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歸來,連環死扣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長公主現在是北漠王後,她回來鄴城有太多辦法幫大皇子還朝,一個妹妹思念哥哥的理由便已足夠。就算父皇不想召大皇兄回都,也定不會駁了長公主的面子,確切來說是不會駁了北漠王後的面子,更不會駁了赫連煦的面子。

   這裡面門道很深。

   終究也離不開兩個字,邦交!

   將長公主嫁給赫連煦,本就為維持大鄴與北漠的兩國交好,彼時鄴宣交惡情勢不好,若再腹背受敵,後果顯而易見,那樣的情形下大鄴只能成為各國爭相刮分的食物與對像。

   長公主蕭凌玥自不是泛泛之輩,早就名聲在外遠揚五國,否則父皇也不會選她前去和親,而事實證明,長公主在這期間起的作用很大,不管她有沒有成功抓住赫連煦的心,卻都坐穩了那個王後的位置,穩住了局面,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那個人的震懾之功。

   如果減低皇後用苦肉計的可能,也意味著更大可能是人為,可有誰居然敢在這種時候算計堂堂的一國皇後?總之,連太醫都查不出來病因的病自然不可能是小病。

   以此來看,這皇後之‘病’倒真是病的‘離奇’了!

   而不管是否人為,又是誰所為,也不管這‘病’是真是假又或是有其它的可能,經此,皇後能不能醒過來,也就成了未知之數,畢竟這世上從來不差富貴險中求的人,他們又怎麼可能會放過這樣的良機?

   就不知,他這位四皇兄會不會出手?

   蕭燁聞言未語,眸光卻透著幾分幽暗。蕭衍在盤算什麼他很清楚,可同樣他更明白此事遠比蕭衍想像中復雜的多。就連他之前也推測赫連煦頂多派人潛入鄴城,卻未想到他居然會,親來?

   那是一國皇帝,不是出使大臣。為帝者身系一國安危,萬金之體,不可能輕易離開國土出使他國,眾臣也不可能輕易答應。

   可他來了。

   大皇子蕭祈還朝也就成了勢在必行。

   可皇後卻又在此時出事?事情一變再變已變得越發出人意表,這自然也為他之後鋪開的路增加了變數。看來,他也應找人查查皇後驟‘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兩人同行卻是各有所思,各有算盤,與蕭衍分道蕭燁直接回了賢王府。不久那座隱在夜色中的府邸裡,響起陣撲騰聲,一抹白線劃過夜空,消失在天際。最終飛進一個雅致院落,落在一雙纖纖素手之中。

   這個夜極黑,因著皇後的突然暴病,各處都湧動著不同尋常的氣息。以至於有些人忽略了其它的地方。

   天空中烏黑雲層似墜的極低,讓空氣都透著格外的厚重和冰冷,後半夜裡陣陣狂風呼嘯著刮過,老槐樹的枝杈也在狂風中拼命搖擺,落葉簌簌墜地,還夾雜著片片的雪白,不多時便在那房檐枝梢,還有地面鋪了淺淺一層。

   這是年關前,鄴城的第一場雪。就在這深夜無人時,悄悄到來。

   寒風飛雪中老槐樹下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寬大的灰色袍子掩著身形,幾乎融進夜色之中,鬥笠面紗之下的那雙眼抬起,凝著老槐樹枝杈上隨風舞動的雪色白帛。

   許久許久,那雙眼眸中泛起點點晶瑩。

   而後那人飛上枝杈,伸手拉過綁著布帛的枝梢,輕撫飄飛白帛和帛布上的連環結扣,淚水終於忍不住滑出眼眶:“素雪白帛,連環死扣,若然失散,尋扣再聚,若入黃泉,結扣永思。是你麼?這是你綁的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你怎麼可能會死,你一定還活著,可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唇輕掀,卻呢喃無聲。

   片刻後,那人指尖微動落在扣結處,眨眼便將那打著連環死扣的布條解了下來,恍然可見那手背上大片的醜陋疤痕,一直延伸到手腕,被灰色袖擺遮蓋再看不到。

   解下布帛收進懷中,那人腳點樹杈,身形一縱躍入黑色夜空,沒行多遠卻是突然轉頭,手臂輕探那灰色寬袖中射出一道銀色寒芒。

   而後是道叮的聲響,袖箭被擊落在地。

   “給我滾出來!”

   嘶啞的聲音,在夜色中透著幾分寒戾,隨著話落,陰暗處多出道黑影,一身漆黑臉上也蒙著面巾,裸(和諧)露在外的眼眸卻似泛著綠芒,如惡狼凶猛,亦如毒蛇陰冷。

   二話未說,黑衣人身體突的詭異一折射向灰袍人,套著黑色蠶絲手套的右手握拳如破籠猛虎夾著烈烈拳風襲向灰袍人,兩人便在街上,風雪中打了起來,不停見招拆招,灰袍人身形靈敏多躲避,明知不敵尋機便退,黑衣人卻鎖其退路死咬不放。

   嘭——

   灰袍人被黑衣人一拳擊中胸口,身形也倒飛好幾丈遠,而後狠狠墜地,噴出口鮮血,半晌沒了動靜。那人收拳腳踏樹葉眨眼出現在灰袍人身前,彎腰套著黑色蠶絲手套的五指落在鬥笠邊緣。

   鬥笠被揭灰色薄紗在黑衣人手中飛舞而過,露出那人滿頭長而凌亂發絲下那雙緊閉的眼簾的同時,有數道銀光接連再現。

   快若閃電,眨眼直入黑衣人胸口。

   三枝連環袖箭首尾相接,在黑衣人體內相碰撞後接連透體而出,只留下一處傷口,那人胸口頓多了一個血洞,動作也因此一僵,他不敢置信的垂頭看向自己胸口汩汩而流的血,手掌抬起蓄起僅存殘勢就要落下,灰袍人雙眼突睜,右手輕抬,又一只袖箭射破入其面門。

   那人終於嘭一聲倒地不起!

   灰袍人這才輕輕喘息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發絲下隱約能見的半張臉,如同那手布滿凹凸不平,坑坑窪窪的猩紅色可怖疤痕。

   從黑衣人手中拿過面紗重新戴好,灰袍人揭開黑衣人面巾,看了一眼其陌生的五官長相,而後扔下面巾,踉踉蹌蹌朝著遠方暗巷中行去,就在那人沒入陰影中時,街邊一棟巍峨的閣樓房檐上又飛下道黑影。

   看眼地上已斷氣的屍體與血跡,身形如風在方圓十幾米內眨眼繞了一圈,再回屍體旁邊,來人手中多了五枝袖箭,矢頭三棱刺狀,四枝染血,還有一枝干淨如初。很平常的袖箭,不平常的是那發動的機關。

   三連發多連發都常見,可能多支首尾接發的卻是極少,只因機關力道極難控制如此精准。

   不,是絕無僅有!

   只有一種弩機可以做到。

   是蒼狼連環弩!

   而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擁有蒼狼連環弩,也只有那個人能射出蒼狼連環箭,是的只有一個人,那把被束之高閣的玉弓終於等到它的主人歸來。

   一箭穿雲,千裡奪命。

   穿雲弓,江湖十大神兵排行榜排名第七的神兵利器。

   那個人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

   穿雲弓的主人!

   那人伸手入懷摸出個藥瓶,將瓶中藥粉倒在黑衣人屍身,而後急急朝著灰袍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然,黑影追出許久都沒能找到灰袍人的蹤跡,想著那人明顯的特征,他停下腳步思索片刻,轉身順原路返回。卻未看到,就在他身形消失片刻後,不遠處陰影中,有雙黑色靴子從冰冷壁後走出,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灰袍人胸口一陣劇烈翻騰,再次噴出大口的鮮血,卻被以袖袍捂住。

   撐著牆壁,灰袍人緩緩前行,每踏一步都是痛,是五髒六腑被打到移位後刀絞般的劇痛,冰冷夜,孤身影,頂著風雪踉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陣陣發黑。

   終於栽倒在地。

   嘭——

   同一時間,同一片夜色下,廂房中原本靜臥的人突然坐起,迷蒙燈火下女子臉色發白,渾身衣物都被冷汗漬浸透,輔從睡夢中醒來眼神卻極致清棱,如刀劍出鞘驟現的犀利銳芒中,又挾帶絲難以言喻的痛楚。

   閉上眼簾吸氣,安夙揭開錦被下了床榻,外衣未披便提著桌上的酒壺走到窗前,支開窗格看著外面飄飛的雪,飲下一口烈酒,再任寒風拂面,許久方才壓制下心中那絲莫名突來的痛。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今兒個夜裡風大還下起了雪,您穿的這麼單薄定會著涼的,還是趕緊將外袍披上吧!”許是開窗聲驚醒了守夜的青璇,她提著燈籠走進屋子,趕緊了件外袍替女子披在肩頭。

   站在女子身後許久。

   她猶豫著蠕唇輕問:“小姐,可是做噩夢了麼?要不要奴婢去給您做點糕點或者熬點寧神湯來?小姐空腹喝酒易醉,對身體也不好。”

   “我去走走,不用等我你自己睡。”

   安夙淡淡開口否決,又飲下口烈酒,將酒壺換成酒壇提拎著出了房門,也未遮掩,直接飛身坐在房檐處,睜大眼看著漆黑漆黑的天和蒼穹夜色中飄下的潔白潔白的雪,聽著耳畔呼嘯狂咽的寒風,一口口飲著酒液。

   許久,她將酒壇隨手放去一旁,往後一倒直接躺在冰冷的琉璃瓦上,任冰冷雪片落在臉頰,任烈灑在胸膛中灼燒著心髒。

   那的確是個噩夢!

   她很久都未再做的另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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