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奢望,祖祠裡的人頭

   夜色越來越濃,房裡燃著幽幽燭火,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很靜,靜到只有外面夜風呼嘯著刮過將樹梢刮的刷刷作響而透過木窗落進屋子裡,就好似有人在耳邊不停的嗚咽哭泣。

   透過迷蒙的橘紅色光暈紀嫣然看了看被圓形木條釘起來的木窗,四四方方黑洞洞窗口就像是個黑淵,讓她莫名想到塔閣裡擺放的那些牌位。

   紀嫣然頓時吞了吞口水攏了攏身上的被褥正要移開眼,那黑色窗口間卻是突的有東西一閃而過,她張大眼睛雙手死死捏著被角,揉了揉眼睛看著依舊一團漆黑的窗口又盯了好半晌確定沒有東西,這才微微松了口氣移開眼,窗畔這時卻是突來碰的一道聲響。

   她一個激靈本能側頭去看卻是忽的張大眼睛眼瞳都緊縮在一起,臉上本就驚惶的表情,在看到出現在窗口的不停飄忽的物體時更是恐懼到了極致。

   原本黑漆漆的窗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顆人頭,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披散著頭發面色白到了極致,它飄忽在那黑洞洞的窗口左右上下的晃動著,正雙眼瞪大的看著她,它的眼睛口鼻還在不停的滲著血,整顆頭齊頸而斷都還能看到那血乎簡的肉。

   “啊,鬼啊——”

   紀嫣然看了半晌,慘叫一聲伸手便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兒的蒙了起來,什麼疼都在這刻忘得沒了蹤影,即使縮在被子裡也可看到那鼓起的小山包仍在不停的起伏著。

   夜色裡女子的慘叫聲格外滲人。

   無雙閣裡,柔和的光暈下卻是溢出一片女子歡快的笑聲,流蘇看了眼站在燈火旁閃身進來的人,捂嘴嬌笑著忙問道:“碧琪姐姐,快和我們說說二小姐她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被嚇得不輕?”

   “那還用說?”

   碧琪伸手撩了撩自己的披散的頭發,伸指在勁邊抹了一把看自己手上被敷得漆黑頓時扭了扭身子咧嘴道:“瞧瞧你們給我塗的什麼,我好好一個小美人竟給我塗這麼多鍋灰,還在我勁子上掛這麼大塊豬肉,咦,不和你們說了,我先去把自己清理清理再說。”

   碧琪只覺得自己渾身都黏乎乎的很是不舒服,鍋灰,血淋淋的豬肉,滿臉的白面粉,還有那用丹寇兌成的綢綢的血水,全都弄到了她身上,紀語微是當真是差點兒被嚇死了,可她也差點兒被這些東西給髒死惡心死了。

   “你趕緊去,免得一會兒弄髒了小姐的屋子。”

   珍珠催促了聲:“看你這樣子還真是有些滲人,就這樣裝扮下都不用配輕功只來回在窗口那麼一晃,咋看去掉了身子可不就只剩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也難怪二小姐竟會被嚇得凄厲慘叫了。”

   小姐下了命令,讓她們呢想法子嚇嚇二小姐,這可是她們幾個丫頭想了一個下午才想出來的主意,試了許久也著實給碧琪扮了許久。

   “你們說照這樣下去,二小姐她到底能堅持多久才向小姐討饒?”流蘇邊吃著糕點邊問。

   雅蓉道:“這誰知道,沒准兒就是明兒個一早。”

   “我看可不一定,你們是沒看到今兒二小姐是怎麼咒小姐的,說不得二小姐她真能撐上幾天呢?”青璇想著傍晚時去祖祠時的情形,卻是搖了搖頭依她看二小姐的膽子那可大著呢。

   “若真是這樣的話豈不是還得讓碧琪受累去扮顆人頭?瞧她那血乎乎的樣子別說別晚上看到,就算是白天看到那也會嚇死人的。我倒覺得她定也堅持不了多久。”

   “雅蓉你莫不是還可憐她?你是沒看到她將香彤打什麼樣了,香彤那渾身都是傷不止胳膊上連身上也有就算以前小姐也沒她下手那麼狠,你們誰能看出來二小姐是這種人?你們誰又能想到這麼狠的人她居然怕鬼?”珍珠想著香彤身上的傷也是搖頭。

   流蘇笑道:“這是不是就叫惡人自有惡鬼磨?”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這不正好也給了我們機會,好了天色不早你們做完事該歇的去歇著,我去風華閣裡看看小姐可要回來了。”青璇說著斂了笑將手中剝好的瓜子放進小盤子裡,而後提了盞燈籠便出了屋子。

   幾個丫頭毫無顧忌的說著,聽得外面暗處守著的幽冥擎蒼等人不由的面面相覷尤其看到我碧琪的樣子,幾人更是驚得瞪大眼嘴角都在狠狠的抽搐,當真是渾身都是一抖。

   擎蒼更是驚叫出聲:“扮顆人頭去嚇人,這到底誰的主意,還真是……你們覺不覺得這幾個丫頭現在是越來越有主子的風範了?”

   “你們記著,以後惹誰都行,可千萬別惹主子身邊這六個丫頭。”煥辰頓了半晌回神道了一句,主子是讓嚇嚇二小姐,可照這樣她們這樣嚇下去,只怕二小姐那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怕是會被生生嚇成失心瘋吧?

   幽冥玄翼對視一眼,皆默。

   想當初主子可不是直接就把那向標給剁喂了狗,這幾個丫頭也腦子挺活泛主子讓她們嚇人,她們就愣生生給做出顆人頭來,還在擺滿紀家先祖靈位的祖祠裡面弄顆人頭?真虧她們能想得出來。

   青璇一路提著燈籠去了風華閣。

   安夙正坐在屋子裡替錦換藥,錦直到亥時才智醒過來,安夙將傷口換了藥重新包好又將藥碗遞了過去,錦伸手接了過去將裡面黑乎乎的湯藥喝了下去又遞回給了安夙。

   安夙將藥碗放下看了看他依舊慘白的臉色:“你可還覺得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上的傷可還痛?”

   “我無事。”

   聽女子有些低沉的聲音錦微微蹙了眉握著女子的手道:“阿裳,早在做出那個選擇時我就有明悟,我很清楚的知道將來我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次也只是意外不關你的事,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小心,絕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自責。”

   “我知道我沒有自責,只是看你的臉色有些不舒服,寒舟交待了你的傷口很深需要要好好的靜養,沒事不要思太多想太多,那樣對傷勢沒有好處,反而保持心境平和才能讓傷好的更快。”

   安夙放下藥碗回道:“對了,這幾日夜裡候府可能不會太平靜,有些聲音會很吵人影響人入睡,你當作沒聽到好好的養傷,如果實在吵到難以入睡就讓白樺給你拿些棉花來塞住耳朵。”

   安夙轉瞬間轉開了話題,讓他在她面前受傷這是她的失誤,她怎麼可能會不自責,可自責過後卻是要吸取教訓更加小心,杜絕類似的事再次發生。

   這也是早就可以預見的,她身邊有太多的危險,拉他進來也相當於將危險轉帶給他,這也是當初她想送他離開最主要的原因。

   “嗯,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錦笑著點頭,那慘叫聲他自然也聽到,那聲音是誰他很清楚,她讓人做了些什麼他也聽說了,只是他卻也沒有多問。

   安夙也未多留,交待了幾句讓人好好照顧便離開了風華閣。

   皇甫瑜站在門口目送安夙與前來接人的青璇主僕二人離開,這才又轉回了屋子裡,關上房門,看著男子頭上的傷,他沉默半晌開口:“主子,屬下有些話想對主子說,卻又不知道是否該開口。”

   錦看了看皇甫瑜:“你想問什麼便問?”

   “主子,她,是他麼?還請主子恕子宴大膽,屬下別無他意,更不敢干預主子的決定,屬下只是想問清楚也好心裡有個底,屬下還想想問主子是否還需要做其它的安排,避免再發生意外危及到主子與紀小姐的安全。”皇甫瑜猶豫許久才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這個問題已困擾他許久,他一直都想知道個確切的答案,只是主子向來心思內斂,許多事主子都習慣裝在心裡,當然身為他們的主子,主子也不可能會所有事一件件都跟他們這些屬下解釋清楚。

   所以他也把不准主子到底如何想的,可主子一再受傷卻是事實,而他不能眼看著這樣的事一次又一次發生。

   “你不是心中早有答案?”

   腦子裡依然陣陣鈍痛,讓男子很是不適,錦卻是依舊面色如常,只淡淡的開口聲音毫無起伏:“她的確是你見過的那個人。”

   皇甫呼吸一滯,即使心中早有猜測,可此刻聽到主子承認還是讓他心頭震驚到有些難以置信,蠕了蠕唇他竟不知接下來的話到底該如何出口。

   居然真的是他?

   許久沉默。

   皇甫瑜看著男子淡然的面色道:“屬下知道了,主子請放心這件事子晏必不會告訴任何人,子棲也知輕重絕不會將此事外傳,白樺也有所察覺,卻被屬下糊弄了過去,屬下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白樺有些一根筋,屬下怕到時他會說漏嘴,這件事始終少一個人知道對紀小姐來說也便少一分危險。另外是否要屬下召影衛過來保護主子,屬下看紀小姐她很擔心主子的傷勢。寒莊主此來替曦月姑娘醫治,屬下也懇請主子能應允屬下讓神醫再替主子看看眼睛,說不定已兩年多過去,寒莊主他找到可以醫治主子眼睛的方法了呢?”男人說到最後聲音裡多了份懇求與急切,讓主子的眼睛復明這是他們所有人都期望的。

   可以前主子對此並不上心。

   如今有了紀小姐,他想主子或許會答應他的請求,或許主子也會因為紀小姐而對此真正上心,主子瑟紀小姐的談話他聽得很清楚,主子最不希望的便是紀小姐擔心,從另一方面來看,他覺得這對主子來說也嘗不是件好事。

   紀小姐便是他,這注定了主子選的這條路不可能會平坦,甚至可以說布滿了荊棘,可這是主子的選擇,她是唯一能夠走進主子心裡的女人,他比白樺更加清楚對紀小姐主子心意已決,他們不可能改變勸說得了。

   可這些年主子那麼艱難都走了過來,所以現在和以前一樣,他們需要做的便是照著主子的吩咐去做。

   不管未來是刀山火海,陪著主子一起淌過去就是!!!

   “不用,回到候府我基本不會外出,自也不會再有危險,今日之事只是意外而已,是我自己沒有站穩才會跌下山坡。至於替我治眼的事等曦月那邊的事完結以後再說,這個時候我不希望寒舟分心。”錦搖了搖頭,意外防不勝防就算他身邊有再多的人都沒用,可只要回到候府他自然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

   如今整個候府都被阿裳盡掌手中,此次紀少陽旁觀態度已很明顯,他不認為經歷過少女此次鐵血鎮壓後,候府之中還會有人敢挑她的底線。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他們三個,就算有任何情況也都足以應對。

   “是,主子那屬下先告退,主子您也早些休息。”得錦肯定的回答皇甫瑜面上難掩喜色,也終於放心的退了出去,不管如何主子肯試著醫治就好,只要主子肯治他相信總會有希望的。

   聽著皇甫瑜微顯激動聲音和那道關門聲,錦揉了揉依舊刺痛的頭部而後伸手輕觸在眼前,他的眼睛寒舟來候府第一天便替他把脈看過,簡洛雖在他回都後與他治了有近半年時間,卻還是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半分起色。

   他自是想看到的。

   可如同當初失明一樣,所有的大夫都查找不出失明的原因,就算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若無處著手找不到病因又要如何根治?

   看見!!

   看見只兩個字,對平常人來說那是最簡單平常的事,可對於他來說那卻是個奢望奢想,可即使是奢望他還是想能看到。

   他不想聽到她今日這種低沉而慌亂的聲音,他更不想看到她因為他的受傷而自責生怒,他希望看到她在意他保護他,可這並不代表在危險來臨時他會真的希望自己只能站在她的身後接受她的保護成為她的負擔。

   所以,治好眼睛這是他必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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