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劫數,必輸無疑

   許是因果酒本身味道比之烈酒柔和很多,男子的臉龐也比之平時的素雅更多了分柔和,聞女子之言他笑笑開口:“不管是關心還是為了避開麻煩,這果酒我都很喜歡,味道很好,謝謝你。”

   錦握著酒杯又淺酌了一杯這才緩緩道:“蘇府裡的確是有暗樁,引夏候源過去的人就是暗樁,其它的地方也有,至於哪些地方,又到底是哪些人,阿裳以後會知道。至於皇宮如阿裳所說,根本用不著你我出手。”

   “自然阿裳比錦亦不遑多讓,短短時日竟便能打探出沐蘇兩家小兒女間的私情加以利用,還對蘇府的地型查探的一清二楚,赴宴之前有充足的准備,膽大心細更是臨危不亂,便是不需錦與白樺你也能做的很好。”

   既去赴宴,且不說明知有人定會對付她,她們本身就有仇,她自然不可能不做半點准備,更何況自那日與丁凝後山談論之後,她便一直有派人監視蘇府,調查蘇家上下。整整一個月若連這點都查不到,那辦事能力未免太差。

   “我倒覺得你這話是在誇你自己。”

   若論膽大心細,大概誰也比不上眼前這個男人,派了人進蘇府,卻讓人未查出半點端睨,想來應已暗中籌謀很久,她微頓淡聲道:“難怪總能得到第一手准確消息,甚至連玲瓏玉骨之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我倒是有些相信你的話,不過你想扳倒仇人,是想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錦微恍:“那個位置,你指皇位?”

   “就是皇位,那個所有人都想坐上去的位置。”

   安夙執杯咽下喉中酒,凝著男人眉眼:“成為至高無上的九五帝王,奉天命統掌一國大權,號令四方臣服,成為萬萬人之上的存在,這大概是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功成名就,眼瞎於你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妨礙,障礙,阻礙。你別告訴我你只想報仇,沒想過去坐上那個位置!”

   “呵呵……”

   男子嫣紅唇畔輕張,溢出一串低沉笑聲:“有人曾對我說過,那個位置太高太冷,責任太大。可若真的只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達到目的,才能許給我想護的人一世晴空,我亦會不惜一切,去搶,去奪。”

   “哪怕為此,血流成河?”

   “哪怕為此血流成河,哪怕為此屍橫遍野,哪怕為此耗盡一生心力腳踏累累白骨,犧牲所有一切,錦都在所不惜。”

   “既然親人不在,你又想許誰一世晴空?”

   安夙抿了抿唇,看男人笑晏的樣子,右手拾指在杯身輕輕撫過,那些曾在心底對自己說過的話此放卻從另一個人的口中吐出,還是這樣一個男人,只怕沒有人能想得到。

   他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仇恨,最狂妄也最無情的話。她一直在試探這是個怎樣的男人,此刻似乎又多了一層了解。

   這個男人心中的恨,很深,很深……

   卻從未表露過半分!

   靜默。

   “阿裳說的對,我想護的人的確都已不在,可世事無常,人生總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卻注定只會是過客,這些年錦也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人,可有的人只一見卻能讓人情牽一生。現在,我很確定我想護的人,又有了一個:你。”

   許久後錦開口,卻是伸手越過小幾輕觸著女子的眉眼,連他幾上酒壺被碰倒都未察覺,只描摹著女子的五官,聲音多了分嘆息:“可惜,阿裳對所有人都抱著防備之心,對我尤盛。明知無法取信你,可我還是想告訴你,即使現在我對你還遠稱不上情牽一生,至死不渝,也還不能為你做到不惜自己的性命,可我很明白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

   “有時我覺得你像天空潔白的雲朵,不停的變幻著形態,讓我看不清讓我在疑惑的同時也想要去了解。有時你冷的像冰,甚至殘忍的像刺,哪怕只靠近也會讓人鮮血淋離,你出手間便能奪人性命,也會毫不猶豫揭開別人的傷疤。可我相信在你心裡,也定有一片旁人無法觸及的柔軟。”

   “有時我覺得你狡詐如狐,腦子裡盡思著陰謀算計,將所有人都愚弄於五指之間,與我彼此試探能讓我耗費心力時間如此之久,卻沒有半絲起色,還是我平生久見。剛剛我又覺得你像是院外的翠竹,風雪來,枝葉擺,寧願獨自承受也不願尋求庇護,這個時候的你,又倔強的,讓人難以不心疼!”

   能讓他彈出了淨心幻咒,加上她本身深厚內力,依舊花了兩個時辰才解開的藥,可想而知藥效有多強,可她最終憑著自己的毅力撐了過來,雖其間有淨心幻咒的幫助,可若沒有他相信她最終也會撐過去。

   不過是再多幾個時辰而已。

   由此便知,這是個意志力驚人的女子,她能忍下無數男子也不能忍的痛苦與折磨,有著比無數男人還要強悍的毅力,而沒有人會想如此折磨自己,她既選擇如此做,他相信定也會有緣由。

   是什麼,他不知道。

   可能讓這樣一個女子選擇這樣的手段來折磨自己,強大自己,不想依靠任何人不想依附任何人,那背後的緣由定然不會太好。

   她看似跋扈囂張,做事毫無章法,甚至冷血的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利用,可實際她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她無情的打破紀少亭那個十五歲少年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殘忍將他改變的同時,從另一方面來說,又何嘗不是教會他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如何更好的生存下去?

   這是個心懷仇恨,看似無情無心,卻胸有溝壑有著莫名柔軟,聰慧又堅忍至極的女子,又怎能不讓他惻目駐足。

   甚至是,心生憐惜?

   男子說著手指最終落在女子右眼下方,那顆嫣紅的朱砂痣:“聽聞國師曾當眾有言阿裳戾氣太重,本福緣深厚,卻因眉間一點朱砂累薄情,若執念太深終不得善終。可我覺得,阿裳必是有福之人。若非生為女兒身,若非被困在這深宅內院中,我想阿裳應是只翱翔天際的蒼鷹,我想你應更喜歡廣袤的天空。”

   “同樣你是我唯一見過卻讓我也看不透的女子,即使我與你之間也有彼此利用,但我至少不會傷害你。這是錦對阿裳的承諾,不管將來如何,至少我不會傷害你,在我能力允許範圍之內,我會盡我所能給你一片蔚藍長空。”

   “這是錦對阿裳的承諾,不管將來如何,至少我不會傷害你,在我能力允許範圍之內,我會盡我所能給你一片蔚藍長空……”

   男子清溫潤聲音如泉水叮咚汩汩滑過凹凸不平的小溪渠,又如春風徐徐拂過河岸旁的楊柳枝,一字一句傳入女子耳中,有剎那讓她失了神。

   曾有人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也曾有人用那雙粗糙大掌為她撐起了頭頂那片蔚藍晴空,可那片晴空在她九歲時就塌了,消失的無影無蹤。也是那時起,她便明白她要依靠自己給家人撐起另一片天,她努力習文練武,努力讓自己也變成父親那樣的人。

   可最終家人一個個離她而去。

   她想為他們撐起的那片長空,最終卻因為她而染盡家人至親的血,那片血色鐫刻入骨,靈魂不滅再也不會褪卻,可這個男人沒說什麼至死不渝,也沒說什麼與她生死與共,更沒有許她什麼一世情深。

   他說,不管如何,將來至少不會傷害?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他會盡他所能給她一片蔚藍長空?

   可笑麼?

   是挺可笑,一個瞎子卻要許她一片晴空?一個連真實姓名她都不知道的男人卻想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一個僅數面之緣的男人,卻妄想剝晰她的內心想一點點的靠近她,走進她的內心世界?

   “可我想要的晴空,你永遠都給不了。”除非這時空能倒轉,除非家人能再生,否則她的眼中再也不會有那片蔚藍晴空。她曾覺得這個男人容若天人,心如磐石,她也並不否認,這個人很神秘,也很高深莫測。

   可終究,他只是個凡人。

   不是神。

   就算這世上真有仙神存在,就算那所謂仙神能移山倒海,可那仙神就真能讓死人回生,真能讓星多辰鬥轉,又真能讓時間倒回?

   她一直都認為這世上之事人力鮮有不及,可也只是世事。及之上蒼,這紅塵三千丈中渺小的凡人,卻終究無力!

   否則,天不會一旱五年,滴雨未落。

   那也是最終害安家滅亡的導火索,早在五年前蒼天埋下的禍根,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最終變成凶手攻擊安家的工具和利器。

   “我想要的那片晴空,你永遠都給不了。”

   安夙看著男子眉眼,重復開口一字一句:“就如你想要我的心,我也注定給不了你。如你所說,你覺得我對你來說不同,也不過只是好奇,不過是你察覺我與傳言中不同而引起的好奇,又或者,在黑暗中沉寂太久太過孤獨平靜而我卻偏偏看穿了你,所以你才想走進我的世界。”

   “可不管利用也好,交易也好,我們之間注定你會輸,正如我們之間這場奪心之戰,也早就注定了你必輸無疑。若不想輸的一敗塗地,阿錦,那就最好最好記住我的話,不管現在還是將來,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千萬千萬不要愛上我,因為愛上我,注定會是你的劫數!”女子突的靠近,那聲音就似在耳邊響起,清淺而緩沉的音調字字如雷,卻又帶著絲絲魔魅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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