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七十七,漏網之魚

   “怎麼樣?消息傳出去了?”

   “已經傳出去了,只是我們已經傳了五次訊卻都沒收到任何消息,會不會他們已經…我看我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父親,我覺得這事兒還沒完,我們可以先退回允洲,允洲是我們自己的地界……”

   “那個人的手段你們不是不知道,未得令私自退回允洲,我只怕未到允洲城我們就會人頭落地……”

   “可我們難道就要坐在這裡等死麼?父親,三弟死了,還死的那麼慘,我們的商鋪也被迫全都關門,若再這樣下去,阮家遲早都會垮,更重要的是藍兒和昊天也失蹤了,過了這麼久衙門裡卻半點線索都沒找到,說不定他們也……我總覺得他們不會罷手的,說不定他們接下來要對付就是我們,父親,大哥走吧,若不走我怕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

   阮成佑臉上神情有激動:“大哥,你說句話,你勸勸父親,不回允洲我們也可以去其它的地方,哪怕隱姓埋名都好,如果那個人真會管我們的死活就不會到現在都不出現,與其在這裡等死,倒不如逃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二弟,你先別急,我們再等等,我們現在走又能走去哪裡,況且府外有衙差守著,不會有事的……”阮成浩試圖讓阮成佑冷靜下來,話未說完,就被阮成佑的怒吼打斷。

   “等,等什麼,等人來救還是等死?這麼久都沒人出現,他們早就放棄我們了你們還看不出來?你,你們,好,你們不走我走,天下這麼大哪裡能不去,你們要等死你們自己等,反正我不要在這裡等死……”

   阮成佑說著往外走,打開房門,整個人卻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那張滲人的修羅鬼面,眼珠凸出眼眶半晌都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想走,不覺得太遲了些?”

   屋子裡聽到響動的兩人匆匆出來查看,看到正邁步走進來的人也是渾身一震面色大變:“阮蔚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又是誰?你帶他來想做什麼?”

   “做什麼?”

   戴著修羅鬼面的男子走進屋子裡,看著兩人驚遑的神情:“自然不是來探望阮老爺的,她有筆賬要和幾位清算,我也有筆賬今日要討回。”

   阮成佑正要大喊救命,脖子忽地一涼,再回神,屋裡多出三個人蒙面人,三人頸間也都被架上了長劍。

   面具下男子眸光幽冷的瞥向三人:“你們可以試試,在你們喊來衙役前,他們的長劍能不能割斷你們的脖子,可惜了還差兩個,不過你們放心,很快就會有人送他們下去陪你們的。”

   “你,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殺我們?”

   阮明輝臉色陰鷙到了極點:“一直在暗中對付我阮家的人就是你?是你燒我阮家織染坊,是你派人去阮家商鋪搗亂,我三兒也是死在你的手中?藍兒和昊天也是你們虜走的是不是?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做什麼,我們與你有什麼仇怨?你竟要如此的趕盡殺絕?”

   他以為暗中對付阮家的是柳家,阮藍兒與秦昊天失蹤後才察覺不對,他暗中傳訊無數,卻一直未等到上面傳來任何指示。可他又不甘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被毀,這才一直猶豫未絕。

   早知道他早就該走,成佑說的對,這些人心狠手辣,現在沒人能救他們,多日未有消息,那個人肯定早就放棄了他們。

   阮家,完了!

   房門被掩,男子走到桌邊坐下,眼眸幽深如霧:“嚴格來說與我有仇的是你們的主子。可惜你們做了她的爪牙,所以注定得死。還有你錯了,火燒你阮家織染坊的是歸義候府的人,去你阮家商鋪搗亂的也是歸義候府的人。阮藍兒秦昊天的確在我手上,阮成傑被我的人所殺也確是如此。現在,你明白了?”

   剛開始她也以為阮成傑是被妾彭氏找人虜走,可交贖金時她便知不是,妾彭氏的人沒那麼聰明,也絕不會想到這樣的法子,拿五萬兩去打水漂?那些混混怎麼可能會舍得?

   再一想,似乎已不難猜到是誰所為。

   擎蒼說衛蔔絕非善類,她卻深覺此人有勇有謀,善於揣度人心又足夠的心狠手辣,是個不可多得的謀士。

   話語未頓,男子接道:“你們也不用奢望她的人會來救你們,她不會收到你們的傳訊,就算收到傳訊也不會趕來救你們,另外看在你們將死的份兒上,再告訴你們一件事,若非我的人抓走阮藍兒,此刻用劍架在你們脖子上的人,就會是她了!”

   阮明輝再震:“你什麼意思?”

   “阮老爺聽不懂我的話?不過無妨,蔚兒,現在你可以報仇了,仇人就在你眼前,想想他們是怎麼對你母親的,你又想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死法?”男子瞟了眼像塊木頭一直站在那兒的阮蔚兒。

   十四歲的少女杏眼圓瞪死死看著那三個人,眸光都泛著絲絲血紅,褪去原本的柔弱,那纖瘦的身體裡迸發出陰冷的仇恨氣息。

   “等等……”

   阮成佑雙股打顫,聲音瑟瑟望著阮蔚兒懇求:“等等,蔚兒,我是你爹你不能殺我,蔚兒,你快和他說說,求他放了爹爹,蔚兒你快點求求他,他一定會聽你的,爹發誓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蔚兒……”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覺得我會放過你麼?”

   阮蔚兒突的奪過一把長劍,狠狠刺進男人胸口,鮮血噴濺在女子臉上,她擦也未擦拔出匕首便又狠狠刺了下去:“是你,就是你,是你逛花樓沾染上下作病還把病傳染給我娘,卻冤枉是我娘將病傳染給你,娘早就從良,你是她唯一的男人,你害了她不止還見死不救任由他們將她活活燒死,她是被活活燒死的,就是你害了我娘,你去死,去死,去死……”

   阮成佑滿身血洞,軟軟倒地沒了氣息。

   阮蔚兒卻忽地轉頭看向另兩人:“還有你我的祖父,是你下令派人將我娘燒死的,還有我的大伯,自我娘死後,你便縱容你的女兒欺辱我!”

   “蔚兒,害了你娘的是你爹,下令燒死你娘的是你祖父,你娘的死與大伯半點關系也沒有,若大伯知道定會阻止的,你已殺了藍兒和你爹報仇,大伯雖有錯可罪不致死,你就放過大伯好不好?公子,公子,我求你饒我一命,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你想找尊主報仇我幫你,只求你饒了我……”生死關頭,什麼父子兄弟,全都是假的,保命才最重要,為保命阮成浩亦毫不猶豫的將父子兄弟全都推了出去。

   阮明輝的臉色很難看,震驚中帶著不敢置信,滿臉頹敗死灰之色。

   “尊主?”

   青年男子哧笑了一聲,聲音低沉陰冷:“倒是好大的口氣,只怕你們也沒有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吧?你又覺得有阮藍兒在手我還需要你們替我做什麼?”若他們知道那麼多,就不會素手無策只能一次又一次放鴿子傳訊求救了。就連阮藍兒也不知道的事他們又怎麼可能知道。

   怕唯一真正知道她身份的人,也只有噬天了,可惜那個人的嘴太硬,整整半個月的刑囚,幽冥用盡手段,他渾身被打的皮開肉綻,甚至連分筋錯骨的法子也用上,都沒能撬開他的嘴。

   不過,她半點也不急著知道她是誰。

   她等著她自己找上門來!!

   “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了主子,碰了,你們不該碰的東西。放心,你們不會孤單的,九幽地獄,黃泉路上,已有很多人在等著你們!”聲音幽冷如無間地獄裡鬼魅的喘息。

   話落,男子袖擺輕拂,兩名蒙面黑衣人手中長劍動被氣勁牽引,自動割斷了阮明輝與阮明浩的脖子,冷眼看著兩人倒地,他瞥向從門外走進的黑衣人。

   “怎麼樣了?”

   “回主子,他們都中了微量迷藥陷入昏睡,按照主子吩咐,除她之外,阮家滿門,雞犬不留。其余人我們都已處理干淨絕無活口,可我們仔細清點後發現只有七十七具屍體,還有一條漏網之魚。”男子陰冷的目光瞥向阮蔚兒。

   阮蔚兒手中長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身子如篩糠般狠狠顫粟,垂頭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她臉色一片慘白,七十七口,雞犬不留,迷藥是她親手下的,七十七個人就在這短短半柱香不到,便悄地聲息被奪了性命。她一心想要報仇,卻怎麼也未想到,就是這雙手,竟背上了七十七條人命!

   “看來,你的心還是不夠狠!”

   男子舉步走到女子身邊,低沉的聲音如冰雪寒涼:“想要跟著我就收起你的善良,你最好牢牢記住,從此以後你與阮家無關,你的仇我替你報了,而你的命包括你的靈魂都是我的,這就是和修羅戾鬼做交易必須付出的代價。你,沒有後悔的機會。現在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主,主子,對不起……”

   阮蔚兒咬了咬唇,雙腿一曲便跪下:“我知道他們雖然都死了,可難保府中其它人沒有那些人派來的細作,留著他們不只會害了我也會連累到主子。所以主子才下令除掉他們,可木頭是無辜的,他不是阮家的人,是我帶他進阮府的。蔚兒求主子放過他,蔚兒以後絕不敢再自作主張。”

   “他在哪裡?”男子只冷冷的問。

   阮蔚兒抬起頭仰視男子驚惶的眼中滿是祈求:“他,他傍晚時就已經離開了阮府,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只是個乞丐,主子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保證他絕不會壞了主子的事,蔚兒知錯,求主子放過他一次。”

   黑衣人問:“主子,我們要不要安排劫殺?”

   “暫時不用,做完該做的事你們就照原定計劃撤退,然後再盡快趕去與他會合,將人平安帶回,絕不容有半點損傷。”

   男子說完垂眸瞥向阮蔚兒,聲音裡帶著絲陰戾:“記住,以後院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而這便是你自作主張的懲罰。”話落長劍刺入阮蔚兒胸口。

   阮蔚兒捂胸倒地喘息,黑衣人得令看也未看她直接領人出了院落,青年男子卻只看著晶瑩液體不停被噴撒各處,嗅了嗅空氣裡那股濃郁香氣,扔下長劍拿起油燈點燃了好幾處垂下的布幔,閃身消失在房裡。

   阮蔚兒看著屋中門板全被點燃,最後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阮家三人,擦掉臉上淚漬踉蹌著出了房門,方才跨出門檻便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阮家各處院落都同時燃起了大火。

   夜色中卻有道身影腳點琉璃瓦,垂首靜立房檐之顛,任夜風吹拂滿頭青絲墨發凌亂飛舞,任袍袂獵獵作響,修羅鬼面之下‘男子’鳳眸幽幽凝著下方那片連綿起伏的院落被漫延的火焰迅速湮滅,墨色雙瞳被炙熱的火光點亮,似也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燒吧,燒吧……

   就讓這世間最炙烈的火焰,徹底焚燒掉那份浮華與腐朽,徹底吞噬這世間人性的醜陋與肮髒,還她親人一片,安寧靜土!

   火勢漫延極快,驚動了守在外的衙役與敲梆子的更夫,附近巡羅的士兵也踏著踢踏的步子趕了過來,男子瞥了眼愴惶入內的士兵,轉身之際,身形化虹朝西面疾射而去。

   同一時間,院落之中幾道身影縱躍而起,也朝那方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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