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他人眼中草,我之心頭好

   安夙沒想到第一個開口的人會是蕭澈。那個已有正妃的三皇子,據她所得消息,蕭澈與沐依琳一直相敬如賓,琴瑟和諧。

   可如今看來,好似並非如此。

   蕭澈本人雖比不上這桌其中幾人綽然出色,可或許是基於皇家子嗣‘優良’血統的緣固,其人長得也算是周正俊逸。

   觀其面相,也並不像長期縱情聲色之人。

   在看向紅蘿時男人眼中的占有(和諧)欲卻極強,那樣子,眼珠子都幾乎脫眶而出粘在紅蘿身上,再拔下不來。

   誠然,紅蘿是美。

   連她身為女子也不得不承認。

   在場那些男人眼中的熱切絲毫不比他少,但凡女子也沒有不嫉妒的,見此絕色尤物還能保持風度做個柳下惠的男人,這世上恐怕還真沒幾個。

   可他到底已有妻室,即使是為了維系沐家這個姻親,也不該在公眾場合做的如此明顯。這會否是,沐竹沐弛雖來雅賢居卻未與他同行的原因?

   若真如此是否也意味著,三皇子蕭澈與沐家的之間的聯姻,也並沒有表面看來那麼:穩固?

   安夙雙指捏著酒杯,清淺酌了一口,如今看來,這帝都之中的風雲暗湧也就如霧裡看花,這一盤天地棋局還真是,越來越詭秘莫測了。

   高台上,紅蘿聞言只紅唇輕張溢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三皇子的嘴真是比蜜還要甜,難怪與三皇子妃感情那麼好,你的話紅蘿很受用,不過,就算如此紅蘿也是不會放水的哦。”

   “今日獎品豐厚,誰能奪魁,各位還請拿出真本事,題目大家也應看到了,就是我琅彩寶瓶中插的這枝紅梅。請要參與鬥詩者即興賦詩一首,誰的詩能與家師的詩意境最接近,誰就能將它帶走。”

   紅蘿話落有侍女上前,手中捧著一張卷軸,恭敬放在了方案上。顯然,那就是歸雲居士所做的詩了。

   蕭澈道:“既來鬥詩會自然得憑真本事。聽紅蘿這麼說,這獎品肯定不會是上次秦家小子拿的干草一樣了,那本皇子就放心了,這以梅為詩倒也雅致,比法也很是有趣,還能一堵歸雲先生墨寶,實是我等榮興。”

   “不錯,歸雲先生書畫絕筆,千金亦難求,就不知若勝出這墨寶能否也當作獎品帶走?”

   “蘇公子還真是貪心。”

   女子一句玩笑讓蘇長睿面色一紅,紅蘿卻又道:“這也不是不可以,家師說了誰能勝出這副字也可做為附加獎品由魁首帶走。至於秦公子上次得到的那株干草,家師亦早有言與紅蘿:鴻蒙初開,萬物皆為雛狗,天有序,地有法,眾生法相幻化無窮,在家師眼中,這世間生靈皆為至寶。”

   “那株干草也是家師親手養護直至凋零,又親手風干之物。十二載心血之所系,在紅蘿看來,那便是世間萬金難求之寶,請眾位代為轉告秦公子,若不喜可隨時過來找紅蘿退換,紅蘿亦不想家師心血被人當作垃圾丟棄。”

   “這位歸雲先生倒也是世間奇人,拿根草當寶貝,還說的如此的冠冕堂皇讓人無法反駁,還真是好笑。”蕭衍笑看蕭燁:“皇兄既來,自也要上去賦詩一首才是,以皇兄才華想來今日在眾者,難有比肩。”

   “七弟此言差矣,他人眼中草,我之心頭好,各花入各眼而已。而世間能人何其多,為兄也不過是蒼海一粟微若塵,鬥詩會本也是學子交流之地,重在參與的過程,過於糾結勝敗卻反失了原本韻味,七弟覺得可對?”

   “皇兄說的是。”

   蕭衍笑了笑,眼底卻有些陰沉,什麼他人眼中草,我之心頭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想要野草還不容易,去郊外荒山成片成片的,任你拔幾十車也不會有人阻止,怕是那些農戶還會對你千恩萬謝。

   還有重在過程之說更是荒唐?這世間之事哪件又能不分出個勝負,否則何來勝者王,敗者寇一說?

   “世人多逐名利,能觀萬物法相的大能者卻是寥如星晨日月,我對這歸雲先生倒也有幾分好奇,還真想親眼一見。”一直靜默的牧白也在此時開口。

   蕭燁撇了撇高台笑回:“先不說那詩書,那枝紅梅想也價值無量,能讓紅梅秋日早綻定也花費不少力氣,如今看來,這位歸雲先生不止惜花,也確是世間奇人。而國師亦是集天地大能者,自可上前一試,說不得真能見到歸雲先生與之煮酒論道,則實為人生一大興事。”

   牧白頷首,笑而不語。

   眾人聽得一愣,的確他們似乎都沒注意到,現在不過秋日,還遠不到紅梅開花的季節,可那枝紅梅卻在他們眼前真實的綻放著。

   世家貴婦多愛插花一藝,深宅中也多建暖房可保冬日花開以作觀賞,可紅梅不同,嚴冬才是花期,那這歸雲居士又如何讓紅梅提前綻放的?

   難不成是用了大量的冰塊降低溫度,以達到讓紅梅適宜的生長環境與讓其提前綻放的目的?

   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花了大力氣!

   千菩提卻是聽得滿臉諷笑:“把破花爛草當寶貝,既占地方又無趣,不能吃更不能喝,這什麼歸雲老頭兒還把根破草養了十二年,小無雙,你說這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腦子是有毛病。

   不過有毛病的人卻是千菩提。

   安夙沉默不語,雅賢居非等閑之地,沒看到那些人都點頭附和眼中熱切的樣子?只紅蘿一席話便引導了這些人的想法,不管干草之說是真是假,能以這般手段愚弄世人的人。

   誰能說他是傻子?

   “紅蘿姑娘說的是,歸雲先生學富五車,乃真正淵博之人,聽姑娘一席話更勝讀萬卷書。既如此,還請紅蘿姑娘先將墨寶打開給我等一觀才是。”又有人開口,似已忍不住躍躍欲試。

   紅蘿卻是搖頭:“按照規矩,一柱香為限,獎品在勝負比出後才能交給魁首由魁首決定是否打開給大家一觀。所以,諸位現在可以開始了。”宣聲開始,紅蘿便退下了方台。

   “不能看,那豈不是奪勝的希望更加渺茫?”

   “是啊,至少得讓我們先看看吧?”

   眾人有些訝異,若提前看到歸雲居士的詩,還可有個參照方向,可偏偏人不給看,如此一來豈不是多了些撞大運的成份?

   “若那麼容易就能奪魁,還有什麼意思?本皇子先來!”蕭澈喊了一聲,直接走到前面短案前盤膝坐下,執筆一書而就。下來時,目光還在紅蘿身上停留片刻,臉上的笑頗有些自得與討好的意味。

   有他開頭,眾人也都魚貴上前。

   第五門限進四十九人,先到先進,人數齊,第五門關閉。是否參與鬥詩也隨各自心意,七張短案同書,雖只給一柱香時限,可也並不過份。

   畢竟,本就是即興賦詩的比試。

   一柱香過,上去的人僅半數,除了牧白與蕭燁,安夙這桌上去的人還有蘇長睿,紀少亭被點了穴,想去也去不了。

   讓人未想到的是,柳夢筠與阮藍兒也都上去了。退回時,柳夢筠未回坐位卻是端了杯酒直接走到了安夙這邊。

   “夢筠拜見賢王,七皇子,拜見國師。還未謝過當日國師相求之恩,今日夢筠便在此以酒代茶敬國師,感謝國師對夢筠出手相助。”柳夢筠說著盈盈朝牧白福了福身,小臉微紅,聲音柔弱哪還有雅賢居外時的蠻橫。

   那眸含春水的樣子,是何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舉手之勞。”

   牧白也剛回座,聞言倒也未駁其面子,端起酒杯飲盡,也不再說話,柳夢筠咬了咬唇,想再接卻找不到話頭。

   撇了眼安夙,她眼眸一轉道:“怎麼,紀小姐不上去試試麼?眼看時限就快到了,你難得來一次也該上去試試才對,贏了還有寶貝拿,何樂不為?錯過這個機會,下次紀小姐什麼時候能進來,那可就難說了。”

   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你不招惹她,她卻總湊上門來找你的麻煩。

   柳夢筠顯然就是。

   安夙瞥她一眼:“我想要自可拿銀子去大街上買,和人爭破頭去搶個連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所謂寶貝,若到手卻沒用處,我豈非白費了力氣?”

   “你這麼說是看不起雅賢居的獎品了?要知道那可件件都是珍品,還是紀小姐你,不敢?可我看你方才在外作詩作的不是很歡暢,此刻怎麼卻又推脫了起來?便是勉為其難一試也好,也好讓我們見識下紀小姐的,真才實學啊?”

   廢話說了一大堆,總之就是她今日不在牧白面前出個醜,柳夢筠就不會罷休就是了,只是,她沒想到柳夢筠看上的居然不是什麼皇子王爺,卻是牧白那個當朝國師。

   也是,光那男人的相貌便已足以勾走無數女子的魂了。

   所以紀少亭說的不對,世人都是以貌取人,否則,又怎麼會有所謂的十俊十美榜?

   “小無雙,他們既然想看,那你就上去作一首給他們聽聽就是了,不就是用枝破花作首破詩,那有什麼難的?”千菩提開口,紀少亭恨不得捶他兩拳,這廝簡直就是惟恐天下不亂,還說什麼喜歡他姐姐,喜歡個屁,他這擺明是想讓姐姐上去丟臉。

   “是啊,不過用枝破花作首破詩,紀小姐,請吧!”柳夢筠含笑附和,紀少亭使勁兒的用眼角朝安夙眨眼睛,示意她別去。

   桌上眾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安夙抬頭看了一眼柳夢筠嘴角勾著抹楓笑緩緩起身:“的確是枝破花,也的確都是破詩。”

   就在眾人憤怒的眼神裡,少女走到短案中間,卸鞭一揮,那長鞭轉個圈兒自柳夢筠頭頂而過,珠釵簪花落柳夢筠發髻瞬散,鞭子卻未停直直朝那琅彩寶瓶而去,鞭梢卷起瓶中花,向上一收一撤。

   艷麗花枝哢嚓一聲,在眾人眼中折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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