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反擊

   “櫻洛,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怎麼樣了?還是我們去告訴世子吧,只要世子過來,相信他必定不敢……”廂房外的院兒裡,幾個丫頭皆是愁眉苦臉的盯著那緊緊閉合的房門,每個人臉上都凝著擔憂。

   櫻洛聞言咬了咬牙:“不用了,他不敢對小姐做什麼的,如果他要是真的敢那我就先宰了他們。”女子聲音裡透著濃濃的戾氣和不滿,不滿紀戰和紀少陽竟是當真同意了讓小姐入宮,卻是更加的不滿眼前這幾個人。

   若說早上她未看清,可此時她又怎麼還能不知道小姐就是被威脅的,她還從來沒看到過小姐被逼到如此低聲下氣,敢怒又不敢言的樣子。

   她話落陰沉的眼眸直接掃向拱門處走進來的那三個男人,想也未想肩上的穿雲弓一取,伸手握弓拉弦隨後松手,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只在眨眼之間,三道晶瑩剔透的凌利箭矢在半空變了軌道疾射而出。

   分別射向三個男人。

   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原本正說著話的三個男人見狀都是眼眸狠縮,臉色更在瞬間驟變,身體先於大腦的閃身閃避,然則那箭矢來勢太快,雖是避開了生死大穴,卻仍是未能避開被射中。

   歐陽被一箭射穿右膀肩胛處,皇甫被一箭被射中左臂,白樺的傷勢最輕只右邊的臂膀被擦破點皮。

   三人停下便見櫻洛張弓便又要射,歐陽頓時急了:“等等,等等等,我們投降別再射了,我們投降還不成,櫻洛求你別再射了,你用不用這麼狠,你是真想把我們射成刺蝟不成?”

   “哼,那也是你們活該,誰讓你們跟著你們主子助紂為虐的?依我看就讓櫻洛姐姐把你們射成刺蝟才好呢!!!”流蘇腳邊還擺著個食盒,顯然的才剛來不大會兒,此刻看著這三個人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們哪有這麼罪大惡疾?”

   歐陽旭捂著自己的傷口,臉色白裡泛青:“流蘇丫頭,好歹皇甫瑜他也救過你兩次,你們還有肌膚之親,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這不看僧面還看佛面,你這小丫頭哪能這麼絕情絕義說這樣的話。”

   射成刺蝟那不是生生要他們的命麼?

   櫻洛本就未留情,直接想把他們一箭穿心全都給射成屍體,要不是他們的武功還算可以,要不是他們閃的快,那可不就是當真的變成屍體了,這丫頭居然還在這裡火上澆油說風涼話,就算主子真真兒的得罪了夫人,可這卻和他們沒有關系不是,為毛卻要這樣對他們?

   歐陽旭話落皇甫頓時蹙緊了眉頭,沒看到這幾個丫頭現在已經把他們當成了仇人和敵人一樣,這廝說話不經大腦,他這個時候說這話,是不是也想要火上油讓他們自個兒死快點兒?

   然則不待他說話,那邊兒便已經傳來流蘇的怒吼聲。

   “混蛋,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給我嘴巴放干淨點兒,我和他哪裡有什麼肌膚之親,你再敢給我胡說八道你信不信我撕了你那張嘴?我告訴你,我和他什麼都沒有,這輩子也不可能會有什麼,我就算這輩子嫁不出去那也不可能會嫁給他這個混蛋!!!”

   流蘇更是氣得小臉通紅的瞪大了杏目,叉腰低吼,那一臉嫌棄的樣子就像皇甫是什麼髒了的垃圾,恨不得一笤帚掃進垃圾堆裡清理的干干淨淨。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手下,主子不是好東西,手下也不可能會是什麼好東西,堂堂的大男人卻在這裡壞個女子的清白,果然都是強盜下流胚子當真是無恥又不要臉。”

   桑琪聞言抱臂譏笑了聲,撇著三個男人那是滿心滿眼的不屑:“就他?他有哪點兒配得起我們流蘇,你讓他最好先回屋去,去撒泡尿先好好的照照自己到底是什麼德性?想娶我們流蘇?別說這輩子就是下下輩子,他也那個機會。還有你們兩個都一樣,別想著打小姐院兒裡人的主意,否則的話,我桑琪頭一個拿劍先閹了你們!!!”

   “你,你們,好歹我們也一起殺過敵,怎麼說我們都有那同袍生死之交的的情宜不是?更何況桑琪,你是個女人,得有點兒女人的矜持,你們這麼凶,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小心以後當真會嫁不出去的……”歐陽旭本能的夾緊了自己的雙腿,睜大眼睛瞪著冷著臉的幾個丫頭。

   那是滿臉的黑線。

   拜托,就算她們肯嫁,他也不會肯娶的好不好?這群母老虎,當真是個個都凶的讓人發指又發毛,就算是再不滿都好,可用不用把他們貶的一無是處?用不用閹了他們這麼狠?

   “我們嫁不嫁得出去要你操心?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看你們還是先操心自個兒的小命兒吧。”

   珍珠不痛不氧的涼涼的回了一句:“櫻洛姐姐的箭可是射得准得很,你們連這箭都避不開,你們說下一箭你們還能不能辟得開?”

   “還來?”

   歐陽旭差點沒跳起來,那是滿眼警惕的看著手握碧玉彎弓的櫻洛,自早上的事出之後,櫻洛的身上就一直背著穿雲弓,可謂再沒有取下來過,那很明顯的是在防著他們。

   皇甫與白樺很明智的沒說話,只兩人的臉色那也都泛著黑,只因三人想轉身離開,那出院兒的拱門處卻是多了兩道人影兒,碧琪桑琪抱臂執劍,就像兩尊門神般靠在拱起的石門處。

   那儼然是半點兒退路都不給。

   這根本就是成心想讓他們多傷會兒,再多流點兒血,原本想要拿懷裡的金瘡藥給自己上藥的皇甫想想卻又作了罷,這幾個丫頭這擺明就是想要為難他們來出口氣,除了忍他們現在最好的辦法?

   那自然是接著忍。

   只是男人捂著傷口眼裡卻是難掩憂愁,這情形又怎麼能不愁?你說和幾個丫頭動手吧?先不論什麼好男不和女鬥,關鍵是他們也不敢,那只定會更加的惹毛這幾個丫頭,那依著夫人護短的個性要知道了,豈不是更會拿主子撒氣?可你說若當真不還手吧,總不能他們就這麼一直被動的挨打。

   尤其最讓人焦心的是,主子和夫人如今貌合神離,夫人的丫頭對他們幾個又如此的敵視,他發現不止是主子前景堪憂,他們的未來那也是如此的堪憂。

   主子現在想辦法哄夫人。

   那他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哄這幾個丫頭?不說別的那至少不能讓她們再把他們當成敵人和仇人才是,如此以大家和和氣氣的日子才能過下去不是?否則天天兒冷不丁的給你來上幾箭,就算是石頭人那也受不住。

   不對,石頭人只怕一箭就給箭成渣了。

   還受什麼受??

   院兒裡兩邊人馬就這樣陷入焦灼對峙,而此刻緊閉著房門的屋子裡,這兩幫人馬的主子們仍舊還在對峙談判著。

   “阿謹此言差矣,你該知道世上之事,有時付出未必會有收獲,所以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公平不是麼?不過如果阿謹願意親我一下,那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阿謹慎說的,保證不會故意的刁難阿謹。”

   男子說著伸手指向自己的唇畔,安夙看得著男人一臉得意的樣子,那嫣紅的面色瞬間有些發青:“親就親,這是你說的,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許反悔,若是你敢反悔的話……”

   後面的話卻是未能吐出來,就算他真的反悔她也拿他沒轍,是以她干脆住了口而後從男子懷裡坐直了身體頭緩緩朝著男子靠近。

   可以看到彼此的臉龐慢慢的放大,亦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噴撒在彼此的臉頰,更能看到男子明淨的眼瞳裡凝聚著的自己,男子直視的眸光似瀲灩著霞光,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

   安夙被看得臉頰莫名有些發燙,咬了咬牙閉眼便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同樣是又啃又咬,帶著些報復的意味,卻讓男子的呼吸因而變得粗重起來,他落在女子腰間的大掌上移捧著女子的臉龐一點點加深那個吻。

   空氣中的氣氛多了絲旖旎的味道。

   男子的舌頭更是趁虛而入,在女子的口腔裡肆意的吸吮攪動著,想吸取更多的甘甜,女子的呼吸更是已經紊亂不已,連眼睫輕輕的顫動著,她的雙臂不由自主的攀上了男子的頸脖。

   女子的主動讓男人眼神更漸幽暗,身體裡湧起股強烈衝動,以至於他的手掌開始下移落在女子柔軟的嬌軀,然則就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女子手掌輕翻間掌中的銀針已狠狠的刺進男子頸間的穴道。

   所有的動作都在傾刻間戛然而止。

   銀針的光芒卻是接連閃現,十數根針全部沒入男人身體裡,確定男人再也動不了,安夙一把將男人的頭狠狠的推開,而後從男人身體上站了起來,看著男子的眼神從幽暗到清明,她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啪——

   接著她一巴掌狠狠的拍在男人的臉頰。

   “該死的混蛋,當真以為我弱的像只螞蟻,任由你拿捏不成,一次又一次的威脅我占我的便宜,你以為我的便宜那麼好占?好說不聽非要逼著我用強,現在有你這個皇帝在手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麼威脅我?”

   空氣中的旖旎曖昧的氣氛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女子手中銀光凜冽的匕首擱在男人的頸脖之間,錦因被扎住了穴道仍舊保持著坐在軟榻上的姿勢,男子面色倒無太大的變化。

   他只聽著女子的話,輕輕的笑了笑:“原來阿謹這是為了擒賊先擒王,所以不惜對我用上了美人計?”

   “不管什麼計,只要有用就好,你說是不是,錦歸哥哥?”安夙仍舊恨恨的瞪著男人,那句錦歸哥哥可謂喊的咬牙切齒,就算是美人計那又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扳回一局拿住她,她可不介意用什麼方法。

   對付這個無賴無恥之徒,那自然不能講什麼君子之風,他調戲她,她順勢而為那有什麼不可以的,再說她更加卑鄙的招兒都打算用上了,更何況只是區區的美人計了?

   最多她就當是自己啃了一口發霉的臭饅頭。

   擦了就是。

   她說著直到此刻方才勾唇冷笑:“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不過那是我碧落山的獨門鎖脈手法,且那銀針上我特地抹了藥,所以,你想強行運行內力解開那是不可能的,我勸你也不用再白費力氣了。”

   自然是很高,或許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高,否則不可能瞞過所有人,闖入她的房間而不被任何人發現。那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一直都在藏拙。想到此,她胸中怒氣便又更甚了一分。

   錦面色未變,甚至沒有半點被制,被拿成人質該有的慌張,反而那臉上的還凝著笑意:“看來阿謹慎為了對付我還當真是用足了力氣,被我收了繡花針卻是重新備了銀針,還特意的為銀針淬了藥,還用上了獨門鎖脈手法,一下子便封了我全身脈絡和穴道。”

   “那是當然,否則的話又豈能一舉將你制住?青璇櫻洛,將他們幾個全都給我押進來。”

   安夙回了句朝外輕喝了聲,這才又轉頭看向男子,手中的匕首的匕身在男子傾絕的臉龐之狠狠的輕拍了幾下:“我知道你的那群手下都很維護你,如今有你這個皇帝落在我的手上,就算他們什麼都不顧及,可我想他們總也得顧及你的小命兒才是。”

   “既然如此他們也定然會很樂意聽我的指揮。你放心,只要他們肯聽我的話我自然也不會真的殺你,畢竟我可不會恩將仇報。你救了我二姐澤堂哥我的確是很感激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他們當籌碼來威脅我!!!”

   少女聲音透著幾分陰冷,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家人是她的逆鱗,這混蛋他明明知道還拿二姐和澤堂哥來威脅她,就算她真的還對他存著信任,就算她再感激他都好,可這也不代表她能容忍他的舉動,更不代表她能夠容忍她親人的生死被別人拿捏在手中。

   更何況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就算是絕地她也不會不反擊。

   他莫不是真以為拿著雞毛就可以當令箭,捏著二姐和澤堂哥,她就得對他唯令是從,讓她往西她往西,要她往東她往東了?還是他當真以為她沒了武功就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軟杮子,可以任他搓圓揉扁了?

   該死的無賴,他想的倒是挺美。

   他瞞了她這麼多的事不止,還有事瞞著她,居然還敢來威脅她,還敢和她在這裡大談什麼公不公平,她倒要看看現在他還要怎麼和她談公平。

   吱嘎——

   幾乎就在安夙話落不到十息,一直緊閉的房門被從外面打開,白樺皇甫歐陽三人當先走了進來,櫻洛跟在三人身後,進門便就關上了房門。

   錦瞥見這幕微微垂眸,看來他的阿謹這是早就算計著想要拿下他了,擒賊先擒王,站在阿謹的立場來說,這的確是現在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

   男子如是想著臉上的表情如常,卻是沒有半點的變化,似乎對自己的處境根本沒有半點的擔憂。

   皇甫三人進屋看到端坐在榻,被少女拿匕首抵著脖子的男子,幾個大男人那卻是滿臉的冷汗直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聲音都有些發顫:“夫,夫人,刀劍無眼,您先把匕首拿開,否則……”

   “否則我手一抖你們主子的命,今日就得交待在這裡。”

   安夙匕首不止未拿開反而抵的更緊,聲音更是陰冷惻惻:“所以,若是不想他死,想要你們的主子活命,那現在就給我傳令回去,把人給我送過來。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我說的到底是誰。”

   “夫人想要屬下們送誰過來請夫人您直說無妨,屬下等保證這就去傳令讓人把人送過來就是,還請夫人您千萬手下留情。”

   “不錯,夫人,您先別急,慢慢說,您慢慢說,不管夫人有什麼要求屬下等都會替夫人辦到,還請夫人刀下留情,刀下留情。”

   白樺皇甫死死盯著那匕首,看向女子的眼裡滿是祈求,女子臉上的冷意讓人心驚膽顫,那把死死抵在男子頸間寒光閃閃的匕首更是讓人膽顫心驚。夫人對主子下狠手那可不是一兩次,以前都能狠心下手,更何況是現在?

   原以為主子輕薄了夫人,這才惹怒了夫人,別怪他們會這麼想,看這兩人都紅腫的嘴唇就知道了,可仔細再看眼前情形那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更不對勁兒的是夫人這會兒內力全失,身子弱著的呢,怎麼他們早晨還英明神武的主子,這會兒竟是被夫人給制住了?

   這未免也,輸的有些太過慘不忍賭了吧!

   “呵呵,送誰過來?”

   安夙看三人滿臉擔憂更是一臉不解的樣子,冷笑諷道:“自是安元菱和安少澤還有安元菱的孩子,三個人一個都不能少,我告訴你們,你們三個少在這裡和我裝蒜故作不知,別以為我不會下手,若不想他死就把人給我帶過來,否則的話我現在就讓他血濺當場。”

   “安,安元菱……”

   “安少澤……”

   “還有安元菱的……孩子……”

   三個男人聞言卻是瞬間變成木頭,隨後三個相互對視皆是面面相覷,都一副不知安夙所雲所語的模樣。

   白樺咬了咬牙,紅著眼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夫人若是想殺人出氣那便殺了屬下好了,哪怕夫人要屬下現在橫劍自刎都行,還請夫人不要再如此的為難我們,更不要為難主子了。”

   “就算主子再對不起夫人都好,就算夫人再氣主子都好,可夫人主子對您卻是真心的,主子已經親自來這裡向夫人賠罪。可夫人卻如此刁難,要屬下等去帶三個死人回來,屬下等卻是根本就沒有那個本事,若夫人執意,那不如請夫人允了屬下,先讓屬下去地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三人……”

   讓他們去帶三個死人回來,這還不是存心的為難他們?

   白松滿臉的悲憤之色,說著拔出劍便橫在自己面前,揮手一拉就要割了自己的脖子,卻是被皇甫一掌將那劍格飛。

   “夫人,還請夫人明鑒,並非屬下等故意隱瞞,屬下等實在是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夫人能夠告知……”

   “胡說八道,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們要是在這裡作戲想瞞混過去,你們信不信,我立馬再射你們幾箭?”

   “櫻洛姑奶奶,我們實在是不知,當真不是什麼故作不知,那就算你現在真把我們箭成刺蝟我們不知道那還是不知道不是?天地良心,我們當真是不知道啊夫人,您這信讓我們怎麼傳,難不成真要傳去陰間麼?”

   “夠了,給我閉嘴。”

   歐陽旭的聲音托的極長,喊的更是極其誇張,表情更是極為誇張,安夙沉聲怒喝著了一聲,垂頭看向被自己挾持的錦,

   男子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感受到少女投來的視線,他方才掀了掀眼簾輕輕的道出句:“他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阿謹就算殺了他們也沒有用。”

   安夙眼眸更冷了幾許:“就算他們當真不知道,可總有人知道,那個什麼神武衛的指揮使他是不是知道?不想我殺了你們的主子,皇甫瑜,現在就把你的父親給我叫了出來,讓他給我傳信回去。若是你父親也不知,那我現在就殺了你主子。”

   定然是有人知道的,而且是他身邊的人,且不說當初他並不在帝都,就算他真的在,可他的眼睛瞎著,不可能到禁宮做這些事,所以不管是在天牢替換澤堂哥還是在禁宮救下二姐和小尋兒,他肯定都是派人去做的。

   她不相信他可以瞞過所有人,白樺更是一直跟著他,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三個人卻當真是半點也不知情,的確是不知情的,三人的表情並沒有作假,白樺橫劍自刎的舉動也不是作假,這個她能分得清楚。

   他身邊的人她知道的卻就是這些,古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可其它的她只是聽過,卻沒有見過,所以她能想到的還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那個什麼神武衛的指揮使,皇甫瑜的父親了。

   父子二人同時為他效力,皇甫瑜更替他掌著彼岸,憑此已足見他對這兩父子的倚重。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放棄,她必須要找到二姐和澤堂哥,她絕不會任由她的親人落在別人的手裡。

   尤其這個人甚至都無法讓她全心信任。

   “那阿謹現在可以動手了。”

   錦再掀唇,淡淡的吐出一句:“他們的下落只有我才知道,沒有我的命令阿謹就算殺光所有人也絕對不可能見到他們,阿謹也該知道,現在我不可能會告訴你他們的下落,更不可能會讓他們傳訊。”

   仍是那般清清淡淡的語氣,說的更是渾然無謂的淡漠到不在意一切,在他的眼裡似乎不在意眼前這些人的性命,更不在意自己的命。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麼?”

   安夙聞言臉色陰沉到了極致,那雙美麗的鳳眸緊鎖著男子的雙眼,沉沉的眼瞳裡凝聚著濃烈的殺意,手中的匕首輕移,舉手揮下,那匕首直直便戳入男人左邊的胸口。

   “公子……”

   “主子……”

   數道驚呼聲中,是男子潔白的胸口血流如注,那傾絕的臉龐,臉色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如紙,然則,男子臉上卻仍舊輕勾著淺淺笑意,柔柔的笑意如暖陽般溫馨醉人。

   “我早就和阿謹說過,如果殺了我就可以讓阿謹消氣,阿謹盡可動手,可我若不死,阿謹,你就必須留在我身邊。所以,我不會傳令回去,也不會告訴你他們到底在哪裡。”

   錦眼簾張開上移,盛著皎皎鴻光的眼眸,就那麼落在女子清冷瘦削的臉龐上將女子的表情盡收在眼底,而他的臉上卻是仍舊凝著笑,甚至比方才淺淺的笑意更深和分,瀲灩的瞳眸仍舊是如剛剛的平靜無波

   那縷笑與眼前情境太過格格不入,落在女子的眼瞳,刺得安夙心頭驟然間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男子那平靜的眸光落在眼中,更讓她的心頭驀然間有股怒氣騰騰的升起,讓她莫名的煩燥不已。

   他這是打算像上次一樣,打算再以死相抗麼?

   “百裡雲霄,我勸你最好別再激怒我,死在我手上的人多到數不勝數,這點你們都很清楚,你若執意不說,我也不介意恩將仇報,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傳不傳這個命令?”

   安夙握著刀的手捏得極緊,捏到都有些泛白發青:“我告訴你,若是你當真不傳令,這次我的匕首就會刺你的這裡,你只是血肉之軀,莫不是你當真以為你能扛得過我匕首?”

   女子手中染血的匕尖直直指向男子右邊胸房心口處,她的確是殺過很多很多的人,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刺哪裡能讓人死的不能再死,胸口脈門被刺中那絕對沒有人可以躲過死劫。

   當然,軒轅無極那個心長偏的異類除外。

   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髒顯然的並沒有沒長偏,所以她這一刺下去他絕對是必死無疑,她不相信他當真可以置自己生死不顧。

   “我知道,我的阿謹她是玉面戰神,她對待敵人從不會心慈手軟,現在的我對於你來說應該就是敵人吧?”自然是的,明知道那是她的禁忌,是她的逆鱗他卻仍舊選擇去觸碰,仍舊選擇去逼她。

   錦卻是並未垂眸去看自己胸前抵著的的匕那柄匕首,他的目光仍舊落在女子的臉龐,仍舊只素雅輕笑著問“如果,如果我告訴你,在我死了以後,你就能夠知道他們的下落了,阿謹,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猶豫?如是,你在下手時,會不會有哪怕一點點的舍不得?”

   “主子……”

   男子話落又是數道驚呼,皇甫瑜歐陽旭與白樺三人只覺得呼吸都幾乎已經在瞬間停滯,主子這樣說是想逼著夫人動手麼?

   三人三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安夙手裡的匕首,此刻可謂全身的神經都在這刻緊緊的崩了起來,生怕女子一個抬手再是下去,那他們主子的命此次可真是得交待在這裡了。

   安夙亦緊緊凝著男子的眼睛,那雙眼很干淨,眸光亦很明亮,干淨的只能看到那雙眼瞳裡凝聚出的那個小小的自己,那明亮眸光淺淺的,柔柔的,卻又像道深淵似乎能夠將人吸進去,能夠讓人就此沉溺。

   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逼著她殺他?

   拿捏住她,真的就比他的命更重要麼?可人的命若是沒有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不是麼?重生過一次,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不管對誰來說,只有好好活著才最重要,以前是因為只有活著她才能替親人報仇雪恨,後來則是因為,這世上還有太多太多讓她牽掛的人,只有活著才能好好的守護。

   她想看著在意的人幸福,不管是櫻洛小九還是紀家的人,直到他走進她心裡以後,她也開始慢慢的,慢慢的心生妄想,自己或許也能夠從那地獄徹底的走出來或許也能得到幸福。

   其實她要的幸福很簡單,沒有了那些仇恨以後有親人在旁,然後和心愛的人相守一生。

   僅此而已。

   她以為他們可以走到最後,在給親人報仇雪冤以後,在送她的親人魂歸故土安息以後,在安排好紀家的退路以後,他們就可以離開。

   如是,就像他曾經許她的那副畫卷,待所有事都塵埃落定,她和他就可以執手走遍山川,去他曾經走過的,沒走過的地方,都再走一走,再看一看,如果走的累了,那就找個靜逸又喜歡的地方停留。

   他們可以建一棟竹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時便晨觀朝霞流雲,夜賞明月繁星,煮一壺清酒,品一杯香茗,再聽他為她撫一曲琴……

   從相識,到相知,從相許,到相守。

   這就是她想要的。

   曾經,她離她想要的所有的所有都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能夠搬師回朝重查安家的舊案,只差一步她就能還安家清白,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去前去父母靈前請罪,亦只差一步她就可以送族人屍骨回歸族地,同樣也只差一步,她就能夠讓大鄴朝重新一統,那樣所有的事都會很快的回歸於平靜,她想守護的所有人也可以就此安樂的生活。

   如是在小九與櫻洛找到心儀的人出嫁以後。

   她就可以放心和他離開了。

   可她所想的所有的所有,卻都在即將功成之時被他給徹底的攪和,他不止破壞了她的計劃,他也不止親手打破了他曾許給她的那副美好畫卷,他更是親手打破了她一直以來都在努力鋪設著的未來。

   那個本該屬於他們的未來!!!

   因為他的身份並不像她想像的那麼簡單,因為彼時的她無法放棄仇恨,最終最終她安排好的所有計劃全都被打亂,全部都徹底的被傾覆,變成了晨光裡早就消散無蹤,無法再挽回的七彩泡沫。

   最終的最終,她還是將事情弄得一團糟。

   在發生這麼多事以後,她想著忘卻過去的所有,忘記他的背叛,她最終決定從此與他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卻不想放過她,他突然來到兩郡,突然告訴她二姐澤堂哥還活著的消息,他拿他們來逼她,逼著她就範逼著她留在他身邊。

   現在更是逼著她殺他!!!

   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知道二姐與澤堂哥的下落了?

   安夙眼簾未眨,亦死死的盯著男子傾絕的五官和蒼白的臉色,看著男子胸前仍在不停注淌的艷紅鮮血,眸光幾明幾暗,她捏著匕首的手指緊了又緊,臉色陰沉難看到了極致。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橫的。可是遇到這麼個油鹽不進又橫又硬的男人安夙此刻卻當真是不止一口氣,更覺得有口血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看了許久,沉沉的吸了口氣,拿出懷中藥瓶,用牙咬開蓋了,而後一轱轆把藥粉倒在男人胸前,而後隨手搖掉藥瓶看了眼櫻洛,櫻洛上前直接接過了安夙手中的匕首。

   女子則是出了內室。

   皇甫瑜歐陽旭還有白樺見男子胸口的血很快止住,總算是松了口氣,雖然不知夫人為什麼會離開,可有了女子替男子撒藥的舉動,顯然的主子這條命那算是暫時的保住了。

   然則對上櫻洛傳來同樣陰冷的視線,三人才松了半點的弦,那當真是瞬間又崩了起來,眼前的人不止對夫人絕對綿維護,那更是得了夫人的真傳,下手亦是狠起來不要命,對上這麼個女人他們哪敢有半點的掉以輕心。

   安夙並沒有去多久,事實上只到外室的書桌旁,不到小半柱香便已然轉回了內室,空手去回時手裡卻是多了兩張紙和一個精細小巧的瓷盒,她走到軟榻前伸手直接在男人身上一陣摸,摸出了男人身上攜帶的大印。

   而後拿起大印,打開手的圓形瓷盒,印上紅泥直接將大印蓋在自己手中的兩張紙上面。不止如此她放下大印,捉起男人的手摁進瓷盒裡,又摁在兩張紙上逼著男人強行在紙上蓋了手掌印。

   做完一切,她這才讓櫻洛解開了男人上半身被鎖的脈絡:“這是我們談妥的交易,我全都寫了下來,現在請皇上給我在上面簽上您尊貴的大名,記住給我寫清楚不能有半點馬虎,你的話和你的承諾我不大相信,所以還是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好,免得你以後又給我耍無賴反悔不認帳。”

   他給她耍無賴反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小時候的事且不說了,光說當初在候府他明明就答應了她會主動找祖母辭行離開候府,到後來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和她耍無賴反悔,不止收買了祖母和少亭強行要留在候府,甚至他還當著她的面親口承認過?

   她不知她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她當初怎麼就會,怎麼就會那樣信了這麼個出爾反爾的無賴,還對這個無賴深信不疑?彼時根本不覺得,現在再回想候府中相處的點點滴滴,安夙卻是深深的困惑著,更是完全的不解,她當初明明防備著所有人,卻為何就會那麼的信任他?信任這個現在再看過去她卻覺得有著太多漏洞根本不應該全心付出信任的人?

   安夙眼底凝著疑惑,實際這些日子她也沒少想過這個問題,到底是他的手段太高明真的擾亂了她的心,讓她失去了應有的冷靜判斷,還是真的如蕭燁所說的那樣,實際她以為她已經忘記,可其實他卻仍舊存在於她的潛意識裡,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她覺得是前者。

   對於後一個可能她本能的排斥著不願去相信。

   “阿謹為什麼不下手?只要殺了我,你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男子動了動手臂,執起女子遞過來的筆,卻是開口問。

   “你以為我會信你?殺了你我再去問鬼麼?”

   安夙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怒道:“你別以為你就真的吃定我了,你更別以為我是真的對你心軟舍不得。我告訴你百裡雲霄,泥人都還有三分火氣,若是真惹急了我,我不殺你可你看我能不能廢了你,你要不想變成第二個赫連煦,不想做個廢人那就最好給我識相的閉嘴。”

   為什麼??

   他倒還敢問她為什麼,是不是非要她殺了他,他才心滿意足,若非不想剛平靜下來的局面再起任何的波瀾,他以為她會如此的忍他?光憑他死也不肯交待出二姐和人澤堂哥下落這一條罪她就必然不會放過他。

   “沒有舍不得麼?”

   男子聞言笑了笑呢喃了幾個字,那明亮的眸光這刻干淨而剔透,剔透到似乎帶著種無論什麼在那眸光下都無所遁形的穿透力。那眸光看得安夙微微纂緊了拳頭本能的想要移開眼。

   此時男子卻是垂頭,目光落在紙上只掃了一眼,甚至未有多看,便直接執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好後他將兩張紙都遞回給了安夙。

   安夙拿起紙張仔細看了看,寫滿字密密麻麻墨字的兩張紙的落印處,都寫著百裡雲霄四個字,按照她的要求寫的很清楚,也很規正。

   “我簽的可還合阿謹的意?若是合意,我先去上藥。”

   “你可以走了。”

   安夙再抬頭時男子已經走了到屏風旁,皇甫瑜歐陽旭還有白樺三人跟在男子身後,對三人投來的有些異樣不滿的眼光壓根兒視而不見,見男人出了屋子她隨即便收回視線,更未去多想,實際那刀雖刺得深卻並未真的刺中心脈,至少絕不會危及到他的性命。

   哪知她轉頭卻見櫻洛正指著男人消失的方向,瞪大眼睛張大著嘴,滿臉驚詫又見鬼的震驚卻又糾結的樣子。

   安夙看得蹙了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他,他……”

   櫻洛閉上自己的嘴巴,看了眼手中匕首上,眸光復雜無比,抬頭她看向安夙猶豫了許久,才最終咬了咬牙道:“小姐,剛剛,我,我沒有替他解穴,他是自己站起來的,還,還有,那日小姐離開後,我拿穿雲弓射了他三箭,他的傷應該還沒有好,今日又……”

   “你說你拿穿雲弓射了他三箭?還有剛剛他是自己站起來的?”安夙握著紙張的手就這樣頓在了半空,看著軟榻上染著的那些艷紅的血跡,她整個人怔怔的愣在了當場。

   可是那怎麼可能呢,為什麼她會不知道他身上有穿雲箭的傷,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還有剛剛她明明刺了十六根的銀針進他體內,不止鎖了他的胳絡和穴道,那些銀針上她還特間的淬了強效的軟骨散。沒有櫻洛引出那些銀針,他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他又怎麼可能會自己站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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