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傷入骨,這個理由可足夠??

   山谷上站著三道男人的身影。

   當中者錦衣華袍,長相俊逸,龍章鳳姿,他此刻正垂首望著下方,在他身旁還站著兩名佩刀的青衣侍衛。

   明三收回視線看著男子道:“殿下,您說這大鄴朝堂,是否當真已到了無人可用的境地了,這鄴皇竟派個女人領兵打仗?屬下可真沒想到此次來鄴都,還能看到這樣好笑的笑話。”聲音裡滿是譏諷之意。

   女子領兵當真是天下奇談!自也是天大笑話!!!那麼多的大鄴男兒莫非便當真找不出個可以領兵的人了麼?

   “笑話?用人唯賢,又何分男女?”

   宗政明淵良回了八個字,收回視線看向天邊游移的雲朵,衣袖輕揮拂了下微頓開口:“我讓你們辦得事辦得如何了?都查到些什麼說來聽聽?”

   “回殿下,屬下等查到那日前往候府的人的資料,是城中雅賢居的主人名叫紅蘿,那位紀大小姐與紅蘿還有吏部尚書之女丁凝好像關系不錯,先前因候府被下藥滿府人都被迷暈,紀華裳被赫連煦暗中劫走。”

   明三斂色回道:“紀少陽曾派暗衛追查十余日左右才將人救回,自那後候府便閉門謝客,肖錦是一年前入的候府,當時他的眼還是失明的,能看到也只半年左右,不過屬下查到,神醫寒舟曾現身候府。”

   “神醫之徒簡洛更是長駐候府替老太君調理身子,所以屬下猜想他的眼睛能看到應該與這兩人脫不了關系。另外肖錦身邊還跟著三個侍衛,除了當年隨其前往西晉求藥的白樺外,還有兩人一個叫皇甫瑜,另一個叫歐陽旭。三個人都是以侍衛的身份跟在肖錦身邊,而肖錦當初是以琴師的身份出現在候府。”

   “殿下為何要屬下查紀華裳和肖錦?殿下是還想帶他回西晉麼?可依屬下看來他怕是……”明三說著緊蹙著眉,這幾年殿下一直有派人找尋肖錦。可他卻不知到底是為什麼?

   殿下與肖錦相處算起來也只是三年多前在笑林閣巧遇的一個多月時間。雖然只那一個月時間,可殿下對其卻極其看重,幾乎整一個月大半時間都會在笑林閣裡與那位肖公子下棋煮酒,談天論地。

   不止多次誠意相請,更是這一找便三年,此次更是殿下下令讓他們把這個消息暗中告訴舞陽公主,如今想來怕是殿下想利用舞陽公主和永寧候府搶人,可惜的是舞陽公主雖聰明有腦子,卻最終還是敗了陣。

   若是換作平常權門世家的閨秀遇到這種事,有女子領著孩子找上門找到自己的未婚夫認爹,那勿用問定會讓山兩人生出嫌隙來,到時候只要再來個滴血認親將事情坐實,男方必然百口莫辨。

   這結果?

   那定是會妥妥的將人給攆出府。

   可哪知那永寧候候府的人卻霸道到極點,不止不滴血認親更是直接下令便要殺了孩子,最終導致事情露餡兒舞陽公主的算盤落空不止,公主更是被他們給安個假冒公主的罪中上了刑。便是後來太子親自上候府親口道明身份,再如何示意他都不為所動,永寧候府也更是抵死不放人。

   他還真是沒見過像紀家人這樣的硬骨頭。

   自然他也是頭一次看到,太子殿下如此的看重一個人,可實際他卻並不知其間的具休原由。但他知道一點,殿下如此看重他,想要找到他將他收入帳下那只能說明,他必然有過人之處。

   可就算殿下仍有這個心思,現在人都已經走了,便是殿下再如何想,再如何有辦法,人不在也都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為什麼?

   宗政明淵聞言卻是忽爾笑了笑:“能夠讓狼王赫連煦看中的女人,引來眾人爭奪差點挑起兩國戰亂,成為那紅顏禍水的女人,你們以為她便當真會有如此的簡單?現在你們不是都親眼看到了?”

   “能冒天下大不諱穿上那身鎧甲,不管她身後是不有人出謀劃策,又是否是受人指使行事。光是這一份膽魄那也遠非尋常的女子所能夠企及。她與傳聞不符本殿自然是要查她,還要查清楚的。至於肖錦?本殿從來都不認為他只是個閑雲四海注醫的游士,如今也證明本殿的叛斷並沒有錯。”

   “本殿也未想到他會在鄴城停留如此之久,看來他的真正身份應與這裡有所關聯,我們便在鄴城再停留數日,你們借此機會給本殿好好再查查看,不管是他還是紀華裳,這兩個人的底細你們給我查清楚,一定要仔仔細細的查清楚,尤其是肖錦。”

   男人聲音微沉,他當然是要找到他,若非他當初他緣何會那樣做,又緣何會錯過那樣好的機會?這個人,是當世之中唯一讓他另眼相看的人,包括數年前他也曾會面軒轅無極,可當時的軒轅無極,都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感覺。

   否則他又緣何如此想找到他?

   他說他很欣賞他,那是他的由衷之言並無半點虛假,可惜的是這世上真正有才華的人,卻都不會那麼輕易為人所動,美人,名利,權勢,這世上能夠用來收買人心的方法他都在他身上試過。

   他一直認為這世上沒有人可以逃得過七情六欲,也沒有人能夠做到真正的無欲無求,可當初的他卻就給他這樣一種感覺。

   那個人如風又如雲。

   他的眼瞎著,他明明四處求醫卻又對此根本半點都不在意,這個他能夠很清楚也很輕易感受出來,他不愛權勢,不愛錢財,更對美人沒有半分興趣,當然用美人來收買他的確是牽強也勢弱了些。

   畢竟,你能奢求一個看不到的瞎子對美人有多大的興趣?

   彼時他認為這樣的人要麼真正的無欲無求,要麼便是太善於隱藏,若然不似表像那只能證明,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隱藏了起來。只是他沒想到他竟然也會為個女子所動,居然答應那麼苛刻的條件入贅永寧候府。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安排宗政槿夕出馬。

   可被他們那位父皇盛寵,名聲早就遠揚的舞陽公主,宗政槿夕的戰力卻是明顯的太弱,根本就不是那個女子的對手,竟是初戰便被打了個落花流水,到最後還得要他出面救她出來。

   今日他出來不久,宗政槿夕也離開了住處,想來怕也是不顧傷勢,去了大街上瞧熱鬧。他這個皇妹,對那個男人倒也真是情根深種,到了如此地步都還是不肯死心。

   當然這樣很好,若不如此他又豈能利用他?

   宗政槿夕帶著宗政霓裳偷出晉城,宗政霓裳卻是慘死,宗政瀛此次回去自然是難以交待,如今的時機也差不多,有些早就不該存在的人,自然也是時候該消失了,若不如此他又怎麼能拿到他想要的?

   宗政明淵微頓斂緒接道:“本殿要知道他的所有,包括他為何會選擇入贅永寧候府,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在幫他隱藏,三年前本殿就有預感,他的身份並不那麼簡單,否則本殿讓你們暗中查了這麼久,也不會最終只查出那些沒用的東西。”如今這種感覺更是格外的強烈。

   “此次便從這位永寧候府的大小姐開始查,包括他們身邊的人和所有與他們有關聯的人都不要放過,給本殿全都派人暗中跟著,只要仔細的清查,總是會有些蛛絲馬跡的收獲。”萬事萬物不管如何掩蓋,只要拔開迷霧追根溯源,便定能抽絲剝繭,進而也能知道他想知道的。

   而很顯然的,他會在鄴城停留如此之久,那只能證明他的根源與這裡定然會有密不可會的密切聯系,他們之所以未能查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暗中阻止或是清理過原本關於他的訊息。

   就像是……

   男人話落思索著,想到此處他腦子裡卻是突的閃過道靈光,驀然間腦海中也隨之浮上了數道斷續的畫面,來回在腦子裡回放,他整個人都因此一僵,眼神在剎那間也變得極為幽暗。

   “殿下,您怎麼了?”

   感受到男人身上氣息的變化,明三明七有些擔憂的看了過去,都有些不解為何剛剛殿下還好好的,此刻臉色卻為何陰沉如水?

   “呵,呵呵……”

   宗政明淵手中玄骨玉扇一收,勾唇溢出串極為低沉的笑聲,那笑聲帶著幾分的戾氣與冷意,更有著些許說不出的意味:“看來倒是本殿太大意了,竟也被人迷惑了視線。”

   “你們兩人去給本殿拿樣東西回來,若是不出意外想來會有些收獲,等拿到東西之後,你們再隨本殿去個地方,本殿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本殿所想的那樣……”男人低低的說完,深遂的眼瞳中浮上抹銳利的光芒,一閃即逝卻犀利如閃電。

   “是,殿下。”

   明三明七兩人領命而去,男人卻仍舊在原地站了許久。

   另邊山頭之上,同樣站立著兩道身影,卻是一男一女,女子滿頭青絲高挽紅紅紗裙如火,明媚的臉龐那素日掛著的絢麗笑容早就消失不見,那雙美麗的眼眸始終落在下方不曾移開絲毫。

   那幕很刺眼。

   可她卻就是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如同那日她原本可以找借口拒絕,卻仍是忍不住前去候府赴約,明明知道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只會讓她更痛,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也無法控制的想要看到他。

   她不知道如此折磨自己到底有什麼意義,不,她明知道沒有意義,她明知道就算她站在在他面前,他也絕不會多看她一眼,她明知道不該去,明知道自己該忘記,她明知道她早就失去,徹底的失去。

   可心卻不受理智的控制。或者哪怕就這樣疼著,折磨著自己也是好的,否則沒有了他,若是連這疼痛都沒有了,她活著又還有什麼意義?

   女子身畔幾步遠。

   男子發如墨,顏如畫,褪下那襲像征身份的國師的紫邊羽袍,換上了身素色的錦袍,少了那絲不食人間煙火氣的聖潔,那道身影卻是多了份讓人難以言喻的沉沉的傷。

   傷入骨。

   他等了整整一個月零二七十天,等她來見他一面,可五十七個日夜他卻始終沒有等到她出現,直到他收到他出征的消息,他忍不住偷偷去候府看她,可他看到的卻是他和她纏綿的畫面。

   他那麼深刻的愛著她,卑微的想要祈求她也愛他,哪怕只一點都好,可她的眼裡至紿至終都沒有他的存在。

   她能看到的人只有他!

   只有他。

   男子便靜靜的站在山頭,任秋風吹拂他的發梢在空中烈烈舞動,直到什麼也再看不到,他卻仍舊像是坐雕塑般靜靜的凝望著那個方向,從旭日東方到日正中天再到最後一絲晚霞也落在地平線,卻仍是沒有移開他的腳步。

   “既然這麼舍不得,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不追上去?為什麼不去把她搶回來?你就這樣站在這裡有什麼用?就算你在這裡站得再久再久,她也不知道你在這裡念著她,想著她不是麼?”

   風聲中有聲音響起,男子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側頭看去,看著女子憔悴雙蒼白的臉,凝視了許久才掀唇問:“那你呢?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剛剛在這裡看誰又在念誰?你念的人是不是也在那裡面?你又為何不追上去?”

   “你……”

   紅蘿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因著男子連串的問句而蒼白到盡失血色,她抿唇看著男子臉龐眉眼許久後方才再次開口。

   “如果可以,我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我會不擇手段的把他搶回來,哪怕為此付諸所有我都會在所不惜,我絕不會向你這樣駐足,我更不會向你傻到在這裡自艾自怨自傷,你覺得那有什麼意義?”

   她突的跨前幾步走到男子跟前一字一句:“那根本沒有意義,沐白,讓我來告訴你,有的東西若你不主動去爭取,就永遠都不可能會屬於你,可若是努力爭取總是會有一線希望不是麼?我雖不能追上去可是你可以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追上去。”

   “你總不會不知道他們此行所去是為何?沐白,他們此去是為平叛,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忍心看到她在戰場拼殺,你忍心看到她流血受傷?你忍心讓她置身狼煙峰火屍橫遍野中?當她遇到危險而你卻只站在這裡,你覺得如此的你她憑什要喜歡,你覺得她憑什麼要喜歡這樣的你???”

   女子的聲音透著幾分的低沉卻又有著幾分的尖銳,字字句句都如針直戳男子心房讓原本就痙攣抽蓄的心,更在那刻尖銳的是刺痛起來。

   他沉默了許久問:“你為什麼不能追上去?你喜歡的人又到底是誰?你告訴我這些話讓我追上去將她搶回來,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他沒有道出那個名字。

   可他想她應該很清楚他說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不錯,我喜歡的人的確是他,所以你知道了我們都一樣,我和你,我們都是被拋棄的那個,所以我們想要得到想要的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去奪回。至於我為什麼不能追上去,那自有我的理由和原因,這個你沒必要知道。”

   紅蘿亦未有隱瞞直接點頭承認:“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如果你今日不追上去不把她奪回來,終有一天她會痛不欲生,你也一定會悔不當初。”她和他的確都是一樣的不是麼?兩個被拋棄的人那麼湊巧的在這裡遇到,或者這是上天對她的提示,也是上天給她的機會?

   “你到底什麼意思?”

   沐白蹙眉聲音驀然沉冷了幾分,原本剔透的眸光也多了些許的暗沉和冷意的質問,女子的話不止似有所指,更是含著濃濃的警告。

   “如果我告訴你,他接近她只是別有目的,從始至終他都在利用她,包括讓她愛上他,你覺得這個理由可足夠?”女子突的上前貼近男子的臉頰,低低的聲音這刻透著幾分的魔魅。

   “沐白,不想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受傷,那就去親手把她奪回來,好好的守著她護著她,否則你可看看,我說的話到底會否變成現實。我要說的就這些,到底如何做國師大人可自己想清楚再決定。”

   “我知道你很愛很愛她,所以我想你絕不會忍心,你也絕對不會舍得看著她受傷,對麼?”女子聲間忽爾變得輕柔。

   那對麼兩個字輕飄飄的,就似片羽毛幾乎沒什麼份量,卻又像塊巨石沒入男子心湖掀起滔天波瀾,讓他瞬間陰沉了臉色,連雙拳都已纂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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