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火上澆油,那一絲的裂痕
天光泛亮,遠遠便可看到延綿起伏在地平線上的青灰色城牆,潔白雪地上卻是站著兩道人影。
朔元看著自己身旁未語只靜靜走著的男人,有些詫異的問:“莊主,為什麼您不動手?難不成您早就猜到那是個假貨了?”
“……”
“可是您怎麼會發現的?屬下可都看得捏了把汗,我還以為那當真就是紀小姐呢,哪曾想竟是個假的,果然還是莊主目光如炬竟一眼就瞧出端倪,莊主比起那宗政明淵可厲害多了……”
“哼,我還不了解他?他肚裡的腸子扭了不下千百回都打結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被人拿捏住,尤其,他又怎麼可能給我這麼好的機會?”
千菩提終於冷哼著回了一句,真以為他是那天真的國師沐白?會連這都看不出來想不到?為了逼小師妹嫁給他,他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任小師妹被人抓走?
龍鱗的主人又豈會如此無用。
那把劍的威力發揮的最多也只有三成,拿出來顯擺的目的,想也知道只是為凸顯他這個‘楚皇’的身份,以便於更取信於人增加可信度。果不其然,那些白痴竟然全都上了鉤。
如果他連這都猜不到,那他這個菩提莊主,前任的龍鱗之‘主’,豈不是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他倒希望那些全都是真的,若是真的他正好能趁機帶小師妹走。若他真的只這麼點本事,他豈會錯失最好的機會?又怎會明明是他先接近小無雙,可到頭來卻讓他給捷足先登。
“那莊主,我們現在去哪裡?是不是要去候府看紀……”感受著男子聲音裡的怨氣朔無吞了吞口水,光看莊主的臉色也知道莊主心情到底有多差。
這想想也是挺難受,自己喜歡的女人要嫁人了,嫁的還是自己的兄弟。以莊主的性子那怎麼可能會心情好得了,偏這已成事實根本不可能再改變,除了接受似乎莊主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接受。可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莊主憋在心頭的那把,無處可撒的火。
“去哪裡,人不在候府,自然先去找到人再說。”
“莊主,您怎麼知道人不在候府……”
“……”
“莊主,我們要去哪裡找啊?”
朔元滿不解的連連發問,千菩提卻只給了他一個背影,他實在不想再去回答這麼白痴的問題。
光看這麼多人明裡暗裡的盯著小師妹,就連他都和這些人玩起捉迷藏,既然已經成功將人調換,那人又怎麼可能還會在候府裡面?誰能保證那些人就沒有安排後招?
至於人在哪裡,那還用問?
那些人的目的既然是小師妹手中那枚玲瓏玉骨,除了緊盯候府緊盯小師妹不放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必然會成為他們緊盯絕不會的目標。那個人就是最先攪動這場風雲,在五國皇室中放出玲瓏玉骨挑起紛爭的人。
如是自能知曉小師妹的大致行蹤,可知道方向卻不知具體的地方,所以在此前他要先去找他的人,讓他的人帶他去。
千菩提只沉臉加快腳步,卻未看到就在他進入城的同時,一輛青布馬車與他擦肩而過駛入帝都,車簾悠悠晃動間隱約可見,車廂裡男子與女子靜坐著朝外望去時擔憂卻又糾結的臉龐。
……
陰冷而狹小的石室裡,同樣垂下根粗實的鐵索,鐵索垂下那端同樣吊著個血乎乎的人,不遠處同樣擺放著四個鐵籠子,籠子裡關的也是同樣的動物,最後是牆面鑲著的那枚耀眼明珠,和那面碩大又極其顯眼的銅鏡,亦半點位置也未變擺放在那血人的面前。
石室裡站著三個人,卻不再是上次陪同的皇甫和櫻洛,最前面男子與女子此時並肩而立,女子仍是那襲白色衣裙和那件狐裘披風,男子仍是那襲雪色的素衣長袍,映忖著兩人如畫容顏,只這般望去便讓人陡生自慚形穢之感。
哐啷一陣聲響。
鐵鏈緩緩沉降,原本吊在半空的人被放了下來,緊鎖其雙手的鐵環也被人用鑰匙解開,夏候雪瑤身體像攤泥般倒在了地上。
她仰頭看著靜立的兩人:“聽說今日你和楚皇大婚,楚皇更是為了你肅清六宮立誓只要你一人,我以為你此時應正著裝穿著鳳袍入主楚宮,卻沒想到你還有時間來看我,對了忘記向你道聲恭喜。”
“雖然你這聲恭喜定是言不由衷,可還是謝謝。”
安夙朝旁邊的看了看,皇甫卓翼松開手中鐵鏈將地上女人提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雖這幾日未用刑,更是有人替她醫治,可她渾身皮開肉腚,只幾日的時間,就算用上神藥那傷勢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好起來。
夏候雪瑤身體與木質椅凳接觸,疼的臉上表情有些扭曲,眼神卻是很平靜也並未拒絕,沒有人會喜歡那種匍匐在地仰望別人,尤其是仰望自己最恨的仇敵那種卑微而低賤的感覺。
所以即使腳筋被挑再站不起來,可能坐著她也不會趴伏在她的腳下,哪怕這樣讓她疼到身體都在狠狠的抽蓄,她高傲的自尊卻絕對不允許,她向眼前的人低下她的頭顱認輸。
夏候雪瑤緩了半晌再次開口:“你難道就不怕縱虎歸山?安夙,我有今日變成如此,都是拜你所賜,你該知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放過你,可你卻還是答應我的要求和條件放了我,本尊該說你是自大還是自負?”
“為什麼不能是自信?”
安夙勾唇笑了笑重復反問:“不過一字之差而矣,為何就不能是自信?如你所言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可同樣勝負乃是兵家常事,五年前你隱在暗處步步無形算計,終至我無知無覺敗在你手裡。兩年前我亦隱在暗處籌謀復仇,你又再次敗在我的手中。”
“兩次你我都是各占先機,這次我與你倒也算是公平對決,我既可以放你走自也可以再把你抓回來,更何況如今的你在我看來完全稱不上是虎,最多不過是只人人都會厭惡的:肮髒老鼠。或者你還有我不知道的底牌,若你真有那個本事變成這樣都能從我手裡成功的逃掉,我自也無話可說。”
“而你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麼?你期待著你的人來救你,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不管是你們那位所謂自號昃的尊主,又或是你親手栽賠收攬的人才安若雪,他們要麼已是自顧不暇,要麼就是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反而他們都將目光放在本將軍身上。”
“我在想他們是不是早就認定你已死,或者他們早就認定你已招供,又或者他們認為你手中的玲瓏玉骨,其實早就全都落在本將軍手中,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否則,他們也不會把你當成顆棄子,反而卻是如此緊盯我不放了。”安夙話語微頓,清棱的鳳眸看向女人,那雙眼裡盡是輕蔑不屑,唇邊笑意更是染著濃烈到絲毫不加掩飾的嘲弄和譏諷。
“……”
夏候雪瑤只眼簾不眨的看著安夙不語,女子字字如針,話放耳無數根針每根那都是狠狠扎在她心口,讓她恨意升騰而起再難熄,尤其肮髒的臭老鼠,與棄子這八字個,更讓她恨到緊咬著自己的舌頭,只能憑著那股刺痛,才忍住心頭的恨意和怒。
“你不信本將軍的話?”
安夙凝了眼夏候雪瑤,卻似未見女人眼裡的恨意,又或者她看到可也根本半點都不在意,反而笑著繼續的火上澆油:“你都已經親眼的看到了,本將軍特意給了機會親自出面帶他們找到你的囚禁之地藏身之所,想要引蛇出洞借你引他們自己送上門來。可時至今日已過去數天,他們明知你被關押在何處,卻仍未對你展開任何營救行動,你最清楚不過。”
“所以你已經別無選擇,你必須要自救,你也只能自救,而你想自救,那就必須把你手中那兩枚玲瓏玉骨交給本將軍,而本將軍不止要從你身上拿到那兩枚玲瓏玉骨,為保險更要順藤摸瓜從你的身上找到他們的巢穴,如此才能將他們全部都一網打盡。”
“你不愚蠢,我也不笨,我們各自懷的目的,各自打的盤算,實際都彼此心知肚明,所以夏候雪瑤,這局到底鹿死誰手,那就得看你我各自的本事,到底誰更技高一籌了!!”
女子聲音清淺,徐徐的聲音在石室裡回蕩,她嘴角始終噙笑,似乎半點都不擔心夏候雪瑤口中帶著威脅的言語。
縱虎歸山?
眼前的人就算真是虎,那也早就是只被斬斷爪子拔掉利齒的紙老虎,若她真還給自己留了後手退路那倒也算是正好,她的身上還有太多有用的線索和太多有價值的秘密沒有被挖出來。就這樣殺了她太可惜,讓她活著離開這裡,她才能有機會知道她想知道的那些秘密。
“你說的對,本尊目前確是沒有選擇,本尊更知道你是想利用本尊,本尊會心甘情願被你利用,亦如你所說只是為了自救,安夙,本尊相信終有一天你會無比後悔,後悔你今日放過本尊的決定!!!”
夏候雪瑤冷哼出聲,她死死的咬著自己的牙齒,嘶啞的聲音透著股子陰惻惻的冷戾和恨意,以玲瓏玉骨換回這個逃離的機會,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絕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更不能只被動的等著別人來救她。
她們對彼此的目的都心知肚明,這個條件是她提出來的,她知道她同意放她離開的原因,正如她所說是為從她身上拿到玲瓏玉骨並找出她背後的人,想要從她身上打探出她想知道的那些隱秘。
可知道她也只能接受。
因為她沒有別的辦法,她絕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忍受折磨,她不能讓自己變成所謂的棄子,她更不能讓自己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這陰暗又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變成堆白骨,反而任由那些放棄她的人自在好生的活著,還霸占原本應屬於她的一切!!
如此又要她怎麼能夠甘心???
“你們帶她離開,放了她順便將東西帶回來。”安夙未再多言只瞥著夏候雪瑤被人帶離消失在石室之中,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她側頭看向錦笑問:“錦歸哥哥覺得我做得可還滿意?今日你之舉雖是有縱虎歸山之嫌,卻難保會有意外之喜,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希望她們都能夠不負你我所望。只是,你確定追蹤方面不會再出意外?還有錦歸哥哥認為,夏候雪瑤手中到底握有幾枚玲瓏玉骨?真的只這兩枚?”
“雖然子恭那邊生出些許意外,可如夏候雪瑤如此明顯的特征和氣味,又怎會還跟丟人?就算她逃得掉可想要將她找出來亦再容易不過,況且為此我還專程請了高人前來,所以阿謹只管放心便是,此次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意外。”
男子輕眨著眼眸笑回:“至於她手中有幾枚玲瓏玉骨?或者真是兩枚,又或者那不過是她隨口所說之數,到底是或不是,等到前去取東西的人回來我們自然會知曉,而那並不重要不是麼?”
“你說的對,那的確是不重要,我想他們忙了整夜,就算最終失了手總也不至於半點線索都沒有,只要有線索我們照線索查下去,總會有更多的收獲,且就算他們真的沒有半點收獲,也還有夏候雪瑤在。如今那絲裂痕,已經深深埋下且已扎根,如此終是會茁壯成長。”
原本無堅不摧的東西一旦有了裂縫卻是很難再修復,以夏候雪瑤現在情境更是全無修復的可能,反而她心中的恨意越濃郁,她們彼此之間的對比差別更明顯凸出在眼前,只會讓心裡滋生的不甘與嫉妒憤恨越加的濃郁。
如是,原本的只一絲細小的裂縫,就會變得越來越大,那造成的後果自然的就只會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