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火上澆油,難道你忘記了麼?
“我看是錦歸哥哥在得寸進尺才對。”
安夙扭動站身體想要站起來,男子卻仍舊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彼此身體緊密到毫無距離的接觸,頸脖間斷斷續續傳來的氧意,讓她偏頭瞪著男子,卻是正好撞進男子那雙流泄著皎皎清輝的明亮眼眸裡。
男子微軟的唇瓣時不時拂過女子的耳際,帶起串患熟悉微氧的觸感,灼熱的呼吸噴撒在女子纖細白晰的頸間,就像簇簇燃燒的火苗,讓亭中原本冰冷的空氣都染上了幾分炙熱。
女子的身體更像是被那火苗瞬間點著般。
轟——
的一聲,便自燒起了一片霞色的火焰。
安夙腦子似乎也在瞬間被那把大火給點燃,肚裡的話也根本就未經過大腦的篩查與細思,便自從那張嫣紅的唇瓣裡成串的蹦了出來:“我給你送飯菜來祭你的五髒廟填飽了你的肚子,順帶拿回原本就屬於我卻被你給拿走的東西,你不謝謝我反而說我是在過河拆橋,更說我是在故意曲解你的話。”
“連流蘇做的吃食你都還不滿意,還提什麼要求要我親手做給你吃?那如果我現在向你要進入圈禁之地的通行手令的話,你是不是還會更加的得寸進尺的要我陪你睡,我告訴你最好別這麼得寸進尺,你……”
“呵,呵呵……”
女子聲音落地是男子張唇朗朗的笑聲響起,那笑聲回蕩在紅亭中經久不息而後飛出紅亭傳得極遠極遠,引來遠處長廊間偶爾經過的宮侍因著那笑聲駐足不時左右頭的觀看尋找那笑聲的來源。
八角亭中男子仰頭看著安夙大笑出聲,安夙那你字之後未吐出的話也因著那笑聲全部都咽進了肚子裡,她微微張開的紅唇還未閉合,看著男子那笑到堪稱花枝亂顫,實在是太過誇張的樣子,有好幾個呼吸間都沒能回過神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素雅的男子竟也會笑到如此的——
豪放不羈!!!
除了豪放不羈,她竟是搜腸刮肚也當真不知道該再用什麼合適的詞來開容男子此時張唇大笑的樣子,可是他當真有需要笑到這麼誇張麼?
錦凝著女子怔怔望著她,那有些幾近呆呆傻傻的模樣,和那雙清棱鳳眸裡倒映出的自己,還有那眸光裡明顯的疑惑與不解,卻是心情大好的眨了眨眼睛再次垂著湊近女子耳畔。
男子那張傾絕無鑄如勾如畫的面龐上笑意晏晏難以掩飾,棱唇掀合在女子耳畔吐出的聲音似也帶著緩緩的,卻又飛揚的弧度,:“阿謹大可放心,我又怎麼會忘記我們拜堂成親後,還有洞房花燭這麼重要的事呢?我不是早就和你不止一次的說過,我會把所有我想對你做的所有事,全都放在我們成親的這天,難道阿謹竟是忘記了麼?”
安夙因著男子毫無顧忌的親昵舉動,再聽著男子此時的聲音和曖昧又誘人遐想中意有所指的話,瞬間回神想起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
那臉皮就算再厚,便是再想掛,此際都有些掛不住,不止頸間耳根女子原本淡然怔愣的臉龐也如被大火點著,只在瞬間那小臉便如紅了個透徹到底,如升冉冉煙霞,瑰麗嬌媚至極。
女子那雙清棱睜大鳳眸裡卻盡是懊惱與嗔怒,當真是恨不得抬手便狠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她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腦子又抽風了,居然又在他面前一時嘴快說出那種引人遐想的話。
她難不成當真也是沒長腦子麼?
女子懊惱至極,男子凝著女子臉上染上的霞色,眸光柔軟如水,掀動的紅唇卻是絲毫未有停頓,“可現在還是白天,就算阿謹真的很想要我陪著你一起睡那恐怕也得等天黑晚宴以後才行,想是習慣了在崖下被我抱著入睡,阿謹已有些不習慣長夜漫漫的孤枕難眠。”
“不過阿謹不用擔心,現在我們兩人已然成親,不止可以光明正大的像在崖下那樣相擁入眠的取暖,到時我們還可以做很多其它的事。”
錦微微一頓,松開一只手輕撫著女子的柔韌順滑的額際青絲,嗅著女子淺淺的發香,聲音也越漸的低沉了幾分:“長夜漫漫,紅燭悠悠,到時我們便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可以做阿謹想做的任何事,就譬如,那日在無雙閣的沉香榻上,我們沒有做完的事。”
“我記得阿謹當日因為我停下的舉動,還格外失望生怒,更是為此而對我發了頓不小的脾氣,可錦歸哥哥跟阿謹保證,今夜錦歸哥哥絕不會讓阿謹像當日那般失望的……”
男子渾厚而溫潤的嗓音,就像是埋在地下的百年陳釀被挖出,陡然間被開封的剎那,散出的濃烈而醉誘人的酒香,魅惑而攝人心魂至極,那字字句句曖昧的話語直白中更是誘人遐想十足。
“你這是顛倒黑白耍無賴,我那天哪裡有失望,我告訴你,你別這裡給我胡說八道,什麼長夜漫漫孤枕難眠,什麼叫我想要你陪我一起睡,什麼又叫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你簡直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原本就因自己一時口快外加腦子發熱說錯了話,滿心懊惱不已的安夙此刻聽著男子越說越過分的話,本能的便想到那日她進宮見完蕭燁,又因宗政槿夕大鬧候府後,在無雙閣裡發生的兩人親熱時自己的糗事。
轉瞬間那不止是臉上像著起了大火,就連腦子裡也似乎有把大火轟的一聲燃燒起來,騰騰的火焰將女子才回復幾分的理智也瞬間給燒得去掉大半。
安夙充血的小臉上盡是惱怒之色,她鳳眸張大瞪著男子,張嘴本能便反駁出聲,女子原本清冷的聲音更因羞惱多了幾分嬌嗔怒意:“在崖下明明就是你強行抱我,我哪裡有主動要抱你,我又哪裡和你說過我想要什麼?我看真正想要的人是你才對,你不止顛倒黑白胡說八道,還卑鄙無恥又無賴,你還是個下流胚子……”
“好,是錦歸哥哥錯了。”
男子垂首凝著女子嫣紅的小臉,看著女子唇瓣不停掀合的模樣,凝睇著女子怒氣騰騰的嗔怒模樣,那落在女子腰間的手微微用力,不止未松開手反而將女子越往自己懷裡帶了些。
他將女子抱得更緊,臉上笑意不減柔聲接道:“是我說錯了話,不是阿謹想要抱我,其實是我想要抱阿謹,不是阿謹想親我,其實是我想要親阿謹,也不是阿謹怕長夜漫漫,孤枕難眠,其實真正怕的那個人是我才對,也是我想要擁著阿謹一起入眠取暖,都是我主動的,而阿謹都是被迫的。”
“所以真正想要的人是我,不關阿謹的事也並非是阿謹想要,是我想要對阿謹做那些事,是我對阿謹存有非份之想,是我想要對阿謹圖謀不軌,是我對阿謹懷著齷齪心思,是我下流無恥,是我顛倒黑白,是我信口開河,更是我胡說八道冤枉了阿謹,阿謹實際從未對我有過非份之想,都是我的錯……”
“你給我住口……”
看著男子滿臉溫柔認錯道歉,唇瓣掀合間句句都在道自己不是,可那些話卻是說的更加直白到甚至絲毫的不加掩飾,安夙胸中的那把火不止未降下去,反而卻是被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原本想要出口的話也被徹底的噎在了喉嚨口,她怒吼了一聲,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她說他無恥下流,可她卻沒想到他當真給她順著竹杆兒的往上爬,那話說的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承認他說的對可每次都被他得逞那話連她自己也聽不過去,明顯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反駁他說錯了,那樣豈不是在向他承認她對他有非份之想?可就算她真對他有什麼非份之想或是齷齪的心思,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至少現在她並沒有想對他做些什麼,更沒有向他說的,想要和他,想要和他怎麼怎麼樣。
“阿謹早就已經長大,如今我們更是拜了堂成了親,即使阿謹並未真正的放在心裡,可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更是個正常的男人,會對你有非份之想,有不軌的心思,那也都是很正常的事,不是麼?”
就在安夙滿心的糾結著自己到底該做出什麼反應時,男子卻是已然喟嘆著再次開口,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面對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時連半點的反應都沒有,根本什麼都不想做,那才是不正常的吧?
“你什麼意思?”安夙聽得眉心都是一跳。
“阿謹難道還沒聽清楚我的話?我說我不想再對阿謹等下去,阿謹,人生七十古來稀,人生並沒有多少個十三年可以蹉跎和浪費,我和你卻是已經錯過一個十三年,我不想再等繼續的等著,等阿謹做好准備真正的接受我。”
男子眼眸凝著少女眸光溫軟溢著笑,輕眨著眼眸掀唇一字一頓:“所以阿謹現在應該聽清楚,也應該聽明白我的話了?我想說的就是阿謹此時心裡想的那個意思,成親拜堂還有:洞-房-花-燭。”
“你說什麼,洞房?”
安夙因著男子的話幾乎尖叫出聲,她抬眼看著男子如勾如畫的眉眼五官狐疑的看著,似是想要在那張傾絕的臉龐上找出些許的破綻。
可男子臉上的表情卻是透著無比的認真,她看了半天也根本沒看出有半分與她玩之意,那雙蘊著曜曜清輝的眼眸裡此刻更是眨也未眨的看著少女,眸光透著直白又直接的裸露在少女眼前。
那是赤裸裸的,男人對於女人的渴望。
那雙眼眸凝睇著少女嬌美的模樣此刻更絲毫不掩其間的期盼與渴望,那雙眼眸裡濃濃的炙熱,讓人幾乎都不敢直視。
看女子明顯不信也不解的表情,男子再次開口加重了語氣道:“自然是洞房花燭,阿謹難道此時都沒有發現,我的東西早就被全部搬進了瑾華宮?就算阿謹還未來得及細看還並不知道,可光聽瑾華宮這三個字,阿謹也早就該明白,瑾華宮便是我選擇布置的,我們婚後共居的寢殿。”
“你到底怎麼了?”
安夙卻聽得腦子亂轟轟的,男子的話無疑是一個又一個的霹靂炸雷,炸得她腦子都有些發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你在哪裡受了什麼刺激?為什麼要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又為什麼突然要反悔?明明就說好順其自然,可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他明明就知道她會答應他入宮,她會答應與他成親也只是不得不為之,他也明明早就已經答應了她,會讓所有的事都順其自然,那自然也就是說,他不會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更不會勉強她。
他一步步不著痕跡的接近她也就罷了,可她卻未想到他竟會在這個時候跟她說這樣的話,他竟然在成親當天就要跟她反悔?這完全不像他會做的事,即使在他身上有過此種反悔的前例在前,可她始終相信他並非貪戀魚水之歡的人,她更相信只要她不願意,他不會真的對她做什麼。
因為在此之前他若真的想要,那時其實他有太多的機會,那個時候她全心的信任著他,可即使憋得再辛苦他也沒對真正的做些什麼,反而此時此刻他們的關系才有緩和而已,那絲裂痕即使漸漸的在縮少,可並未完全的修復,他卻是突然在此時如此強勢又直白的告訴她,他想要對她用強?
就連剛剛在瑾華宮他早就怒極卻也只是忍著怒意離開而已,彼時他說的話都還在耳邊回蕩,可才隔了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為什麼他的態度卻是有了如此大的轉變?與先前的態度可謂是南轅北轍,讓他無法不詫異。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竟會讓他做出如此荒謬的決定?安夙眨著眼睛清棱的眼眸裡滿是不解,在她看來那的確是個荒謬的決定,她是個人又不是什麼木頭做的牽線木偶,難不成他以為他想霸王硬上弓,她就會真的束手待斃,半點都不會反抗?還是他就吃定了她沒有武功逃不過他的‘魔爪’?
“阿謹似乎還未意識到,我們現在是夫妻?”
男子悠悠的反問:“夫妻之間本就該如此的親昵,又豈能如阿謹這般如此的疏離冷淡?我才只不過是抱著阿謹,阿謹便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阿謹不會忘記今天夜裡的晚宴?”
“我當然知道,可是……”
安夙微微一滯,看男子挑眉的表情瞬間了然,難怪她怎麼覺得他會突然有如此大的轉變,原來剛剛他說的那些話,當真如他所想根本就是故意的,他說的那些她當然知道。
他這是在提醒她,提醒他們之間的成親雖然是從被最初的被迫,到後來商定協議合作,可是如今既然合作已經確定,立後大典也已經過了,她也應該進入到狀態之中了。然則她卻因著接連發生的事,因著他步步不動聲色的靠近,反而本能的心中生對他出了害怕的情緒,進而對他的親昵舉動,更是有些本能的抗拒和逃離。
而她顯然剛剛根本就還沒有意識到這點,更沒有把自己當成他皇後,和他妻子的自覺。而他便是在提醒她,哪怕只是協議,哪怕只是作戲,可她卻根本還沒有半點的入戲。
而這原本也是她的擔憂。
他生怒從瑾華宮離開後,她便心有此擔憂,否則她又怎麼會最終還是聽了青璇的提議,讓流蘇特意去御膳房給他做了飯菜送過來,想要先緩和一下?可她所想的顯然卻並沒有他想的那麼遠,她只想著應付過今夜的晚宴,對於他們以後的相處,她只意識到會是在同一片屋檐下。
暫時卻是並未仔細的考慮過其它的的細節。
腦子裡回想著男子那些‘下流’誘人遐想的話,安夙一時有些默然,聽他的意思是,他們至此後便要在人前扮作一對和睦恩愛的夫妻?所以他所說的早將他的東西搬進瑾華宮的話,其實也是真的?甚至他聽他的打算不止以後都要住在瑾華宮,甚至有可能他們還需要,同榻而眠?
可是真的有這個必要???
這對於原本就想要與他保持距離的她來說,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原本的同處在一個屋檐下已讓她心懷警惕,可再現在不止是要同住一個房間,還要夜夜同榻而眠?雖然她不在意名聲,然則這和她的想法明顯的相悖。她想要的是劃出那條線那個距離,如此豈不是反而成了更加的靠近???
“沒有可是。”
看著女子眼裡的不解和明顯的不願意與不贊同,錦卻是正色肅穆的道出四字打斷了安夙那可是後面的話:“阿謹,即使這是你我之間的協議,可在外人眼裡你我現在就是夫妻,赫連煦、宗政明淵,還有軒轅無極,這三個人暗中前來楚都的意圖我想你很清楚,就今日他們之間的互動,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你是指軒轅無極幫著赫連煦?”安夙微微沉默回,軒轅無極的舉動到底是何意圖,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那弱勢的人自然會尋求盟友結盟,共同應對強敵。這是任何一個上位者,在面臨同樣的處境時都會做出的選擇。
“不錯,你今日的舉動雖然可以暫時的將他們的目光,從你父親大哥從紀家人的身上轉移開,可這仍然不夠。朝堂與後宮素來都是密不可分,帝後不和的後果我想阿謹應該很清楚,並不用我多說。你我之間若是不睦生了嫌隙,那只會再給他們機會,同樣也只會再次給那些隱在暗處的人機會。”
男子聲音少了方才的溫軟,恢復了原本的素雅:“你不是想要盡快將他們抓出來?那阿謹便應該知道,今夜對我們來說也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可若照阿謹剛剛的表現,我想他們會很容易看出破綻,那只會讓今日所為效果大打折扣,甚至會讓此事再橫生枝節,以至讓阿謹的心血付諸東流。”
“你我的敵人並非是哪一個人,且不說其它,就單看他們三人,這三個人的性格都各有不同,同樣的他們所求的目的,所為的目標也並不完全相同,阿謹想要平息戰火紛爭專心的應對隱在暗處的敵人,將那些人都抓出來,可他們三人卻並不會這麼想,若是他們真的聯手,只會更成為我們的阻礙。”
“且就像阿謹所說,目前的情形我們能確定的是,有人費盡心思的想要找出玲瓏玉骨,並且利用玲瓏玉骨,已經攪亂了整個蒼瀾大陸的局勢。他們利用五國間素有的矛盾無孔不入,更不擇手段甚至利用了那場天災,和他們的目的玲瓏玉骨來挑起五國之間的爭端與矛盾,而究其根本他們利用的不過是,五國帝王誰都想要一統天下的野心。”
“玲瓏玉骨或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可我想應該也只是目的之一,同樣的這個目的也成了他們的手段,暗中傳出玲瓏玉骨的消息,再利用夏候雪瑤能夠左右蕭燁來暗中籌謀,利用鄴帝的求雨心切,逼著鄴帝下旨屠盡安家的所有人,我想這應該只是他們吹響的滅鄴的前奏。”
“滅鄴的,前奏?我不懂錦歸哥哥為什麼會這麼說?安家的人死或不死和大鄴滅與不滅能有什麼直接的關系?安家在朝為官的人除了我以外,就只有我的兩個叔伯,三叔與五叔官職皆不高,四叔一家根基都在臨時江府,當年四叔一家並未隨父親遷來帝都,只澤堂哥幼年時曾在帝都住過幾年。”
安夙因著男子的話微微蹙了眉宇:“我死後兵權繳回,我與三叔五叔雖是血脈至親,可自幼我與兩個叔伯相處時間並不多,且三叔五叔的性子我知道,他們都奉行中庸之道。否則安家也不會在父親死後一度沒落。他們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能夠直接影響到朝堂的局勢。”
若說安家的滅亡在大鄴朝堂上會引出些震蕩,那肯定是會有的,可是失去兵權的安家?她不認為會有那麼大的震動和影響,那顯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他們的確是沒有,可是阿謹你有。”
錦伸指輕觸著安夙緊蹙的眉宇,溫柔的將其一點一點的舒展開來:“阿謹未免太過看輕了自己,戰神之名從來都非是浪得虛名,阿謹在大鄴軍中的威信無人能及,安家兩代父子兩人皆戰死沙場,安大將軍與安元帥父子忠貞之名更是早就名揚天下。誅殺忠臣滿門九族會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後果亦可想而知。”
“即使百姓會被愚弄會被誘導,可這世上亦不乏清明智者,安家被斬之時鄴朝之上不乏清流表奏反對,只是帝王心已被蒙蔽,求雨對彼時的鄴朝來說也已是刻不容緩,天災面前人力難及,五年的旱情讓鄴帝最後的耐心也消耗干淨,他抓住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所謂的玲瓏玉骨。”
“……”安夙未語,這些她自然是清楚的。
錦凝著女子恢復沉寂的面龐,輕聲的接道:“安家的覆滅震驚整個鄴朝堂同樣也寒了無數朝臣之心,那個影響或許不會即時的顯現出來,可這不代表那個影響並就不存在。這點只從在阿謹出事後,他們又在安家出事的同時,在五國皇室中散布出玲瓏玉骨現世的消息,便可以看得很清楚。”
“以玲瓏玉骨為餌,引來五湖四海的霸主覬覦甚至齊聚鄴城,再次在暗中挑起事端,讓鄴帝疲於應對,不管是赫連煦還是軒轅無極,又或是彼時的晉皇哪個在暗中會沒有動作呢?而阿謹更應該明白,何謂厚積薄發,何謂滴水穿石,何又謂蚍蜉亦可憾樹?”
“讓四海霸主齊聚鄴城這便是他們的後招,只是我想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阿謹會回來,這顯然也是他們沒有想到的變數,阿謹的回來再次打亂了局勢,否則在此之前我們必能找到更多的關於他們的行跡。”
“而這也應該是他們自那後再無動作的原因,亦是我們直到兩郡時才真正發現他們,懷疑他們的原因,那自然也是他們在五國皇室中散布了玲瓏玉骨現世的消息後便再未露過面的原因。因為在此之前有夏候雪瑤在其間的作用,顯然就已經足夠。”
錦看著只靜默不語認真傾聽的女子,素雅聲音再次變得柔和:“所以即使沒有阿謹的復仇,大鄴局勢也不可能會真正的走向平靜。所以在飛雁關戰事遇阻時我就曾經告訴過阿謹,如果沒有阿謹的歸來,這五湖四海只會死更多的人,黃泉路幽冥間也只會多添更多的冤魂。”
“那並非錦哥哥只是想要安慰阿謹的話,那是一個事實,一個如果阿謹再也不會回來,必定也肯定會發生的:事實。”男子清皎的眼眸裡倒映著女子瑰麗又沉靜的臉龐,原本曜曜的眸光陡然變得深遂幽暗。
那是一個事實。
如果他的阿謹再也回不來,必定會發生的事實,不用他們挑起爭端攪亂五國局勢再燃烽煙,他必會親手讓這五國江山盡染血色塵埃,他必會讓這繁華紅塵傾覆煉獄永不安寧,他必會屠盡天下讓這人間永淪淵底!!!
他會親手替他的阿謹復仇,他會要所有人替他的阿謹,陪葬!!!
包括,他自己!!!!
男子的雙臂緊緊圈攬著少女的身體,明明清淺淡然的言語,卻是又透著股子讓人難以言喻的兢寒與幽寂,那雙眼底一閃而逝的毀滅氣息,淺到讓人幾不可察卻是讓安夙瞬間驀然驚醒回神。
她抬頭看著男子臉上淺淺的笑顏,垂望時也仍舊溫柔而專注的眸光,那剎那間感受到夾雜著戾氣的冷意,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所以錦歸哥哥的意思是,他們的目的並不止是奪得玲瓏玉骨,他們還想借此亂了天下局勢,繼而趁亂奪天下?可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會有如此瘋狂的想法?”
“五國並存的亂勢由來已久,戰亂峰火更是持續已久,雖然如此可這數百年來大陸都是由五國統掌,亦絕非輕易能夠被顛覆。且不說五國掌權者毫無疑問皆是野心勃勃,他們誰都不是弱者,更絕沒有人會任人漁肉宰割,他們也絕對不是隨意能夠被人宰割漁肉之輩,所以不管是奪哪國的天下疆土,那又豈會是件容易的事?這未免有些太過異想天開。”
“會不會是,前雍的皇室後裔?最最清楚玲瓏玉骨秘密的人,我想便應該是前雍皇室的後裔無疑,可是前雍滅於大鄴,即墨天下兩百多年前就已被蕭氏一族取締,歷數代清剿相信早就所剩無幾,隔了兩百多年以後再卷土重來?”
這似乎有些難以令人置信,每個朝代的覆滅被取締,皇室必定是被大肆屠殺的首要對像,其次才是那些不被臣服的朝臣與百姓。前雍被滅後雍皇室中人活下來的人到底有多少,那可想而知,如蕭氏一族被優待的皇族,與前雍的情形原本就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自然這兩者之間也就不能夠相並論。
且歷經兩百多年,經數代鄴帝的明裡暗裡的清剿,她以為雍皇室就算有後裔繁衍那也不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勢力才對,且不說他們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如此的挑起爭端想要改變五國的局勢,他們又打算如何從中獲利?
說到底這才是她不解之處!!!
可反過來再想,這似乎又不是絕無可能,反而如此挑起五國亂勢,不止利用玲瓏玉骨,還如此知悉玲瓏玉骨秘密的人,除了前雍皇室的後裔,似乎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加他合理的解釋,這似乎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錦看著女子投來疑惑的目光,聽著女子聲音裡的詢問與狐疑,只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到底是或不是,這個暫時阿謹無法確定,我也無法肯定,這自然也是我們接下來要去查清的事情,還是那句話,既要垂釣那自然不能太過心急。其實我們也有很多的地方可以入手,不是麼?”
“的確是。”
安夙點頭道:“錦歸哥哥想要看那副畫像的原因,也是因為懷疑那個真正畫了我畫像的人其實並非夏候雪瑤,而正是這背後的人,錦歸哥哥想借此找到出他們曾經出現過的痕跡?如此一來我們便要將這兩年來發生過的所有事,全部都進行重新的梳理篩查才行。”
“這個可等等再做不遲,阿謹可之後找時間仔細的看看你手中的東西,等你見過蕭祈之後,將所有的消息整合之後再開始梳理會更加的全面,相信如此也定能找到些有用的發現,至於阿謹現在要做的只是專注一件事。”阿謹自回到帝都後心情便似乎有些焦燥,而這顯然與他有關。
他步步緊逼的靠近讓她有了警惕,她明顯的想要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對於征戰多年的阿謹來說,那份自制力到底有多強,那已經勿用再問。真正保持冷靜理智的阿謹,便如花有容所說的那樣,有時當真讓人束手無策。
如花有容的提議,對阿謹死纏爛打在她面前當個下流痞子?或是對阿謹用上美男計?這些顯然的都不夠,雖說烈女怕郎纏,可纏得過了只會適得其反。至於美男計引誘?那顯然的對阿謹來說只會是更不靠譜的辦法,若阿謹當真會被人皮相所吸引的人,他又豈會如此的煩惱??
這些不過只能做為輔助,偶爾用之。
而真正能夠拉近他們距離的方法,便是借著這樣的機會,用正事來轉開她的視線,用這樣的事實和理由來說服阿謹,讓她自己同意和接受,如此他才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瑾華宮中,與她朝夕相處。
他的阿謹素來都是有自己的主見,更有自己判斷的女子,阿謹從來不會輕易的被外物所擾,能夠讓她改變主意的辦法就只有兩個,除了用最強勢的手段來威脅逼迫她妥協以外,那便是給她足夠的,能夠說服她的理由,讓她心甘情原的自己做出選擇。
後者自是他的首選。
而前者,不到真的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用。
這個世上他最不想逼迫的人便是她,他希望不管是讓她留在他的身邊,還是讓她嫁給他,那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所有的事都可以也都需要慢慢的來做,在抓出這些人的同時,他也要修復他與阿謹之間的那道裂痕,讓他們的關系在此期間恢復如初。
他,不著急。
他已經等了十三年,他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繼續的等下去!!!
錦思索著再次垂頭,看著懷中早就被轉開話題吸引了全部心神,也因此早就已經忘記自己此時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懷裡,被他緊緊的抱著的女子眸底自然而然的浮上一絲淺淺的流光。
只那流光卻是,瞬綻瞬消。
待安夙抬頭時,男子眼底的流光卻是早就盡掩,安夙因想著事情亦未曾有半點的察覺,她輕眨著卷翹如扇般的長睫,看著男子肅然的聲音多了幾分的嬌軟和微揚的詢問:“錦歸哥哥說的是今夜的晚宴?你打算做些什麼?該不會是像我想的那樣,想要再來個火上澆油?”
“……”
男子但笑未語,安夙看著男子臉上那抹笑,亦未再出聲詢問,只微挑了眉梢凝著不遠處長廊中走過來的南宮逸,那個位列七子之一的輔國大將軍道:“看來是有人來催我們了?”
她說著嘴角亦浮上抹淺淺的笑。
火上澆油麼?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既然第一步她已經選擇邁了出去。那麼這第二步?又豈能少得了呢?相信今夜會是個很明朗也很熱鬧的夜晚,相信今夜晚宴上的這杯喜酒也定會讓人喝得歡暢,相信今晚應該會有很多人都會到場,或者如他所說,也許根本就不用等那麼久呢?
想想還真是讓人有幾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