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碧落公子

   片片青山環繞,中間庭院延綿相接。與之帝都不同,這裡少了帝都的銀裝素裹多了份綠色,少了那份喧囂與暗潮洶湧,也更多了份幽靜清寧。

   偌大的山門前上書四字:寒劍山莊。

   靜寂的屋子裡,正站著一名青衣男子,看著掌中的信紙他微微蹙了蹙眉將信鴿放飛。出了房門他吩咐人收拾行囊,自己卻是轉身換了方向,進了山莊一處禁地,打開禁地大門入內,禁地之內到處都擺放著不少兵器,刀槍劍戟都有,以劍居多。

   男人腳步未停,直接走到了最裡面木質高閣前站立許久,他伸手將上面擺放的東西拿了下來,那是把玉質彎弓,入手微涼的觸感,有弓有弦卻無箭矢,弓弦呈銀白近乎透明的色澤,如同夜色裡一縷月光落下。

   整把玉弓干淨整潔,可實際,卻早就奪過無數人的鮮血。最後落入滄瀾江中耗時近半年,才最終被尋回。

   “舟兒……”

   男人轉身看著身後的威武昂藏的中年男人,和一身勁裝,透著股英姿颯爽的中年婦人:“爹,娘,你們怎麼會來?”

   “我去你那裡,正好看到玉青替你收拾東西,你在邊關找了整整半年這才回來不到一個月便又要出門,我問玉青,玉青他說你此次是要前往帝都,我就猜到你定然是來這裡睹物思人了,你呀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若早些表明心意將人娶回來,她也不會……”

   “娘,我說了,我沒有那個意思,這只不過是故人遺物……”男人將弓箭放回原處出聲解釋,眼中卻是閃過抹黯然。

   寒夫人看兒子蹙眉,轉口道:“好了好了,娘不說這些,免得你又嫌我太過嘮叨,不過,你怎會突然要去帝都?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是簡洛在帝都闖了禍,我只是去他帶回來,另外有人請我去治病,正好順道去看看,最多幾個月便回,我行走江湖多年,爹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寒老莊主撫須道:“江湖與朝堂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本來簡洛之前對我們道此去只兩月左右可卻是一去半年不歸,平日也不傳個消息回來。你這做師父的去將他帶回來也好,免得他再生出什麼事來。”

   “爹放心,我知道,我會速去速回。我去看看玉青可收拾好了,等收拾好我便先出發。”寒舟應聲。寒劍山莊只江湖門派,爹娘不喜與朝庭有瓜葛,可這趟他卻是必須去,不止因為簡洛,更是因為好不容易有了故人消息,他怎麼也得去看看。

   這些他卻是不能與爹娘說,因為爹娘也並不知曉,他們只知當初他籌集藥物送往邊關,所以才與那兩人相識。可實際那份牽扯早在多年前注定,師父有命下山後他們便再與碧落山再無瓜葛,可師父,這麼多年的同門情誼又豈能那麼輕易的就能被抹殺,又豈能那麼輕易的說斷就斷?

   應該是她,至少那把蒼狼連環弩絕不會錯。他順著滄瀾江流找,卻一直都沒能找到她的屍首,所以他便抱著絲希望,或許她還活著,他更知道若她還活著那她一定會回去帝都,一定會回去那裡。

   他更知道師弟對她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搖了搖頭,他甩開思緒背著行囊,跨上馬背,馬兒撅蹄揚塵,一路往帝都的方向疾策,與之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櫻洛,驀然間連打了好幾個的噴嚏。

   “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安夙頓筆看著揉著鼻子的櫻洛:“若有不舒服那就讓簡洛給你看看。”

   “小姐放心,我沒事,大概是哪個混蛋又在罵我了。”櫻洛說著拿起放下的墨條繼續的的研著墨抱怨:“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老打噴嚏,小姐,您說一個死人也罵,這些人是不是也太缺德了?”

   “說不定那是有人在念著你!”安夙垂頭淡淡的回了一句:“就像你說的人都死了還有誰會罵你,也不嫌浪費口水?除非是有人還惦記你,說不定,你很快就能見到那個人惦著你的人了。”

   櫻洛怔:“念著我?小姐您說誰?”

   “除了師兄還能有誰?難道師兄對你有意,你就半點兒也沒感覺?”安夙想凝了她眼,微頓道:“師兄早前送草藥來邊關時,就曾經問過我,打算何時娶你過門,我自說我沒這個打算,師兄還因此差點便揍了我一拳。”許是想到當時男人氣憤的樣子,安夙笑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櫻洛張大了嘴巴,幾乎能塞進個鹹鴨蛋,眼裡是明顯的不相信,那又怎麼可能,若真如此他們在碧落山整整五年她不可能會不知道,也不可能會半點感覺不到吧?

   安夙還筆回架道:“大約一年前,我還費了好一番的功夫和他解釋,原本是想等戰事結束,事情也都塵埃落定以後,便將所有事情全都告訴師兄,可惜一直也沒機會說。”

   也正因此,當初她重傷假死沒有堅持的找下去,因為她知道,師兄得到消息必然會替她尋找櫻洛。

   事實上就算沒有蕭燁,她也打算等戰事結束後尋個機會假死脫身,到時候也讓櫻洛可以回歸原本平靜的生活。畢竟都是女兒身,她也沒打算一輩子在戰場撕殺,也不可能因她而誤了櫻洛的一輩子。又或者五年征戰其實她也累了,自小到大的目標達成,卻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讓她快慰。

   每天面對死亡,從不忍到麻木。

   那個過程並不好受。

   只是看著櫻洛眼中只震驚卻沒有其它半點的異樣,安夙在心中搖頭,看來師兄卻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櫻洛好似對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原本她也想著到時在幫師兄一把,將櫻洛交給師兄她是很放心的。

   可經過這麼多事,沒人比她更明白感情的事要兩情相願才行。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讓師兄把櫻洛帶走,至於以後怕還得看師兄自己。

   “這個沒准兒他只是隨口問問呢?我想小姐您肯定是誤會了,寒舟少爺他怎麼可能對我有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事兒。”

   櫻洛卻是並未多糾結這點,反有些擔憂的問:“對了公子,你能不能告訴我赫連煦那邊公子到底打算怎麼處置?還有那個夏候雪瑤和蕭燁,公子這次害得他們臭名遠揚,還害那個賤男人差點丟了右衛軍的指揮權,公子您說他們會不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報復您和世子?”

   “那個大皇子,又會不會因為長公主受了委屈而牽怒公子?還有蘇長卿他居然又回去幫那狗皇帝,簡直就不是個東西,枉元菱小姐對他一片痴心。如今想想公子倒是真言中了,男人果然沒個好東西,尤其是那些當官兒的和那些狗皇帝哪裡會有什麼情種,都是些見異思遷的人渣。”

   “什麼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有什麼好擔憂的?就像你說的皇帝下旨給蕭祈和蘇長卿,如今蕭燁又哪裡會有心思來對付我?”

   安夙收起自己寫好的一疊字,站起了身:“大皇子蕭祈到底是蕭凌玥的親弟弟,有著這層關系總會好辦事一些。雖稱一聲長公主可實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赫連煦為人自負又輕賤女子,從長公主出嫁三年卻未有子嗣,和身在大鄴也能做出這樣可說完全無視長公主的顏面的事來看,他對蕭凌玥的態度遠不如傳聞之中那樣的盛寵。”

   “蕭凌玥想要穩坐王後之位,除了自己得有腦子,自然也需要依仗,王皇後與大皇子位置穩固,甚而將來大皇子能登上皇位,自然就是她最大的依仗,當初蕭凌玥出嫁北漠時據聞王皇後並未阻止,除了當時的局勢所需,顯然的這也是王皇後安排的一步棋,為的便是用女兒的一輩子,來保住兒子。否則這幾年王皇後安能坐穩那皇後之位?否則當初宮中四妃又為何會不借機趕盡殺絕?”

   “歸根究底不過是些利害牽扯,皇帝不會允許那樣的事發生。此次蕭燁名聲大損蕭祈卻是得到了機會,王皇後大皇子就算真的對我心存不滿,暫時也不會做出什麼來,畢竟蕭燁賢名雖損,可離他倒台卻還尚遠,他們還得依仗紀家。同樣蕭凌玥看來也不像蠢人,其中因果她若能看清也不會對我心生嫉恨,若她連這點都看不清。我想那北漠王後之位怕是早就換人了。”

   就算她真的看不清,可她又能怎麼樣呢?王家始終要借紀家的勢,不管如何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她而與紀家起衝突,這點是顯而易見的。

   “說起這位長公主倒還真是有些可憐!”櫻洛嘆了口氣,語氣透著幾分同情和憐憫,轉而又道:“不過,這又能怪誰?是她自個兒甘心為人利用,若換作是我的話我早逃之夭夭了,那種無恥的男人,誰嫁誰倒霉,還說什麼攜王後回來醒親?我還真以為他有多寵蕭凌玥,沒想到卻真被公子言中,他也不過如此。可是公子,你說他既然並不那麼寵愛蕭凌玥,又為什麼會陪她來鄴城醒親?想想這不是很奇怪?”

   可憐?

   這世上活著的人誰又不可憐?她享受了公主的尊貴與奢華,自然就有她無法逃過的使命和責任,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世上也從來沒有理所當然的事。或許她的話太無情,可也只是事實。

   人生在世,既有得到那麼便注定,會有失去。

   “不知道,不過不用急,想來很快我們就會知道了。”安夙笑了笑,赫連煦此行的目的?她能確定他絕不止為玲瓏玉骨而來,可除此之外他的真實目的她的確不知,她倒不急,真正要急的是鄴帝蕭燁,還有那些朝堂上的掌權者。

   他們自然才是最急最想知道的,既然著急那也自然會派人去查,否則鄴帝又怎會同時派了蘇長卿與蕭祈二人與赫連煦那方面接觸?既已經有人在查,那她遲早總會知道。

   與王家的暫時合作,為的不就是從王家得到消息?否則她何必花費如此大的力氣,與王家結盟?

   安夙轉瞬斂緒:“我晚上要出去一趟辦些事,會盡量早些趕回,你替我守著屋子,若是千菩提來,替我將他打發了。”千菩提,這個男人的死纏爛打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阻礙。

   “公子要去哪兒?會不會有危險?”櫻洛忍不住擔憂的問。

   “不會有危險。”安夙只安慰答了一句,再垂頭手中多了張紙條,撇眼一看紙條上面字跡簡短,只寫著一個地址。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