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趕鴨子上架

   “大哥放心,我會好好替赫連王診治。”

   原本靜坐的寒舟在男子話落的同時蹙眉起身看向赫連煦道:“請赫連王先伸手出來我先替王上把脈。”

   寒舟的聲音客氣也很疏離,言行舉止不卑不亢,落在人眼中完全只是醫者對待病人的態度,既不會讓人覺得他對眼前之人有所不敬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因對方的身份而有所顧忌討好之嫌。

   論起來他並不想參於到這些權貴之間的爭鬥與算計當中,可此事追根朔源卻是因他的徒弟簡洛而起,加之大哥已然身處其間,他想束手旁觀置身事外如今也是不可能。

   江湖中人最講究信義二字。

   錦是他的義兄他們早有結義之情,且義兄此次還幫了他如此大忙,不管從情論理他都自然會選擇站在錦這邊。

   這點毫無疑問。

   赫連煦卻是未有動作,更沒有將手伸出來讓寒舟把脈,錦話落的同時他便已側頭陰鶩晦暗的眼神再次落在錦的身上,那雙鷹鷲般的眸子裡閃爍著如狼般銳利凶殘的冷戾光芒。

   “赫連王可是有何不便?”

   錦臉上卻依然笑意淺淺:“若然真有何不便之處是否需要在下請候爺替赫連王另外安排個房間再請神醫替你單獨診治?赫連王放心,我二弟醫者仁心若他當真檢查出你身體有何不適之處也自然會盡心盡力的替你醫治,此乃醫者的責職並不關乎時間與地點,所以你也無需有任何的顧忌。”

   “……”他這是想趕鴨子上架??

   赫連煦仍是不言,眸光卻已是陰沉至極,他已後退一步打算先帶走人治好自己再說,他反倒是如此的不依不撓,他真想帶人走就連紀戰也不敢阻止,可不等紀戰開口他便敢駁了他的意?

   他真不知他到底哪裡來的膽子!!!

   可偏偏他說的有理有據讓他居然都無法反駁,若此時他還要強行帶人走那無疑是證實他的話,也在告訴世人他真得了不能為外人道的隱疾。同樣的他開了口就算此時紀戰同意怕是那兩師徒也絕不會心甘情願跟他走。

   若真動起手先別說有沒有勝算,那只會讓他面上更加無光。他派了那麼多人打探可他做夢都未想到過,這個男人居然與寒劍山莊莊主乃結義兄弟??

   實際不止是他在場中人許多人都是滿臉詫異之色。

   千菩提看著錦又看向寒舟臉色也是暗沉至極,連袖子下雙手都捏得咯吱咯吱不停發出脆響,顯然的這是個讓他也始料未及的事實。

   江非夜站在赫連煦身旁靠後半步此時也是有些蹙眉,若到了這個時候他還看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他這個北漠丞相也可以退位讓賢了。

   顯然這是王上被紀家那位大小姐給算計了,如何才會對女人沒興趣那還需要問麼?想到那日王上頸間那道傷口,還有他進入行館時王上陰鶩的臉色?原來王上是被人威脅且下了藥才會下令放人。

   他就說這位紀大小姐果真是膽大包天!!

   可此時情景於王上來說那無異於是騎虎難下,若真被神醫當眾把脈再宣揚出中藥的事?王上面子裡子那可當真是要通通掉光了。

   “敢問世子,令妹婿不知如何稱呼?”

   江非夜開口卻是微頓轉頭看向紀戰與紀少陽道:“在下倒是頗有些好奇候爺連吾王與賢王許以王姬妃位如此鎮重求娶都不曾應下,卻又偏偏應下了這位公子的求娶,依我看來他雖儀表不凡,卻也不過是介武林中人,就不知他到底又有何過人之處竟能得老太君候爺與世子的青眼?”

   他話落眾人都側耳細聽,無數雙眼睛裡滿滿都是疑惑不解,江湖中人與手握重權的一國之主還有王爺這三者那有可比性麼?估計權門世家中換作任何人都會知道怎麼選,也肯定都會選後者而不會選擇前者,可偏偏這紀家人卻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選了前者?

   這也是讓眾人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紀少陽眸中閃過諷意的光,江非夜明顯是想轉移話題替赫連煦解圍,基於對赫連煦的厭惡,對於江非夜他自然也無半分好感,這個人是赫連煦的右膀右臂更是赫連煦身邊的軍師深得其寵信,是只笑面虎那也是只狡猾的狐狸。

   否則又如何能在赫連煦這樣的人手上穩坐丞相之位?

   他那翻話聽來說的客氣並無並妥,可那是在拐著彎說他紀家人眼光太高連北漠的王,連大鄴的皇子都看不上,偏偏挑了個毫無身份背景的武林中人。

   這同樣是在挑拔離計,他是想挑起蕭燁對永寧候府的不滿?又或是想挑起皇上對紀家的不滿?

   “他姓肖名錦,小月肖,衣錦榮歸的錦。”

   紀少陽心有譏屑面上卻是半點不顯仍自笑答道:“誠如江丞相所言赫連王與賢王皆是人中之龍身份尊貴,我家丫頭豈能高攀得起?丫頭性子自小被父親祖母還有我這個做哥哥的寵壞了又哪能配得上赫連王與王爺?且王宮與王府規矩禮儀極多,父親與祖母是怕丫頭她性子難以束縛再惹出什麼禍事。”

   “所以父親祖母早就有心替丫頭招婿,錦他雖只江湖武林中人對我妹妹卻是真心實意不摻半點假,他甘心情願入贅我候府,許我妹妹一世一雙,更應下我與父親以後他與丫頭的子嗣長子會隨我紀家的姓。”

   “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對我妹妹做到如此這般?他對我妹妹如此情意深重試問父親與祖母又有何理由不應?繼母總難與生母相比,我與丫頭生母早逝丫頭自小並無親生母親疼愛,祖母身子也不好難以兼顧周全,是以丫頭雖年幼在帝都卻早就名聲不佳。”

   “如今有人如此疼愛她包容她我這個做哥哥的自是樂見其成,我與父親祖母並不奢望丫頭她有天能飛上枝頭做鳳凰,我們最大的心願只望她和所有普通的女兒家一樣成親嫁人相夫教子,平淡且無憂的過完此生,僅此而已。”

   “……”

   紀少陽聲音有些低沉,一席話未有片刻停頓,男子說的字字鏗鏘亦是聲情並茂每字落地那可謂都是濺起萬丈的濤天波瀾。

   同樣的那席話裡亦隱含著深意。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在場中人哪個不是身居高位,尤其那些世家貴婦對於那些宅門陰私的手段自然是再了解不過,紀少陽這話明裡暗裡都在說紀華裳之所以會在帝都裡名聲差到人神共憤,變成個一無是處的草包那是因為劉氏。

   繼母總難與生母相比?

   這話的確不假,總是隔了肚皮的繼女又哪能跟自己的親生兒女相比?說到底只是捧殺兩個字,這樣的手段後宅深院裡的女人並不會少用。

   這太常見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尤其劉氏‘毒害婆母受刑不過死在牢裡’,連這樣惡毒的事都能做得出來那還有什麼其它的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同樣的這世上沒人會不疼自己的兒女,可說到底權門世家中的掌權人需要顧忌的那都太多,就算是再有多心疼,在損壞家族利益或是家族利益有所需要時不管是誰都會先擇以家族利益為重,哪怕為此而犧牲兒女一輩子的幸福,不得已也必會為之。

   可紀家人顯然的不一樣。

   在紀家人的心裡這個女子不止是眼珠子那更是心尖子,那可謂是將之疼到了骨子裡,不管她闖再大的禍都有人替她收拾爛攤子,不管她做了什麼事紀家人都對她疼愛依如往昔,天都幾度被她捅出窟窿,可紀家人還如此大費周張與心思的替她招婿根本不打算將人嫁去別人家裡?

   想想當真不知該讓人感嘆紀家人愛女愛孫愛妹心切,還是應該感嘆這家人當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干脆不打算讓她去禍害別人就留在家裡禍害他們自己?

   再說紀華裳與眼前的男人?

   不少人本能的轉眼再次向廊間相攜並立的男子和少女,無數眸子眸光各異,有詫異,有驚奇,有感嘆,有羨慕,自然的也有鄙夷和不屑乃至譏笑……

   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似乎格外的諧,說是金童玉女也並不為過,可若真的論及門當戶對?

   這兩人的確是差得天遠地遠。

   肖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雖說他是寒劍山莊莊主的義兄也算不上毫無身份背景,可論到底那也只是個江湖中人罷了,而女方卻是金樽玉貴自小嬌養的候府千金大小姐,這兩人比起來可謂門弟差得太遠,更讓有些人心中難以不生出男人這是有心攀權附會的感覺。

   轉念再想想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能肯為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呢?更何況那個人還是紀華裳?一個早就失了清白身的女人?即便真是攀權附貴那也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了,如是這兩人倒還真是很‘相配’!

   在場中人如此想者可謂比比皆是。

   可當真如此麼?

   人群間自有有那目光如炬者,丁鴻煊撫須與自己夫人輕笑低語:“這紀戰倒真是眼光銳利,不想竟給那丫頭挑了個如此佳婿。卻是可惜了如此好的男兒卻被他捷足先登,否則若是配我們凝兒倒也不錯。”

   看丁夫人投來疑惑微嗔的眼光,他淡笑不語只視線再落在男子身上,不遠處的男子容顏如勾如畫,儀表亦當真是非凡鮮少有人能及,可這卻無關容貌而是從男子身上散發出的那份氣質,絕非普通江湖人能有。

   從他出現至今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間的優雅與貴氣,那是與生俱來又歷經歲月雕琢沉澱後才能有的淡雅從容與泰然不迫,早就入骨無法磨滅,那是許多淵源極深甚至早就聲名遠揚的簪櫻世家優秀子弟都不具備的。

   所以名不見經傳又如何?

   便如祖父所言,萬事不在權亦不在勢在於人,而人者在於心性。世人皆追逐於權勢名利,可反之權勢亦掌於人之手,更是成就於人之手,這才是事物最根本的本質。即使無權無勢那又如何?眼前之人卻仍將對手一一鉗制。

   不止赫連煦與賢王受制於他便連紀戰又何嘗不是?如此心性手段想要在這片土地上謀得一席之地對他來說顯然並非難事。

   可他卻為個女子做到如此的地步?

   怎能不令人感嘆?

   他腦子裡莫名便浮現與女子在小花廳裡周旋的情景,丁老臉上的笑意更深此人眼光也是非凡,那個丫頭又豈會真如世人傳聞的一無是處?看來不止紀戰眼光銳利挑到個寶,這個男人又何嘗不是慧眼識珠?

   因紀少陽而引來園中那些極為異樣的眼光讓安夙蹙眉,她並不希望自己與錦成為眾人品頭論足的對像,她更不希望眼前的男子因她而被看輕,當日大哥提出的那些要求她也並未放在心上。她卻不想眼前男子卻是極為認真竟是將之寫進了婚書之中。

   她也並不希望自己受到過多關注,那於她來說並非什麼榮耀,只會成為她復仇的拌腳石而已,她更希望如軒轅無極一樣隱在暗處做個狩獵者,亦如曾經的隱在草弄中的毒蛇那個夏候雪瑤一樣。

   她也並不希望提前進入某些人的視線。

   可彼時為了拿回凝兒贈於她的平安符她主動接近蕭燁與蕭燁有了牽扯因而有了後面的事,簡洛被人算計她為救回簡洛又招惹上赫連煦與其結怨進入了赫連煦的眼中因而惹來連串的麻煩。

   同樣的身為永寧候府嫡長女紀戰最疼愛的女兒,如今在紀家地位更加牢固的同時她也必將受到更多關注,這都無可避免。

   “阿裳,婚書已立,你已是我的未婚妻。”

   耳畔突然傳來道聲音,被握的手力道突的加大,安夙偏頭男子臉龐笑意不減唇瓣卻是未動,那雙眼裡的溫柔笑意更是幾乎滿溢而出,她看得怔然只能無奈在心中搖頭。

   他這是在安慰她麼?想想其實他就住在候府與她相隔極近,他們兩個人天天都見面,她的心意他其實也早就知曉不是麼?而今不過是立個婚書她實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開懷滿足?

   安夙笑了笑卻是撇頭看向赫連煦:“怎麼,赫連王不是道身子不適,為何又不讓神醫把脈?莫非赫連王剛剛只是與我們開得玩笑麼?早知赫連王驍勇善戰卻不知赫連王竟也會與人玩笑。”

   “不過誠如江相所言赫連王上乃萬金之體,就算赫連王想在我弟弟的成人禮上給大家一個驚喜和大家開個玩笑愉悅一下氣氛,華裳也希望赫連王下次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來玩笑兒戲。”

   “畢竟您可是至尊至貴的王,金口吐玉言,這說的多了萬一變成真的怕到時王上會追悔莫及。依我看您還是在此請神醫把把脈,若真的無事大可當做請個平安脈安安心,倘若真有個小病小痛也好及時醫治,要知道小病小痛若不及時醫治也會變成大病。”

   “且我想赫連王不日就將返回,神醫也早有意向祖母辭行,今日如此機會也著實是難得。”女子的聲音清淺裊裊煞是好聽。可卻轉眼之間便又將江非夜轉開的話題又給轉了回去。

   原本正處在震驚沉思中的赫連煦聞言眸光更是凝聚成刀,明晃晃的直直飛向安夙與錦,從沒有哪個男人能讓他如此想要將之剁碎,也從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如此另眼相看煞費心力的同時又恨不得將之吞嚼撕碎入腹。

   這個女人卻是成功做到了。

   他赫連煦何曾被人威逼至此?就連郢帝與蕭燁也未能,可這兩人一唱一和只翻翻嘴皮子卻是將他逼到毫無還手之力。看著女子堪稱醉人心魂的笑顏,赫連煦沉默半晌卻是怒極反笑。

   “呵呵……”

   赫連煦斂笑道:“孤的確閑來無事想與美人你開個玩笑,可孤對美人的思念卻是真,想孤對美人你日思夜想,可紀候爺愛女心切舍不得美人遠嫁,孤亦只能道聲當真是可惜了。”

   眾人皆自不語也無詫異。

   說到底誰都知道他是覬覦紀家女兒的美色這才前來候府找碴兒,想著找到機會將人帶回去,如今紀家人表明了態度,紀華掌的婚事也當眾定了下來,他沒戲可唱了自然也只能收手。

   總難不成他堂堂的王也學人入贅候府?

   那想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是北漠的王身系著一國安危,就算他有再鐘意哪女子都好,也絕不可能會做到如此地步,況且以赫連煦這樣素有野心的男人能有多鐘意一個女子?說到底不過是不甘心求而不得,所以才要找機會想要挑點事來出口氣罷了。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然則卻無人知曉他是一口惡氣生生給咽進了肚子裡,還是被這兩人給逼著強咽了下去,原本想帶走神醫解了中的藥再出口氣。可沒想到最終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神醫沒帶走不說還被人反將了一軍。

   明知這個女人說的好聽實際卻是想逼他自己承認身休沒事,偏偏他身體有事卻還不得不被逼著按照她替他想好的借口來圓說。

   若真的沒事他來候府費盡心機的找神醫做什麼?

   赫連煦話落地。

   江非夜聽著男人聲音裡隱忍的怒氣,本能的便要在其後開口告辭,他掀唇還未發出聲音,那頭錦卻是再次開了口:“赫連王身體無事那自是最好。既然王駕前來候府,那便請赫連王與江丞相還有納蘭將軍諸位賞臉入座飲杯薄酒才算是待客之道。”

   “幾位都是永寧候府的貴客,若赫連王送了厚禮便走不止我與阿裳候爺老太君還有世子也都會於心難安。且王駕本為觀禮前來,我想赫連王對我大鄴男子的成人禮應頗為有興趣,畢竟大鄴與北漠風俗相差極大倒也難怪,此刻少亭已去沐洗行禮的時辰也將至赫連王便請稍候一二。”

   “呵呵,聽你說的頭頭是道連孤的心思都能猜到一二,孤若真的就這麼走了倒真是有些可惜了,即然你這個候府未來的上門女婿開口替紀候爺留客,如此也好那孤就留下來好好的見識見識!!”兩個男人你來我往的言事之間間似有看不到的星火閃現。

   赫連煦話裡話外滿滿都是譏笑不屑,不止直言錦攀權附貴,更暗指他這個上門姑爺還未上門,便已經越俎代庖做起了老丈人的主。

   許是怒極赫連煦黑沉的面色竟然奇異的緩和了下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就是一個比一個想看他難受,可作戲就要做全套,既然矢口否認前來找神醫的目的那此刻自然得留下來觀禮。否則豈非是真要別人懷疑他今日來的目的?

   自以為是的狼王如此想著,可他卻不知所有人早已將他此來目的與找碴二字劃上等號,這大概都得怨他在禁宮中放那兩條蛟蛇造成的轟動太大,給眾人留下心理陰影也太深。

   江非夜蹙眉無奈在心中搖頭,王上已在這兩人手上一再吃鱉,此時留下顯非明智之舉,離開才是上策,那話聽來並無不對,可他總覺得那些留客的話是意有所指。

   至少這裡沒人歡迎王上這點顯而易見王上雖不明,他卻心知肚明。所以開口留王上那必然是別目的,到底是什麼他一時猜不透,可不管是什麼那都絕不可能是真的觀禮,似乎也不太可能會是什麼好事!!!

   王上此時顯然已被這兩人氣到有些失了理智,既已開口要留下,他這個丞相自然不了在此時拆自家主子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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