相遇的確都是巧合,他與她之間沒有什麼直接利益關系,可不知為何自那之後她對這個男人卻總有種忌憚,深深的忌憚。

   來的莫名,卻又極其強烈。

   “你最好別騙我,否則,在我死之前,我肯定先送你去見閻王。”安夙睨著男人好半晌方才陰冷的出聲,話落手中匕首一收,右手直接落在男人後勁脖五指抓著男人衣領,雙腳一踮,直接提著男人飛上了半空。

   那畫面有些讓人不忍直視。

   七尺有余的男子雖然身形也可說是很削瘦,可比起身為女子的她來高出一個頭還稍有多,卻就那樣被她當雞仔子一樣拎了起來。

   許是安夙未打招呼,動作又太突兀,突來的失重感讓男子有些措手不及,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尤其下墜時臉色微有泛白,直到雙腳踩地的踏實感再次傳來臉色才漸平復。

   安夙落地之後卻是本能去看四周的地勢與景致,這的確是二十幾天前她才到過的那個地方,延著這個方向走走出不遠便能看到那片碧湖,撇頭看向男人的幾不可見微變的臉色。

   她輕嗤出聲:“不怕打劫不怕死,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怕,原來居然也會怕高?現在你知道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出門在外就算你什麼都不做可難保天降橫禍你逃也逃不掉,所以,下次最好別再濫發善心,也最好在身邊帶著人,萬一有人再打劫你,至少也有個人能幫你,就算幫不了你,也總有個人可以帶著你逃跑,那總比你瞎闖瞎撞來的好。”

   男人被嘲笑也無異色,邊朝前走邊道:“多謝壯士提醒關心,不過我不認為我會那麼倒霉總遇到打劫。你也不必看任何人都像壞人,想想你雖打劫了我到目前為止卻沒真的殺了我,相對來說這不也是種幸運?”

   “你到是,想得開?不過你這聲謝謝說的未免有些早,等我拿到銀子你再說也不遲。”安夙聲音裡多了絲嘲諷。明明眼瞎此刻更被人‘打劫’性命受到威脅,卻還能笑得從容?

   若非有所依仗,便真是個怪人。

   初見時她覺他與蕭燁身上有種相同的東西,可她現在才發覺這兩個人完全不同,眼前之人身上的素雅淡然已深入骨髓,那種泰山壓頂而色不變的氣韻,蕭燁拍馬也難與比肩。

   那個人的溫潤儒雅是為掩藏他本質的貪婪與浮華,只不過他一直隱藏的太好竟無人發現,可表像終只是表像,當有天虛偽的面具被揭開露出骨子裡的醜陋與肮髒時,也會更讓人覺得憎惡。

   兩人未再言語,穿過水榭便是一座木雕小橋,過了小橋便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屋宛,屋苑就建在湖邊。

   跨上台階男子伸手打廂房門,安夙隨之走了進去,接過男子遞來的火拍子將放置窗邊桌上的燭火點燃,廂房中布置很簡單,外室擺放著高高的八寶架,不過上面空空,除此之外還有圓桌和圓椅凳,四面牆上掛著山水圖。

   內室之中置著紅木鏤花三開屏風,屏風後是張雕花大床,床榻上掛著金勾流蘇與織錦圍帳,除了生活一應用品,其它的擺件似乎都被收了起來。

   男子進入房間將食盒放下,又把竹杖擺好上前打開了衣櫃,從裡面摸索著抱出一只紅木盒子放到了圓桌上打開。

   安夙瞟向櫃子裡,發現裡面除了那個紅木盒也別無其它異物,只平整疊放著些外袍還有褻衣褻褲,隨手摸了摸同樣都是粗帛的素白色,打開兩件一看連袍子的的樣式也都一模一樣。

   “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你都拿去吧。”

   男人將銀子全都拿出紅木匣子,遞了過來:“除了笨重的桌椅櫃榻,這屋宛裡稍有價值的擺件都被苑主當初作了賤賣,不過這些不方便攜帶,也根本不值什麼銀兩,我想你拿走沒什麼用處。”

   久久靜默。

   男子的手一直伸在半空,掌中捧著兩個銀錠以及一些散碎銀兩,約摸有個二十幾兩的樣子,久無動靜,他有些疑惑的開口:“你怎麼了,為何不拿?”

   安夙未接也未語,走回桌前看了看紅木匣子,除了銀兩還有幾個被布包裹起來拳頭大小的東西,和一個裹起來的皮囊。

   望著那皮囊,她眼眸眸微眯。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