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撞見

   “能有什麼問題?我說的本就是事實。若非夏候雪瑤挑事,又怎麼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浩兒又怎麼會受了牽連?我又沒說夏候雪瑤就是凶手,我只不過是說了一個事實而已。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勿需多管,好好管教管教你那愚蠢的兒子更好,我先去尚書府。”

   李德槐叱責了幾句怒氣衝衝離開,婦道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官場的事她們懂個屁,在官場什麼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御史台的人。那些都是耍筆杆子的人,脾氣更是比那臭豆腐更臭。

   招惹他們那就別再想官途亨通。

   想想御史有事沒事逮著機會就在皇帝面前參你一本,說你不對那不對,言行作風又有什麼問題。就算真沒事,時間久了皇帝也定會厭煩,得了皇帝的厭還想官運亨通?能保著官位就算不錯了,沒准兒一個翻船命都得搭進去。

   官場中人,哪個不是老狐狸?沒幾根花花腸子,沒幾分手段,就算走上朝堂又怎麼可能站穩腳根?

   御史台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看夏禹先前的態度顯然是已經起疑,他怎麼想的他不知道,到底在懷疑什麼他也不知道,可不管如何他都要將李家從這件事裡面徹底摘出來。

   且他說的這些事誰都知道,夏禹會不知道?他肯定知道,所以就算沒有他的挑拔夏家人未必也就不會往那方面想,今日他說的話他李家人不可能外傳,夏禹就算心知肚明那也絕不可能往夏候家傳吧?

   那他挑拔了又如何?

   不管那凶手是誰,夏候雪瑤總是那罪魁禍首跑不了。他將責任推到夏候家身上那又有什麼錯?與其讓夏禹領著御史台那班人天天盯著他,那自然是讓他們天天盯著夏候家的人更好。

   反正,夏候家根深樹大多幾個敵人也無所謂。

   他李家可經不起那麼折騰。

   ……

   就在幾府都歷著風暴的時候,無雙閣裡,安夙卻正拿著陶罐替烏風喂食,喂的尤其仔細,特意找來一個石槽放在新僻的馬廄裡,將事先熱好又加了料的羊奶全都倒進了石槽中。

   “吃吧,乖乖吃,將這些全都吃了,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安夙梳著烏風的鬢毛輕言細語,那柔和的語調讓身後的男子嘴角露出淺笑。

   男子上前也試探著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烏風的頭,卻被烏風毫不客氣的吭哧吭哧噴了幾口氣,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錦也未在意:“阿裳很喜歡這匹馬麼?自己受傷都不在意,卻又如此用心照顧著一匹馬?有時候真是讓人看不懂你。”豈止用心?連千年聖雪蓮都舍得喂給馬兒吃,足見心中有多在意。

   “你怎麼會來?”

   安夙未轉頭,只蹙了蹙眉:“我記得我有吩咐不許人過來打擾。東西我給你用你自己不用硬要給我,給了我那便是我的,我願意如何使用,那自然也是我的事與你再無關系。你這麼說是後悔了?不過,就算後悔也沒辦法,我用都用了你想要回去也沒了。”

   這男人現在進她的院子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風華閣裡也就罷了,反正那院子本就是給他使用的,可無雙閣是她的私人領地。他這是將她的私人地方,也當成了他的地盤?

   “我剛剛過來沒遇到人,聽聞你先前帶了匹馬兒回府安置在這邊,便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錦解釋了一句,接著又道:“東西既給了你便是你的,你如何用我自不會有意見。”

   當然不可能全食,那是千年聖雪蓮,一瓣足以救命。

   安夙自然也不會全給烏風,倒不是舍不得,若真的需要哪所怕全給烏風她也不會猶豫,可那顯然不需要,烏風的身體得慢慢的調理。而雪蓮留著,將來的確或許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側頭間,不經意瞥見男子後肩雪白衣衫裡浸透而出的絲絲血色,與那依舊有些蒼白的臉,安夙不由深深的蹙眉:“你受了傷不呆在自己房裡好好的休養來我這裡做什麼,還如此大的動作傷口都已經崩裂,就算你的眼睛看不到,難不成也沒有知覺,不知道痛?”

   那傷口創面很大本就不易愈合,這男人不思好好在房裡養傷卻還四處亂跑連傷口裂開都沒反應,只不過聽她帶回匹馬就連傷勢也不顧便跑過來看。這是為達目的拼了命鐵了心,連她有個風吹草動,他都不想放過?

   “被砍一刀自是痛的,傷口是剛剛我上藥的時候崩開了,傷在右背,我沒辦法給自己上藥,白樺未回簡洛也不在,所以才來尋阿裳幫忙。”錦眨了眨卷翹的長睫,開口解釋。

   感情這男人專門跑來這裡,就是找她給他上藥?

   他倒是真不客氣。

   安夙聞言轉頭瞟了他一眼,聲音清淺淡淡:“不是還有晴依?我記得先前你入府,我便專門拔了晴依去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有什麼不便之處自可交待她去做就是,沒有必要為此來專門尋我。且你也不像是會與人客氣的人,總不會只上個藥你還要挑人?”

   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就算是正常人傷在右背也無法給自己上藥,他卻自己給自己上藥而不讓晴依幫忙,結果自己把傷口弄崩了又來找她?

   晴依沒有手麼?

   “我不習慣陌生人,尤其是女子觸碰。”錦搖頭答,聲音並無多大起伏說的很是理所當然。言下之意,在候府與她最熟,上藥的事自然也要找她。

   安夙愣了下,哧笑出聲:“呵,那青樓裡不都是女子?你別告訴我你這麼大個人了既沒有成親也沒有任何的女人?不過是上個藥,誰上不是上?我和晴依上有什麼區別?難道我就不是個女的?我記得這之前我也沒少提拎你。況且,我和你好像也算不上有多熟捻。”

   上藥而已,把藥塗上去再把傷口包扎起來就行,上個藥還分男女?若說真要分的話,也只有女子才會需要有這講究與忌諱,他一個七尺高的堂堂大男人哪裡需要這麼講究,這麼別扭?

   “你的確不像個女子。”

   錦聞言笑出聲:“若是尋常的女子,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阿裳,以後別在別的男人面前說那樣的話,會引人遐想,也會引來別人的誤會。我不習慣別人的觸碰,可阿裳不一樣。”

   他的確不喜歡外人尤其是女子對他有所觸碰,所以平日裡的衣食住行他都盡量簡化,衣物款式都一樣,房內擺設都是固定,物品也都會固定放置。

   每到個地方他都會先花時間熟悉環境,這樣才能讓他更方便。能做的他都自己做不會要人幫忙。這些年他身邊也只白樺近身照顧,不過大多數時間他都不會要白樺幫忙,除非是他實在力有不及之處。

   於女子,也就更少能有人接近他。

   所以就算在風華閣也一樣,晴依雖奉了女子命令來照顧他,他也從不會讓晴依近身服侍,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可她卻是唯二的意外,從初見這個女子他便不反感她的接觸。遙想自己當初被女子提拎著飛過高牆,他也不知為什麼在她身上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這個女子和所有世家千金都不一樣。

   他派人買下了那些從永寧候府無雙閣裡被發賣的奴婢,仔細的調查過她這十七年來的生活軌跡與從小到大所有發生過的大小事。不管是以前那個聲名狼藉的草包,還是在她性情大變以後,她都從未將禮教放在眼裡。

   她不溫柔如水也不會在意那些禮教束縛,更不在乎什麼名聲清譽。這從她倒追蕭寧所做的出格之舉,與主動接近纏上賢王,甚至當眾招惹國師扒了國師沐白的衣衫都很容易看出來。

   她善陰謀算計,性格剛烈絕決,更是睚眥必報,手段狠辣。這從那日三公主出言辱罵,她出手便毀了三公主的容將人踹下水,還倒打一耙告御狀把靜妃六皇子所有人全都拖下水,與當日在眾人面前即使中劍受傷也要殺了害她的歸義候府柳夢筠,便可見一斑。

   她性情堅忍,能忍常人所不及,心性比男子更堅毅。這從當日她被燙傷卻還能與賢王周旋半點未喊過痛也不在意身上會留疤,與在蘇府中了算計卻情願自己熬過那媚藥的藥力來也都可見分明。

   哪個世家千金受傷會不喊痛,不愛美?哪個世家千金會不介意自己身上留下那麼大片疤痕?哪個世家千金又會在自己閨閣喝那麼多的烈酒?又有哪個世家千金會因為試探他便扮作劫匪,把他這個大男人也當成小雞子來拎?

   思索到此,他腦海中自然也勾勒出一副畫面,月黑風高夜,七尺男兒的自己被個女子提拎著在半空中飛起又落下的畫面。

   錦想著,不由笑出了聲。

   她不像女子,倒更像個男兒。或者正因此他對她並不反感,每當和她一起時反而更多了份安心和親近,他喜歡和她相處時的感覺。

   他不否認他接近她別有目的,他是在利用她。

   可她不知,他對她也是真的憐惜和心疼,不知何時起那感覺越來越濃,甚至隱隱的似乎讓他也有些無法控制,否則他不會對她許下那個承諾。

   他從不會輕易對女子許諾,她是他生命中第二個。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對我的另眼相看?”安夙輕飄飄回了一句,有些不明白男人在笑什麼,她不覺得她的話有什麼問題,反倒是他居心叵測。

   看烏風將羊奶全部吃完,她又拿了些切碎的料草給放進去,這半年來烏風應該都都沒有好好的進過食,所以才會瘦成這個樣子,加上年齡已大,自然需要更多更仔細的照料。

   看男人依舊不走,許久後她又淡淡開口:“我現在沒空替你上藥,你要是不喜歡晴依給你上藥,我屋子裡青璇珍珠她們這會兒都有空。總之,你隨意選個不會讓你反感的人,也可以讓人給您叫個小廝大夫,若是這樣還不行,那你也可以等白樺回來,或者干脆不要上藥了,就等傷口自動愈合。”

   什麼叫不習慣陌生人,尤其是女子的接觸,獨獨卻又對她卻不一樣?通通都是屁話。這苦肉計使的居然連半點兒掩飾都沒有,不過想跟她多接觸拉近關系想要看穿她,以達到他自己的目的而已。

   簡言,他別有居心,她為什麼要成全他?

   他要是真不想上藥,那就願意疼就疼多久,願意流多少血就流多少血。反正疼的人不是她,那流的也不是她的血,她干嘛要卻要因為別人的傷,而受別人的威脅?

   “阿裳,你在生氣,也在害怕?為什麼?”男子聞言摸著烏風依舊是笑,眉宇間卻似乎凝著濃濃的不解。

   “怕?”

   安夙驟然抬頭:“我怕什麼?你覺得我有什麼需要怕的?”

   “那只是一種感覺,我只是,感覺你在害怕,還在生氣。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在怕什麼又在氣什麼?你,是在怕我,生我的氣麼?可我不解,我有什麼能讓你怕的?我又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生氣?”錦搖了搖頭沉吟著開口:“你似乎有意在避開我,可我想不出這是為什麼?”

   “你想多了!”

   安夙幾乎想也未想的否定,看男人有些呆怔的神情,她站起身道:“不是要上藥,那還不走?”轉身女子離開,臉色卻是有些冷,她是想要避開他,可他卻偏偏主動的粘上來,怕麼,她是在害怕麼?可她有什麼好怕的,他瞎了,他看不到她,就算能看到也絕不可能認出她。

   回到屋子裡,安夙備好了剪刀與藥物布帛,錦將上衣解開,原本綁著的繩結也明顯有被解開過的痕跡,看來還真是自己給自己上過藥,看到此處,安夙有些無語,只能將傷口重新處理,再上藥。

   女子柔軟的指腹與衣袖在男子背部拂過,前面女子未看到的地方,男子嘴角勾起抹笑,淺淺的,轉瞬即消。

   上完藥拿過剪好的白色布條,替男子又將傷口重新綁起,因要從另邊肩部穿繞過來,才能將傷口綁好綁牢,是以女子轉到前面半彎著腰身,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從外看來就像是兩人正抱在一起。

   從外面走進來的紀少陽怔怔的立在原地,只覺天雷滾滾當頭霹下,臉色更是瞬間鐵青,連大掌都捏出了咯吱咯吱的脆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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