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後悔了,以退為進

   可惜這個時候沒人理會簡洛的意願,直接給他上了枷鎖和腳鐐,被江非夜身後幾個壯碩的侍衛給強行推出了牢門。

   幽深的甬道裡,蕭燁與江非夜行在最前面,簡洛被押在後,邵鋒也領命安排了人去紀府,可人還未出發,便有獄卒帶著人走了進來。

   “王爺,紀家大小姐來了。”獄卒說完垂頭站在一邊兒不敢再言。

   簡洛看得有些怔,他以為最先來救他的肯定是錦大哥派來的人,可他當真沒想到最先來的人,竟會是和他向來都不對盤的那個女人。

   “華裳見過王爺,聽說簡小神醫被王爺的人誤當刺客給抓了起來,所以我來帶他回去,祖母身子不適,需要小神醫診治,還請王爺讓我帶他離開。”少女福了福身,依舊那襲冰藍色長裙,滿頭青絲梳起流雲髻,瑰玉般的臉龐在火把光暈的映照中透著份朦朧又傾絕的美。

   說著請字,聲音卻毫無波瀾,更沒有半點客氣。

   透著股子理所當然。

   蕭燁凝著女子,蹙眉正要開口,旁邊便傳來另一道聲音。

   江非夜聞女子之言那嘴角弧度再次勾了起來:“賢王可否替本相介紹下這位姑娘到底何許人也?本相聞她口氣不小,刺客同黨也是任誰說帶走就帶走?莫非真視這大鄴朝的國法為兒戲?也視我北漠王上性命如草薦?”

   “非夜?”

   安夙聞聲徑自移開視線看向江非夜:“你就是北漠丞相江非夜?”

   “正是本相,姑娘貴姓?”江非夜點頭。

   “我姓紀,紀華裳,早前便在父親口中聽聞過江相大名,父親言道北漠江相乃人中英傑,卻不知丞相大人竟也會信口雌黃。我何曾視王法於無物,又何曾視北漠王上性命如草薦?我祖母身子不適我帶他回去醫治,有何不對?”

   “是無不對,可姑娘開口便想帶走謀殺我王上的刺客同黨,這還不是視王法於無物,視我王上性命如草薦?只怕今夜注定要讓紀小姐失望了,今日這人本相奉了王上之命必須帶去行館看押審理,所以,紀小姐是絕不能帶走的。貴府老夫人身體不適本相也深感遺憾,可於此本相也是無能為力!”

   “奉了赫連王上之命帶回行館看押審理?”安夙聞言挑了挑眉:“不知丞相打算如何審理,聽江相之言,看來今日我想要帶走他,除非有貴主赫連王上點頭首肯了是麼?”

   “的確如此,本相不能放了謀殺王上的刺客。”江非夜點頭,斂去驚艷後的眼眸裡閃過一抹訝色,聽這女子的意思,是要隨他回行館見他們王上?想在王上手中帶走刺殺主子的刺客?

   他該說她是無懼無畏呢,還是太過痴心妄想?

   “江相未免用詞不當!”

   安夙亦頷首,卻又忽爾挑眉道:“此事還未有定論,他只是有嫌疑,我也曾仔細詢問過,暫時並無確實證據證明他與刺客有所關聯,小神醫他也並沒有參與刺殺,退一步來說就算他出現在那裡,刺客也真的指認他是黨,敢問江相那刺客可招出幕後指使了?簡小神醫今日與我們一同出府不過是去看熱鬧,順便購置替祖母調理身體的藥材。最多只能算是湊巧遇到,我相信他是無辜被牽累。”

   “的確還未有定論,所以也不能證明他是真的無辜。”江非夜道,想憑這個說服王上那是不可能的,這個人的結局已注定,只能死。

   “那就請江相引薦,華裳想拜見赫連王上,也有幾句話想對王上說,我相信赫連王聽了我的話或許就會改變看法,相信他是無辜的。”

   “……紀小姐確定?”

   江非夜凝著女子,聽她幾句話便改變主意?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做到,王上向來心思最難測,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留情,敢對王上出手的人也從來沒有哪個人曾落得過好死。

   從無例外!

   若真那麼容易就被人給勸服,世人又豈會奉送王上北漠狼王的稱號?

   狼王,那是孤傲殘暴,狠戾凶猛的代名詞。

   “我確定。”

   安夙點了點頭,她自然確定,若非為此她又何必來這裡。就借此會會這位狼王也好,雖然對其早有耳聞可她還未曾見過,就不知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否真如傳聞中一樣。

   “好,那就請紀姑娘便隨本相一起吧。”江非夜幾乎未想便點頭答應,他也想看看這個敢孤身去見王上的少女,到底有多大的膽子,又能對王上說出什麼樣的話,又是否能真如她所言,讓王上改變主意?

   江非夜當先行去。

   蕭燁看了眼就要離開的安夙,撇了一眼邵鋒,邵鋒上前將人攔了下來,蕭燁行到女子身邊,眸光透著幾分深沉:“紀華裳,你為何要來這裡?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紀少陽呢就任你如此胡鬧嗎?”

   “華裳便是奉了哥哥之命前來,哥哥說了,此事若我紀家被累,王爺也難免會受到牽連,王爺應該很明白,有皇上親口許下的婚約在,便等於早將王爺與紀家綁在了一起,這已無可避免。”

   安夙斂了眉,淡聲道:“簡小神醫最近一直居於候府替祖母治病,當初是我命少亭張出醫榜尋找神醫,又千方百計才將他請回府中,若他真的是刺客同黨那我紀家也難逃包庇之嫌。”

   “不管是哥哥還是華裳都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紀家是華裳的根,紀家出事華裳自然要幫著哥哥,王爺也應該明白,華裳不會允許有人傷害紀家,傷害華裳的親人,就如王爺想保護夏候姑娘一樣,不是麼?”

   “……”她這是要負起那個保護候府的責任了?其實早可預見,從劉氏被誅再到她奉了紀老太君之命出掌候府中饋,以及在蘇府壽宴上的改變,已不難看出這個事實。

   蕭燁愣了片刻:“你以為憑你就可解決此事?你最好相信本王,那個人不是你能招惹的,紀少陽說的不錯,此事牽連到紀家也必定會牽連到本王,本王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邵鋒,將她給本王拿下派人押回紀府!”

   他是右衛軍都統領,出事本受牽連,抓到的人再與他未來的王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於他來說自非好事,他自然也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甚至成為事實。

   他派人去報信,是要紀家人出面,可他完全沒想到來的人竟會是她。難道紀家沒人了?紀少陽不是很疼她很寶貝她,又怎會讓她參與到這些事裡來,在北疆呆了整整兩年,他難道會不知赫連煦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以這女人的性子,指不定到時還會生出什麼事來。

   現在他不希望有人來添亂!

   邵鋒得令上前就要拿人,安夙卻是絲毫未動,少女身後碧琪一劍將邵鋒的手格擋開,與桑琪二人將少女給護了起來,對邵鋒橫眉冷對:“邵副統領休得對我家小姐無禮,王爺為何阻止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確乃奉世子之命前來,世子也早有交待,此事由小姐全權處理。”

   碧琪張口說著瞎話,世子說過她們的主子從此只眼前之人一人,雖已在少女身邊呆了許久,可她與桑琪心知肚明,眼前女子並未將她們當成自己人。得不到主子認可的暗衛,那叫什麼暗衛?

   所以,主子既要見那人,她們自是要幫著主子。

   況且這也不算說謊,小姐在出府前已見過世子,雖然小姐態度強硬,可最終的確是世子默許了小姐前來。

   安夙忽地抬頭看向蕭燁:“我不會回去。沒有試過,誰能知道結果?華棠相信哥哥可華裳並不相信王爺。我想在華裳與夏候姑娘之間,王爺永遠都會選擇護著夏候姑娘,只有哥哥與父親祖母才會永遠相信華裳,護著華裳。”

   蕭燁眼神忽的一暗:“你……是想告訴我,你後悔了?”

   “是,後悔了!!!”

   安夙掀唇答得斬釘截鐵,毫無猶豫:“王爺覺得我後悔很奇怪?王爺早該知道我千方百計得到那個位置,只不過是為了報復寧王而已,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王爺,自我成為賢王妃才發現,原來所謂得到妃位的報復也不過如此。”

   “又哪裡及得上哥哥對我的真心相護,又哪裡及得上祖母對我的疼愛?哥哥說身為男人沒人能忍受得了被個女子如此戲耍,若王爺當真心存記恨,到時紀家下場堪虞。我不知王爺會如何做,可我相信哥哥不會騙我。”

   “候府一再出事,華裳也數次被冤,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若沒有哥哥與父親的保護,別說貓有九條命,華裳就算有十八條命,也早成死人。到時會為華裳難過的我想也只有華裳的親人,王爺總不會告訴我,你也會為華裳難過?王爺說的對,曾經的紀華裳的確很自私,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會不擇手段。”

   “現在我不想再那麼自私,也不想看到親人屍骨如山,當日宮宴之上華裳也不過為勢所逼。王爺與夏候姑娘早有盟約,我對王爺無意的確不該在王爺與夏候姑娘之間橫插一腳,可,這世上從無後悔藥。”

   “如今華裳認清自己的身份,我可以保證不會妨礙到夏候姑娘,若有機會王爺可廢我妃位,將原本屬於夏候姑娘的拿回去,華裳絕不會有任何怨言,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若王爺還不能消氣也可將華裳的命拿去。可我希望王爺到時能放過紀家,可以嗎?”

   可以嗎?

   少女清清淺淺的問話落在耳邊,讓蕭燁深沉的眸子更加深沉:“你覺得本王就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還是你真覺得本王會一再容忍你如此作賤本王?紀華裳本王告訴你,既是你開的頭,那結果如何便要本王說了算。這賢王妃位你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除非本王說要放過你,否則你別想能逃離!”

   男人視線緊鎖,聲音低沉染著陰沉怒火。

   她倒是說的真夠雲淡風輕,也真是夠直白,一句從未喜歡過,一句後悔了便想推脫掉所有。合著他就是個她用來報復別人的棋子,合著他在她心中連個蕭寧也不如,如此費盡心力用逼迫的手段拿到賢王妃位,如今卻又棄如敝屣恨不得立馬還給他?

   這個女人,對他就如此的滿不在乎到不屑一顧?

   她又把他蕭燁當成了什麼,一塊抹布嗎,用時想拿就拿,用過之後便想丟就隨意可丟?想要示弱哀求卻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連隱忍時也能如此狂放不羈的女人。

   從未喜歡過?

   他偏就要讓她喜歡,這輩子她也別想能從他手裡逃得掉!!!

   “邵鋒,你陪王妃一起,給本王牢牢看住她,若有必要可直接打暈將人給本王帶回來,總之一不許她在行館裡生事,二要把人給本王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帶回來!”男人狠狠撂下話,帶著侍衛身拂袖。顯然是進宮去了,皇帝找他進宮也只會為刺殺事件。

   大概也聽說了行館裡發生的事。

   這帝都裡的事兒,又能有多少可以瞞過那個人?

   “那個,王妃,我們走吧。”邵鋒臉色也是相當難看又憋屈,別說本來就不對付,此刻聞蕭燁怒氣森森的話,更覺這女人當真是有夠討嫌的,王爺已忙得焦頭爛額,她不止跑來添亂居然還火上澆油,惹得王爺大怒。

   偏王爺還下令讓他保護她?他此刻該做的是去逼供查出刺客首腦才對,保護這個女人,有那個必要?有這麼個專會生事,還不知死活什麼事都敢生的王妃他以後還要不要活了?

   依他說,她想要找死王爺就該讓她去,這個女人北漠丞相她也敢招惹,還敢去招惹赫連煦那匹惡狼,簡直就是膽大包天,若不吃些虧,估計她是永遠也不可能會學得乖。

   王爺肯定也被氣昏頭了!!

   能將王爺氣成這樣,他也只能說,她當真還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安夙直接無視邵鋒的話,更似完全沒聽到那話裡的不滿和怒氣,只凝著蕭燁遠去怒火騰騰的背影,斂眉眸中劃過抹濃濃的譏諷。

   原來堂堂賢王也不過如此,以退為進的幾句激將的話,便能讓你心境大亂怒火叢生,甚至當眾失了儀態。

   不過也是,男人誰又不想爭個第一,誰又不是如此的唯我獨尊,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到底穿了二十一年男裝,做了二十一年男人,見過太多男人,不管權貴富賈還是平民百姓,多少總是了解些男人的心態。

   反而如錦所言,她不太了解女人。

   而如今,她正在用心去研究去了解,去觀察去分析去看透每個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也只有看透了人心,才能找到人的弱點。

   這便是御心之術。

   看著男人身影轉眼消失,她舉步跟了上去,臉上掛著足稱燦爛的笑,只可惜誰不放過誰,最後結果如何,從來不會任由他來操控書寫。

   安夙帶著珍珠青璇直接去了行館。

   行館之中一片肅穆,來回都可看到穿梭巡羅的北漠侍衛,江非夜進去沒多大會兒便有侍從來帶她進去,珍珠青璇臉色都是崩得極緊,袖下拳頭更早就浸濕滿是汗漬。

   穿過長廊,走過三步一崗的通道,才跨進那高高的紅木門檻,迎面撲來的便是屋子裡那股沉沉壓抑,仿如夾著雪片冰雹般沉肅陰冷的氣息。想是江非夜在他面前說了什麼。

   看來這位狼王的確是個性情暴虐的主兒。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