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橄欖枝,見縫插針的阮藍兒

   素雪錦帛搖曳,漫天花瓣繽紛墜落。

   血色花雨中,一襲素白裙衫的少女靜立,抬頭看那花瓣落下,素手輕探有花瓣飄落少女掌中,她紅唇輕張:“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朵朵花兒真嬌艷,我一鞭過去皆不見。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杏落片片如花雨,入我鞋底化-作-泥。”

   手掌輕翻,那片花瓣曳曳落地,女子繡鞋在其上狠狠來回那麼一攆。還沾著露水的花瓣當真是化作女子腳底泥徹底的消失了蹤跡。

   本是如夢似幻的一幕,卻生生被女子那一腳給踩碎。

   眾人看得瞠目結舌。

   安夙卻恍若未見:“吟詩麼我勉強會,可寫的字太難看就不當眾獻醜,紅蘿姑娘,勞煩你了。另外,毀了你的花兒,若你家先生生氣要找我賠,也煩你告訴他,等到明年三月效外杏開,我命人摘來賠他十枝,到時紅的粉的白的,隨他挑。”

   朝紅蘿點了點頭,安夙收鞭轉回。

   柳夢筠尤自披頭散發的站在那裡,看安夙看也未看她直接走了過去,眼神恨恨的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什麼杏落,那是梅花,紀華裳,讓你作詩你卻辣手摧花,果然還是那麼粗鄙整日裡只知道打打殺殺。不止摘杏賠梅,居然還打白條欠賬。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混進來撒野?難不成你忘記上次你怎麼被雅賢居的人扔出去的?”

   “我看撒野的是你才對!”

   千菩提卻是直接一腳把柳夢筠給狼狽踹倒在地,臉色微沉:“我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阿貓阿狗來挑釁了?信不信你再找小無雙的麻煩,我廢了你全身經脈讓你從此躺在床上只能做個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廢物?”

   “你,我是歸義候府的千金,你是誰,居然敢當著賢王七皇子還有國師的面如此放肆?”柳夢筠大恨,本想讓那賤人出醜,豈知吃虧的人卻是自己,尤其是在心愛人的面前,這讓她有些無法忍受。

   “我道是誰,原來是歸義候的千金。”

   千菩提卻是笑望著安夙:“小無雙,你說我要不要今天晚上雲趟歸義候府順便找歸義候和他好好的聊聊如何的教女兒,再教教他如何的不要狗眼看人低?還有這個什麼破雅賢居敢把你扔出去,要不要我掀了這裡替你報仇?”

   找他父親聊聊?難道這男人認識她父親?還敢掀了雅賢居,他到底什麼來頭又是什麼人,居然這麼大口氣?柳夢筠聽得那話臉色發白,狐疑的打量著眼前男子,半晌沒說出話來。

   “公子言重了,不過是場以詩會友的比試,又何必為此傷了和氣?”

   紅蘿此時方上台撿起那案上的花瓣輕嗅道:“紀小姐說的不錯,此花確是杏而非梅,這也才是今日鬥詩會的真正題目。當然,也只是紅蘿一時興起與諸位開得一個玩笑。只是未想到紀小姐慧眼獨具一眼識穿,倒真讓紅蘿好生失望。家師獨好紅梅,為讓杏開此時艷如紅梅,也是費了不少功夫。”

   “不過,能看到如此花朵美麗綻放的景致卻是值得的。這也是紅蘿今晨親手摘下的第一枝盛放的花枝,雖被毀,可毀於識花人之手,我想,若我是這花想來也應無悔。所以,今日魁首便是紀小姐。”

   紅蘿侃侃話落說的周正而圓滑。

   眾人聞之這才恍然。

   杏梅花期相近,花朵本就相似,兩者最大區別在於花萼,就是花瓣下五個紅色萼片。杏花花萼是反折過來的,而梅花花萼緊托花瓣。有時一棵樹上,有些杏花的花萼反折並不明顯,但只要有萼片反折的,必是杏花無疑。

   這花枝與普通杏枝也明顯不同。

   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說的就是杏花,通常杏花含苞待放時朵朵艷紅,綻放時隨著花瓣的伸展,色彩卻漸漸轉淡,謝時已是雪白一片。

   而這花枝明明已盡放,那顏色仍如血般艷紅,卻不知是如何栽種出的,再受紅蘿所化的梅花妝與言語所惑,眾人被誤導,竟未仔細分辨便將之理所當然認成紅梅也並不奇怪。

   說來只是個小小移花接木之法,一點點障眼手段,可沒想到在場這麼多人都被騙了,反被個草包一眼識穿。

   當真是……讓人汗顏。

   雖說草包那詩做的不咋的,那舉動更是粗鄙,可說道底人家以詩對題,這魁奪的僥幸,他們輸的也冤,可到底還是輸了。

   柳夢筠微白的面色卻是脹的通紅,紅蘿之言無疑當眾再扇了她幾個響亮的巴掌,抬頭看眾人的目光,柳夢筠只覺裡面盛滿了對她的嘲笑。

   女子看向牧白,眼中兩行淚水再包不住流了下來。

   面對心愛之人怕沒哪個女子能像草包毒女一樣厚臉皮,柳夢筠會哭純粹是自我心理作祟,在場者皆被迷惑都沒認出,且都在詫異震驚中未回神,誰會有空去嘲笑她?

   就在這時卻有人伸手將她扶起:“夢筠姐姐,這位是菩提山莊莊主。菩提山莊素來在江湖中地位超然,這些年救助的百姓多不勝數。千莊主也是胸襟廣闊的大義之人,今日之事只是誤會說開了就好,想來莊主必不會介懷,姐姐也不要太過傷心,還是先隨蔚兒下去梳洗一下吧。”

   柳夢筠看阮藍兒一臉擔憂,並無奚落之色,這才咬了咬唇轉身離開,旁邊阮蔚兒伸手攙著柳夢筠,從頭到尾臉垂的極低,即使被掐得手臂生疼,也是半聲都未吱。

   “哦?沒想到還有帝都貴女識得本莊主?”千菩提倒是揚眉多看了一眼阮藍兒,見女子長相嬌俏,臉色也是瞬間好了許多。

   “阮氏藍兒見過賢王七皇子,見過國師千莊主,見過各位公子。”

   阮藍兒上前向幾人福身後才大方開口解釋道:“藍兒早年隨家父行商去過不少地方,聽聞許多關於莊主的大義之舉,又聽聞王爺稱公子為千莊主,才敢有此猜測。還請諸位貴人饒恕小女冒犯之舉,冒昧打擾也是情非得已,不若待會兒由藍兒作東設宴給諸位賠禮,還請兩位殿下與諸位貴人賞臉移步。”

   “還有紀姐姐也是,可否看在藍兒面上,不要與夢筠姐姐計較,藍兒代夢筠姐姐給您賠罪,也請紀姐姐賞臉讓藍兒做個和事佬,大家以後化干戈為玉帛可好?”女子說著又是一福,滿面真誠,杏目殷殷的看著安夙。

   不得不說,這個阮蔚兒很會來事兒,很會做人。

   也很會:見縫插針。

   不過,好不容易等到人家主動遞了橄欖枝過來,她自然不會傻的不接。

   安夙挑眉笑:“阮小姐如此盛情,我自然賞臉,反正是白吃白喝有人付銀兩為何不去?國師大人整日參禪,想必少悟會道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不過幾位皇子才真是貴人事忙,他們會不會賞你的臉我就不知道了。”

   “小無雙你別忘了,你已是我的人,管他去不去做什麼?”千菩提聽那話頓時道:“你若想去我陪你去就是了,對了,還有小舅子,我們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聯絡聯絡感情。等用過膳再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我想你定然會喜歡的,至於國師大人就不用了,高人呢通常都是如素喝清水的,那樣的地方不太適合他去。”

   牧白笑了笑:“千莊主差矣,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既悟道,必歷世間萬般滋味,牧白素來不忌葷素。”

   “怎麼,我聽國師這話不止想破了酒肉戒,還想跟我開戰搶女人?若是就劃條道兒出來,我們今日好好比比,正好也讓小無雙看看,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假和尚除了用那張臉勾引女人,還剩幾分真本事!”

   千菩提臉色驟寒,眼中是對牧白毫不掩飾的敵意,大男人卻做著副老母雞護食的樣子,看得眾人無語又詫異。

   這是兩男爭一女的節奏?爭的還是那個名聲敗壞嫁不出去的草包毒女?

   是他們幻覺了吧?

   尤其邵鋒,眼中滿是糾結懷疑。

   難不成這人還真看上這個草包了?似乎不太可能,上次在畫舫上這兩人還都不認識,這才過去多久這就這麼熟了,這女人就算對蕭寧死心也不可能這麼快轉投他人懷抱吧?

   可聽千菩提所說,他居然對這個女人做了那樣的事?這個女人居然半點也未反駁。難道是真的?

   這也太快,太詭異了。

   安夙斜瞥了一眼千菩提:“我以為你是王爺的人才對。你我不過幾面之緣並不很熟,所以你們之間想爭想鬥也不用拿我來作伐子掩人耳目,更不要在這裡信口雌黃的敗壞我名譽。免得,惹來別人誤會就不好了。”

   想也知道千菩提不可能是真的鐘情她。如此糾纏,無非是要找個借口冠冕堂皇的留在帝都罷了。

   她一直想弄清楚千菩提與蕭燁的關系,今日聽蕭燁與千菩提對話,已不難猜到千菩提為何現身宮中。皇帝想在北方重旱地修建蓄水堤壩的舉措本就是項大工程,不止耗費人力更是耗費財力,以國庫目前的狀態根本無法應對,否則,蕭燁也不會想出通過商行募集善銀的方法。

   菩提山莊,自是不缺銀子的!

   千菩提三年前一舉成名,之後菩提山莊漸漸走入眾人視線。這些年行了諸多善舉,菩提山莊不止定期施粥布銀,還曾幾次為邊關將士送去糧草,這也是她當初想見他的原因。

   而三年前蕭燁剛赴邊關,一年多前回的帝都,這二人若真相識,也只能是在三年以前或是這一年間,她與蕭燁也曾談論過這個人,彼時聽蕭燁的語氣他們不像認識。當然,蕭燁無疑是個謹慎的人,若他們真有關聯,他不可能主動暴露出來引皇帝和其它皇子猜忌。

   畢竟他手掌右衛軍,得皇帝寵信,已讓諸多皇子眼紅。

   所以,也不排除蕭燁當初就在故意隱瞞,甚至,與千菩提今日一席話與那微妙的氣氛也是兩人聯手故意營造作戲迷惑眾人的視線。

   就像那個女人。

   至今除了她,只怕還沒有人注意到蕭燁身邊有那樣一個女人,那樣一個厲害角色的存在。包括,這些一直想扳倒蕭燁的皇子。

   可她始終想不通千菩提的身份。

   沒人知道這個人從哪裡來,只知他是菩提山莊莊主,當初在邊關她就曾托師兄幫她打探千菩提的行蹤並代為引薦。彼時是真心想與之結交,也不曾在意過其出身,畢竟,英雄不問出處。

   可師兄也沒有他下落,卻想不到她重生後三次見面,他便幫了她兩次。

   他幫她都是帶著目的。

   她更在無意中發現他還會碧落山武功絕學,雖只輕功,可他必然與碧落山有聯系。她還懷疑過師父是否有其它師兄弟,他或者是哪個師伯或師叔的後人或者傳人?也或者,此人是師門叛徒?

   可想想那都不可能。若是前者,師父必會告知她與師兄。若是後者,師父更會提醒她和師兄,命他們清理門戶才是。

   碧落山在江湖中濟濟無名,可師父才是真正的當世奇人,不止親自教導於她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對她與師兄更視如己出。

   師父在世總嘆她錯生女兒身,仙逝時不止將一生功力盡傳於她,更對她一再諄諄教誨,教她切莫輕信他人。

   否則,命劫難逃。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