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妖後惑君王,千古第一人他

   寂寂蒼穹,無星亦無月。

   整個天幕都似被黑色的綢幕嚴絲合縫的覆蓋,夜幕降臨後的楚宮之中絲竹聲聲不歇,宮燈搖曳在寒風中,將整個宮殿映照的宛如白晝。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宮侍的聲音起,安夙被男子牽進了殿裡,才跨進大殿便能感受到整個大殿裡的那股籌觥交措,整個大殿之中,左首文武群臣都攜帶家眷各自靜坐,有些三三兩兩的低聊著,有些卻只靜靜的獨自品著酒。右首邊過去的晏席位置卻是坐著三國的三位君王掌權者,以及前此次來賀喜喝喜酒的其它賓客。

   正殿中央是群著著輕薄紅紗的舞姬們正在婀娜多姿的翩翩起舞,上首的位置因兩人來遲而空著,那位置斜下殿前台階上還設有一案卻是早就坐了人,坐在那裡的是名中年婦人。

   隨著宮侍高呼的聲音在殿中響起,殿中的歌舞都停了下來。除了三國君王及前來賀喜的那幾位貴客,滿朝文武連連同臣子家眷,都本能的在那聲音裡起身跪地行禮。

   “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

   “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眾臣三呼萬歲。

   轉瞬間卻是隱有陰風撲面而來。

   安夙本能的抬眼,只見那陰風驟起的方向,穿著華麗鳳袍,容顏端莊,滿面威嚴的中年婦人此刻正襟的坐在那裡,狹長眼簾正靜凝大殿中的情形,安夙與百裡裡太後的視線,在半空中不經意間短兵相接。

   那陰冷感卻是早就已經消失不見痕跡,中年婦人仍舊是襲華麗的鳳袍加身,此時端莊的臉龐之上莊掛幾不可見的淺淺弧度,威嚴中亦難掩那股子與生俱來絲絲縷縷流泄而出的嬌艷與媚惑。

   那陰冷的目光卻的確是從她的那方傳來,想想她會如此怨恨她,那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可是她的殺女仇人,若是她半點都不恨她的話,那才當真是會讓她感覺到奇怪了,算算日子百裡芷蓉才死三天,便是立後大典。

   那喪事自然不可能在此時辦,喪喜之事一起辦自會有衝撞,且公主喪事又豈能大得過皇帝的立後大典?更何況此次的立後大典還有著特殊意義。所以就算是這位百裡太後再不願意接受都好,那也根本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聽說百裡芷蓉的屍體早就被秘密的運回了南楚。

   而今日的立後大典之上,這位大楚的太後在立後大典之上竟是連個面也未能露?由此足見她身旁的這個男人,他到底有多麼的不待見他這位母後,甚至於連親妹妹百裡芷蓉都牽怒其中,連百裡芷蓉之死他甚至未有多看過一眼。

   而如今她入主中宮坐了這個皇後之位,掌了金印和鳳印,等於是先殺了她女兒後又搶了他的兒子做了她的兒媳婦兒,還奪了她在楚後宮中的至尊權利,也難怪這位百裡太後,居然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估計她此時恨不得殺了她,再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罷?

   她與百裡太後之間的死仇已結,那是不可能再化解得了。所以她的敵人還要加上眼前的這個女人才對。

   安夙想著不由在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現在再算來她的敵人和仇人,那還當真可用遍地二字來形容。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如此的不待見她們,又為何還要讓這二人前來楚都?尤其還放縱百裡芷蓉在他離都期間橫行帝都?

   帝都之中雖然蘇長卿與他皆不在,可南宮逸卻是明顯在的,南宮逸這個輔國大將軍當真會壓不住這位楚太後,與那位芷蓉公主麼?以南宮逸那明顯足以堪稱火爆的脾氣來說,如果他真的有下令遏制,怕是知曉百裡芷蓉所說,會直接帶兵將其軟禁的事那也是絕對能做得出來。

   且以他的能力想要將這對母女留在繁城?那顯然是輕而易舉的事,尤其百裡禎雖然被廢卻還未死,到現在人都還握在他手上,百裡太後就算不想聽他的那也定然不敢在這個時候違他的意。

   難不成他是故意放縱的?

   可是他又為何要故意的放縱這兩個人呢?是因為他對她們的心中一直都存著仇恨想要報復?又或是想要借著她們來達到其它的目的?

   就譬如……

   安夙想著眸中閃過絲絲疑惑,本能的側頭看向身旁的男子,男子敏銳的感應到她的視線側過頭朝她勾唇溫柔的一笑,安夙微微有片刻的怔愣,隨之原本清冷淡然的臉龐上,亦淺淺勾起了彎弦月般的弧度。

   那笑便仿如朝霞初升自東方,又若嬌花瞬綻在眼前,映著女子清澄瑩澈的眼眸中碧波瀲灩流轉,讓少女的身上少了平素裡的那份清冷棱銳和威嚴,轉而卻是更多了份沁人心魂的溫軟與嬌媚。

   金碧輝煌的華麗殿宇之中,男子女子彼此對視的剎那,仿佛周遭的所有都在瞬間消失不見,仿佛他們的眼中只剩下彼此,那畫面格外的和諧,隱隱的溫馨自兩人的身畔隱隱傾泄而出更是流轉不息。

   殿中唯余鴉雀無聲。

   那一幕落在無數人的眧,讓數人瞬間都眯了眯眼睛,更有好幾人握著酒杯的手都在剎那間捏緊。

   男子與女子短短對視後,卻就轉瞬間便各自的移開了眼,只那手卻仍舊是緊緊的牽在一起,兩人徑自穿過殿宇走向高台空著的位置。

   所有人的視線卻仍舊都還落在兩人的身上,那兩抹素雅的身影就好像是萬花叢中的那一點綠,反而格外引人注目,錦仍舊穿著那襲素淨粗帛長袍,及腰青絲被枝沉簪束起,雪白長袍纖塵不染,傾絕五官如勾如畫,男子袖下修長大掌包裹著少女柔弱無骨的小手。

   他身旁的少女亦仍是那襲素雪廣袖長裙,青絲梳起流仙髻,斜插著一只琉璃七彩雕鳳釵,隨著女子翩然邁動腳步竟是隱約可見,那釵上雕著的那只鳳凰亦似正隨著女子的腳步游移變幻著形態,高展著七彩的羽翎正在天空翱翔般,光彩奪目又耀人眼球。

   雖然女子全身上下著裝都素淨無比,不管發飾衣物都並無過多的綴飾和其它的妝點,然則只觀那枝琉璃雕鳳釵,亦足見必定是價值傾城的無價之寶,恍眼間是個人也能看出其不凡之處。

   足稱是鬼斧神工也絕不為過。

   然則更為耀人眼球,連那鳳釵也奪不走光芒的,卻是女子那清冷卻瑰麗如畫臉龐和那雙閃爍著燁燁清輝的鳳眸,就如懸於夜空中最耀眼的兩顆星辰,女子的五官如神筆勾勒而出,每一筆每一畫都恰到好處,尤是她右眼下的那粒朱砂淚痣在燈火的照耀下更是鮮紅欲滴,夭夭灼灼。

   “平身,今夜朕與皇後大喜,君臣同樂,眾卿不必多禮。”男子牽著女子坐下掃了眼滿殿的朝臣輕輕的道了一句,而後看向下首另個方向但問笑語:“朕與皇後來遲,蘇相可有替朕好好的招呼幾位貴客?”

   “臣幸不辱君命。”

   蘇長卿起身拱手回:“臣領諸位貴客在宮中四處瀏覽,臣觀諸位貴客應尚算盡幸,只是走了許久,想必諸位都已經有些飢腸轆轆,所以便作主先帶了諸位貴客前來宴廳,並差了南宮將軍請皇上與皇後娘娘。”

   “哦,那倒是朕與皇後的不是,因皇後和朕鬧了些小脾氣,所以忘記時間以至於竟姍姍來遲。今夜各位貴客都是專程攜厚禮,不遠千裡趕來喝朕與皇後的喜酒為朕與皇後賀大婚之喜,朕便以此薄酒了表朕和皇後對諸位的感謝,希望諸位今夜都能夠吃得開心飲得歡暢,不醉不歸。”

   男子說著伸手執起案上玉盞,放至唇邊輕啜了一口,只幾句話便不痛不氧的解釋了兩人夜宴來遲的理由,輕言淡語的樣子,看得下方幾人眉宇微蹙,那話更是聽得幾人眼簾微沉。

   “楚皇客氣,蘇丞相對的確招呼的很是周到,不過楚皇今日才與楚後大婚便鬧了小脾氣,起了小爭執?孤以為若長此以往那可不是什麼好事,這知道的會道楚皇是寵愛皇後,為博紅顏笑,不惜棄朝堂,這不知道的?那怕是會道寵後妖姬惑君王,亂了朝堂荒了政。”

   男子話落便有低沉的聲音緊接著響起,那話說的可謂甚是不太中聽:“楚皇頭次大婚,孤還聽說以前楚皇的身邊,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侍候著,因著眼瞎身邊甚爾連侍女姬妾都沒有,這初嘗男女情愛,巫山雲雨的滋味,楚皇會沉淪其中不可自拔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孤和攝政王還有晉皇卻早就是過來人,卻得在此好好的勸勸楚皇,該振君威時便得振。”

   “否則到時孤只怕楚皇楚後在民間的聲望都會大損,說不得楚皇就會成為史官筆下的千古昏君,楚皇說來到底乃是君,這堂堂大楚朝的天子,又豈能任由個女人騎在頭上誤了朝堂政事,那豈非是君威掃地,蕩然無存?”

   赫連煦的渾厚的聲音極大,回蕩在偌大殿內激起了點點回聲,男人的臉上帶著燦然笑意,掛著一副我是為你好的表情,將那番話說的得是甚為誠摯,卻是字字句句的明褒暗貶含著濃濃的嘲諷之意。

   不止是在嘲諷錦以前是個瞎子,更是在嘲諷錦為個女人而將這滿朝文武和他們這些貴客全都給扔在一旁,堂堂天子君王卻只顧自己享樂縱情,更是被個女子召引輕易的左右,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自然的那個女子惑君,那也就是名正言順的惑國妖後,紅顏禍水。

   將他們全都扔在一旁,只讓蘇長卿領著他們四處轉悠,這會兒這君臣還在此出言嘲笑不止,那個男人更是無恥,開口便提什麼厚禮?這是耍了他們,還明目張膽的朝他們討要賀禮不成?

   嘭——

   赫連煦話落,便是一道清脆的悶響聲起,眾人抬首看去卻是有人將手中的酒杯生生的給捏成了一把灰,千菩提陰沉著臉正要開口,殿中此時卻再次響起一道聲音,一道女子銀鈴般輕柔的嬌笑聲。

   那聲音自上首處傳來,眾人視線再轉,看向上首處紅唇輕張,原本端坐此刻卻是驀然間身子一傾,宛若無骨般倚靠在男子懷中,紅唇輕張吐出那銀鈴般笑聲的女子,都是有些腦子發懵,因為那個發出笑聲的人,正是赫連煦口中的所謂惑國妖後。他們大楚皇朝的皇後。

   且是今日方才登上後位的楚後:安夙。

   赫連煦今日先是被皇上戲弄了一回,再是被蘇相怠慢,這晚宴上又再度被皇上怠慢加諷屑,怕是實在未忍住才當先開口發難,想想那也不奇怪,這位可是北漠的狼王並非其它人,狼王在五湖四海間的傳聞那眾人都是早有耳聞,光看他能干出在鄴帝壽宴上弄出兩條大蟒攪了壽宴的事兒來,也能知曉這位那自然從來都是唯我獨尊,絕對不會肯吃虧的主兒。

   可此次幾位遠道而來的四海霸主,卻是接連都在他們皇上的裡吃了鱉,那是個人都會心裡憋著股子郁氣,晉皇與軒轅攝政王那情形還稍好,尤其狼王那被鳥屎澆了一身,只怕這會兒都還沒緩過來。

   如是再被幾經相激?那會忍得住了才怪了,那更何況是狼王赫連煦?否則怎會堂堂的狼王,竟然會將話說的這麼陰陽怪氣?否則又怎麼會居然堂堂的狼王也用上了明嘲暗諷這樣的手段?那可半點兒都不像是凶猛殘暴的狼王,會做出來的事兒,明顯是怒極而為。

   不過這話說的好啊,誰讓皇上皇後偏偏的姍姍來遲呢,誰讓皇上什麼不好解釋偏要解釋和皇後鬧了小矛盾了?這下被赫連王抓住了小尾巴,借題發揮竟是在群臣的面前給皇帝上眼藥?

   他竟直言開口道皇後是惑國妖後,魅惑了君王,令皇上枉顧朝政,估計這在不少的朝臣心中,那都是這麼認為,都認為這是個事實。若說皇上為了個女人而荒廢朝政?這似乎當真也是事實。

   可不管這到底是不是事實都好,那肯定都不能讓帝後,在楚都禁宮在自己的地盤兒上,反被外邦異族指責在群臣眾人面前丟了顏面,生生被人給說成是昏君和妖後,那大楚朝的天威何存?堂堂的大楚皇室威嚴又何存?

   殿中不少朝臣都是看得蹙了眉,原本除了千菩提,蘇長卿與凌國公還有百裡勿艼,百裡鳴等人也都蠕唇要開口,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待他們開口卻全都被女子的笑聲給打斷。

   眾人看到這幕眉心都是一跳,關於他們這位皇後的傳聞那可是多了,眼前女子的脾氣,那他們更是親眼見識過了,就說數日前的百裡芷蓉之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這位皇後,那也是位殺伐果斷更是軟硬都不吃的主兒。

   這殺伐果斷的皇後娘娘,對上凶猛又殘暴的狼王?

   會不會將矛盾更加的升級?

   “呵,呵呵呵……”

   上首安夙卻是瑰顏帶笑,恍若未覺眾人投來的詫異驚疑的目光,她只倚在錦的懷裡,伸手拿起男子手上的玉盞玉指輕輕的觸過杯身把玩,那雙清棱的鳳眸居高臨下最終落在赫連煦的身上。

   “惑國妖後麼?”

   斂笑,女子在眾人詫異的視線中,將那杯中剩酒飲盡開口方才輕輕若呢喃反問般道出了四個字。說話間有宮侍上前斟酒,安夙卻是衣袖一拂僻開,反將灑杯徑自伸到身旁男子面前。

   男子並未言語,只接過宮侍手中的酒壺,替女子將那空空的玉盞重新斟滿了玉液瓊漿,而後順手便將那酒壺放在了自己案前。那流水聲聲清澈,男子替女子斟酒的舉動便也落在無數人眼中。

   安夙卻是端著酒杯再次飲盡,這才輕唔了聲接口道:“多謝赫連王的這四字美譽,本宮很喜歡這四個字,要知道能夠惑得了君王,亂得了朝綱,那也是了不起的本事,這惑國妖後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得了的。”

   “看看,本宮卻是忘記了赫連王好像也曾對本宮‘情深意重’,不止命人前來求娶,更是為了求娶不惜上過國書。本宮還曾言若赫連王有那個魄力,廢黜六宮只專寵一人,便應嫁入你的北漠後宮,可惜堂堂的狼王啊……”

   女子說著輕笑,那笑聲帶著濃濃的諷刺:“可惜的是本宮曾以為,堂堂的北漠的狼王,定敢為天下人所不敢為,哪知道狼王是連這個魄力也沒有,還當真是讓人好生的失望,說來又哪裡能比得了吾皇魄力擎天,氣蓋山河?都說這撐死膽兒大的,定然餓死膽兒小的。”

   “所以呢,本宮一直都以為,敢開天下之先河者,那才是真正的頂天立地大丈夫,才能有驚天動地之偉績,方能成就千秋萬代之功業,亦才能成為這曠古爍金的千古第一人。否則啊,怎麼今日坐在本宮身旁的人卻是吾皇,而不是赫連王上呢?狼王說本宮說的,對是不對?”

   女子傾世的容顏皎皎玄月,清冷的聲音聲聲更是擲地如雷,那最後的一句反問清冷收,嬌軟現,輕輕淡淡的聲音如同鴻羽飄飛劃過波光粼粼的湖面。

   然則那輕輕淡淡的一聲狼王卻是道不盡的輕蔑,掩不盡的譏屑。那張瑰麗的臉龐之上布滿著濃濃的嘲弄之色,那雙美麗的清棱鳳眸眼簾輕掀就那般的俯視著下方的眾人。

   這刻的女子身上帶著傲視天下的風華無雙。

   那張嫣紅的唇畔裡吐出的字字句句,瞬間便震住了滿殿朝臣,和那滿殿的君王帝皇,赫連煦臉上的笑容在瞬間便龜裂消散,幾位君王掌權者更是在瞬間因著女子那翻擲地有聲,更是意有所指的話,瞬間都輕眯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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