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柳夢筠之死

   “牧白,你最好,能護她一輩子!”

   安夙伸手將長劍拔出,身子虛弱的微晃,整個人也軟軟朝地上栽倒,牧白本能伸手去扶,就在少女身體落入他懷中剎那,安夙手中垂地的長劍再抬卻是直穿男子腋下而過,染血的劍尖,狠狠刺進男子身後柳夢筠的前胸。

   “啊——”

   女子尖銳慘嚎聲中,安夙伸手輕輕推開了牧白,原本止血的傷口因著一番劇烈動作再次沁出血來,蒼白的臉色也更白。

   牧白看著安夙和中劍倒地的柳夢筠,還有那把插在柳夢筠胸前的長劍深深蹙眉,總算明白眼前少女剛剛竟是裝暈。可他不解,為何她不顧傷勢,也非要殺了柳夢筠?

   “這一劍,我原原本本還給你,怎樣,滋味可好受?不過你別急,你暫時還不會死,因為,我還有利息沒收。”

   安夙鳳眸越過牧白看向倒地的柳夢筠,上前握著劍柄將長劍拔出,卻又抬手便刺向女子右腿,生生挑斷了女子的腳筋。

   “啊,好疼,嗚嗚,好痛……”柳夢筠凄厲慘叫難掩恐懼驚惶,她雙手撐地拖著斷腿想往後梭退,可沒退幾步身後一梗撞上了雕欄,已退無可退。

   “剛剛就是這雙腿拌的我吧?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左腳還是右腳,不過就拿右腳來抵好了。”染血長劍支地,安夙緩緩蹲下目光直視她。

   “柳夢筠,你很想我死?就因我曾經出手對付過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是誰告訴我你喜歡六皇子的?那杯酒你也喝了,既說好一笑泯恩仇,又為何還要暗地裡下手置我於死地呢?”

   少女哧笑了一聲,接道:“我知道,想我死的人很多,有不認識的路人和百姓,有和我有仇的你們,還有我的親人,我的貼身婢女,我曾愛過的人,我曾全心信任過的人,呵呵,他們都想我死,是不是覺得我做人很失敗?為什麼就有那麼多人會想我死呢?或許,有時候連我父親和祖母也是這樣想的吧?”

   “其實我也這樣覺得,可惜我讓她們失望了,有時候我也在想既然這麼多人都想我死,我又活著干什麼?有時候我還在想,閻王爺就為什麼就是不肯收我呢?是不是我不止招人棄,還招鬼厭?我想,應該是的吧……”

   “不若,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就來看看這次的結果和以前會否不同,也來看看我們兩人到底誰能逃出生天?是你難逃此劫?還是我必死無疑?又或是我們會共-赴-黃-泉?”安夙面含淺笑,虛弱清脆的聲音落在柳夢筠耳中,卻透著股子冰冷森然。

   就像午夜敲響的喪鐘,宣判的,卻是她的生死!

   柳夢筠嗚咽著拼命搖頭:“求,求求你饒了我,我不想死,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拌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求求你,紀華裳你饒了我這次,我發誓我以後離你遠遠的,我再不敢招惹你,再不敢害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國師,王爺,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嗚嗚……”

   女子涕淚橫流,苦苦哀求。

   疼,很疼。

   胸口疼,腿更疼。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為什麼會在那一瞬間鬼迷心竅的伸腿出去,可她明明看得准准的,從那裡拌她過去,她一定會被刺中,就連阮蔚兒也逃不掉。

   可她救了阮蔚兒,還躲過了那一劍。

   甚至,連第二劍明明已經刺中胸口,她為什麼都還不死?

   若非如此,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這個女人太狠了,她就是個惡魔,她真的後悔了,她不該不聽娘的告誡去招惹這個女人,更不該聽紀嫣然的挑唆,以為憑她們就一定可以對付她。

   安夙只靜靜欣賞著女子惶恐的表情,幽深如霧的眼眸之中平靜無波。

   她錯了。

   可她並不知道,有些錯是人力無法挽回的。

   她觸及到她的底線,該死!

   她擋了她復仇的路,必須死!!!

   她安夙想殺的人,還從來沒有人能逃過,就連號稱戰場殺神的大宣攝政王軒轅無極都最終死在她銀槍之下,更何況是區區一個柳夢筠?

   所有人還在震驚中,少女手中劍卻已再舉。

   狠狠戳進柳夢筠左胸。

   一劍穿心!!

   柳夢筠瞪大了眼睛,身體抽搐著,濃綢血液從女子身體沁濕紫色裙衫再流向甲板,順著船弦流入護城河裡,汩汩滴嗒的聲音像山澗溪流,又像洞頂滴水穿石的聲音,竟有些悅耳。

   而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如花一般美麗的少女,再次,如此簡單的終結在她這雙手裡。

   每個生命的消散,都像那無盡飄飛花瓣中的其中一瓣,不知她們的靈魂會飄向何方?也不知最終會淪落何處?會不會遠離這肮髒的紅塵俗世,在另一個世界裡得到最純淨的洗滌和救贖?

   而染滿她們鮮血的這雙手的主人,又會如何?是否會墮入地獄最深處,那個傳說中,凡人鬼魅,仙神妖魔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直到柳夢筠徹底咽氣,安夙才撐劍站起,眼神一一在眾人臉上掃過,臉色比之柳夢筠還要慘白的阮藍兒,仿佛被石化的阮蔚兒,鳳目中盈著擔憂的紅蘿,眼中含淚定定望著她的少年,看著柳夢筠屍體滿目不忍的蘇長睿。

   站在他一步之遙神色難辨的千菩提;胸口開著血花,卻依舊滿面慈悲嘆息的牧白,蹙眉抿唇的秦昊天,還有怔怔看著她眉峰都糾結在一起的邵鋒。

   以及,蕭燁投向她時復雜的眼神。

   安夙看向他眼中卻滿是譏誚:“她,是我殺的,賢王若要稟公執法,現在就可拿我進大牢。誰想替她報仇也可現在就上來刺我一劍,又或者你們可以去歸義候府報信,柳夢筠死在我紀華裳手中,一劍穿心,三劍斷命!”

   “王爺若要拿人向歸義候交差,那便拿我!”

   紀少亭突然上前,擋在安夙面前:“今日之事我紀少亭願一力承擔,以命陪命。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少亭願替柳夢筠填命,也請王爺作主還我姐姐一個公道。柳夢筠害我姐姐性命在前,且臨死前已親口承認,國師可作證,三皇子與七皇子兩位殿下還有這麼多人都可作證。柳夢筠的命是命,我姐姐的命也是命,可在少亭眼中,姐姐的命卻比任何人的都珍貴。”

   “我說你個小屁孩兒在這裡搗的什麼亂,又賠的什麼命?”

   千菩提卻是上前就把紀少亭給拎去了一邊兒:“先不說王爺素來賢名在外自會稟公處置替你姐姐討回公道,你姐姐剛剛還救了王爺一命,不管王爺你承不承認,也不管小無雙是有意無意,那一劍都是替你擋的。王爺又怎會是非不分,恩將仇報?”

   “況且,殺人者,人恆殺之!剛剛在這裡誰又沒有殺人,我有,王爺有,七皇子有,你,你,你…除了這個假和尚,到最後誰手上又沒人命?若小無雙有罪那是不是說我們都應該有罪?他們想殺我們,我們可以殺他們,那為什麼這個女人殺小無雙,小無雙卻不能殺她?這是什麼鬼道理?”

   男人指了指著眾人,又指著地上黑衣人屍體一口氣說完,聽得邵鋒眉頭都已打結,這個該死的千菩提,他這是想讓王爺當眾難作。如此維護那個女人,說他對那女人沒心思都不會有人信。

   可他就不明白了,這廝怎麼和那個女人扯上關系的?

   總不會真的一見鐘情?

   紅蘿亦道:“我生平最恨背後捅刀之人,千莊主說的不錯,就算有恩怨也可挑明了解決便是,哪怕是下生死貼挑戰亦無不可。可行這般小人卑劣行徑實是讓人為之不恥,且無雙中劍重傷是事實,是非黑白,公道都自在人心,王爺何不網開一面?”

   “紅蘿姑娘言之有理,紀二公子所言也不錯,國有國法,可柳姑娘和這些死士總有不同,就算她對華裳生了殺意,也當拿下後交由官府處置判罪,而不是這樣動用私刑,四皇兄,你覺得呢?”蕭衍轉頭循問,說的正氣凜然。

   實則卻是,唯恐天下不亂。

   將矛頭直接對准了蕭燁,他也想看看,他這位四皇兄到底要怎麼處置?若拿紀華裳下牢,賢王之名再名不符實,轉眼就成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人。且還會與永寧候生隙。若不拿紀華裳下牢,他不止難逃為護恩人罔故國法的名聲,也會與歸義候府生隙,甚至說不得還會惹來父皇的不滿。

   不管如何於他們都是好事,只要他們在背後再添把火加把柴,足以讓蕭燁這個所謂賢王在民間聲望大跌。

   可惜的是,這恩人名聲不太好。

   若想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只怕也得花些力氣,可能徹底的出了這口惡氣再怎麼樣都是值得的。

   封賢王?

   呵,自大鄴開國以來給皇子封王爵賜此敕號的,不足五指之數,且五個裡面有三個最後都登上帝位。

   賢!

   只一字,足見父皇對其有多器重。

   且還是他們當中第一個封王的人,除了他剩余所有皇子都無人封王,如此鶴立雞群又怎能不招人妒?至於蕭寧那個寧王,怕是沒人會嫉妒反只會看熱鬧暗中嘲笑。

   “不,不要。求你們不要。”

   蕭衍話落,有人自角落裡突然衝出來,雙腿一曲便跪在了地上:“小女求求王爺饒過紀小姐,是我的錯,都是我笨連累了紀小姐,紀小姐是為了救我,若不是為了救我,她,她也不會被柳小姐拌倒更不會挨那一劍,更不會……王爺若要拿人,那,那便拿我好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因為我……”

   阮蔚兒說著便在地上磕起了頭,咚咚咚的磕頭聲似擂鼓,沒幾下就把額頭給磕青,那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淚痕,清盈的眼裡淚水還在不停的流,加上被嚇到驚惶未定,聲音柔弱中比之平日裡更多了份結巴和哽咽。

   若說阮藍兒是朵雅致大方的月季,阮蔚兒無疑就是顆長在深山密林間默默無聞的含羞草。讓人沒想到的是,這顆含羞草也會有主動探頭的一天。

   雖沒有人看到柳夢筠的小動作,可真相如何,實際眾人早就聽到。

   否則,邵鋒也不會那麼尷尬。

   簡言之,那劍非安夙心甘情願去擋,也自然不是他所說的什麼為了賢王不顧自己性命,他們自個兒誤會還說出那樣的話,被打臉尷尬是必然。

   尤其千菩提的話雖有些胡攪蠻纏,可說的未必就沒道理。換作任何人,怕都不會輕易放過如此在背後給自己放冷箭的人。

   “這,是挺難辦的,不過本皇子覺得紅蘿姑娘說的對。”

   蕭澈捂著綁了白布的右膀站到紅蘿跟前道:“此女如此小人行徑心思惡毒確實該死,雖說國法森嚴,可法理也不外人情。老四,要不然今兒的事兒就這麼算了,大不了全推在刺客的頭上。”

   蕭衍聞言差點沒氣死,這個蠢貨看到紅蘿當真連道兒都不會走了,他這是想讓他們全都幫著老四隱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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