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老太君震怒
安夙回到永寧候府時,已近亥時。
候府裡燈火通明,朱紅大門邊,馬車才停下管家紀誠便已快步上前。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老太君都等了您半宿了,您……大小姐,這位公子是?”管家的聲音在看到女子身後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時,戛然而止。
“錦公子是我新請來的琴師,你將風華閣仔細清理下,帶公子過去安置。”
“琴師?”
“是,琴師。”安夙抬頭看著紀誠,紀誠臉上表情有些滑稽,似疑惑又似糾結,想說什麼似乎又有些猶豫。
風華閣。
那是緊挨著無雙閣的院落,也難怪管家會這副表情了,帶外男入府,還安排在自個兒院子的旁邊,顯然管家心有顧忌,覺得極為不妥。
只是,眼前女子的性子從不容人置疑反對。
他怕勸解,也無用。
安夙見管家表情,不解,仔細一想便想通其中關鍵,又加了句:“他的眼睛看不到,管家,你替他引引路。”
紀誠跟隨老候爺上過戰場,確切來說算是紀家的家將,只是當年在戰場上傷了右臂,便做了紀家管家,紀老太君又作主將舒嬤嬤許配給了他。兩人一直都無子嗣也把紀家當成自個兒家。所以,紀誠與舒嬤嬤可以說是看著紀戰長大,也看著紀華裳長大。
情份自是不淺。
可惜以前的紀華裳從未將這些看在眼裡,放在心上。
瞎子。
紀誠聞言總算是緩過神來,仔細的看了過去,這才發現男子狹長如曜石的墨色眼眸裡竟沒有焦聚,手上也杵著竹杖,忙點頭道:“是,錦公子請跟我來,大小姐放心,老奴定會安排好,老太君且還憂心您,您還是趕緊過去吧,好好和老太君解釋解釋,不會有事的。”
錦只微微頷首,淡笑:“勞煩了。”
舒雲宛。
紀老太君,劉氏,紀嫣然,紀少亭,紀少亭生母二姨娘,包括其胞妹紀語微都在,珍珠青璇雅蓉流蘇四婢都跪在堂下,四人身上都有傷,顯然都受了罰,下令者是誰勿用多說。
就連劉氏也跪著,且看樣子應該跪了很久。
廳裡氣氛凝滯不壓於三司會審。
安夙方才走進去,紀老太君便已拍桌怒喝:“給我跪下。”
怒。
說是震怒也不為過。
紀老太君臉上怒容不掩,那喝聲更極具威嚴,讓在場眾人都是一個激靈打了個寒顫,紀少亭眼含擔憂,想開口卻又怕火上澆油,只能閉上了嘴,就連舒嬤嬤也是面色噤然。
多少年了,她都不曾看到過老太君發這麼大的火,甚至連得知劉氏教壞大小姐時雖怒,可也未曾如此震怒。
今日大小姐……
安夙沉默半晌,跪了下去。
“說說,今日之事到底怎麼回事,你的守宮砂為何會消失?你與賢王之間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今日一早出發都去了哪裡,宮宴結束後為何避開人偷偷溜掉而不隨我們一同回府,又為何晚歸現在才回府?”如何能不怒,當眾暴出那樣的醜事,皇帝宴中離席,明顯是忌上了紀家。
她好不容易替她正名,轉眼她便將之毀於一旦,還做出那樣的事,不止丟紀家的臉讓紀家蒙羞,還讓紀家為君忌。
她這是不把紀家毀了,她不甘心!!!
紀老太君胸口劇烈起伏,此刻只恨為何沒能狠下心,此前嚴加管教,否則的話事情也不會走到這步。
“說,你怎麼不說了,我看你在宴上不是挺能說道的?你說,語橙在藥鋪裡看到的人是不是你,你一大早去藥鋪做什麼?你和賢王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紀老太君呼吸不暢,雙眼有些翻白,舒嬤嬤忙上前替老太君順氣。
紀少亭也忙上前勸道:“祖母,您身子不好,大夫說了不能激動,您可千萬不能動氣,大姐她定也是有苦衷的,您別急聽大姐慢慢說,大姐她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此事定還有隱情,大姐……”
“大小姐,您趕緊把事情說清楚老太君也能您拿個主意,這女兒家的事您不懂,若是真有……”舒嬤嬤與紀少亭連忙朝女子使眼色。
安夙看得分明,抬頭卻只淡淡回了一句:“事實就是我在宮宴上所講的那樣,此外,我無話可說。”
說什麼?
說她是仍是清白身?說她在大殿上是故意冤枉蕭燁?那話說出來只會讓紀老太君怒上加怒,怕不止會當場氣暈。
她的守宮砂為何會消失?
自然不可能是因為蕭燁,雖未歷人事卻不代表她不懂,軍營裡粗漢子聊天時那些下流段子能臊得大姑娘鑽進地洞,從開始的不適到後來聞之面不改色,她幾乎聽到耳朵生繭。當初,夏候源私藏的春宮策,被她當場收繳撕掉燒毀,還記了她許久的仇。
所以,唯一可能,也只有潑在她身上的那碗湯了。
瓊華宴由皇後主理,宴上宮婢定經嚴格挑選,便是平日裡宮道也都清掃的干干淨淨,遑論如此場合?皇後絕不會允這樣有失皇家顏面的事發生。那宮婢恰摔倒在她不遠處,好巧她手中湯正潑向,更巧她伸臂去擋臂上守宮砂便沒了。
如此明顯漏洞,瞎子也能看出來。
若她未看錯,那宮婢會兩下子,摔的角度有點難,潑的准頭也不差,大半湯都潑在她身上,央及到別人的及少,她順勢拿手臂揮袖去擋是想借此給丁凝解圍不假,只是,她原本以為幕後唆使之人是想用此法毀了她的容,就算有其它後招也會換個地方,或者是趁她前去換衣,或者是在那傷藥上做手腳。
可顯然背後之人比她想像中更聰明,知道‘紀華裳’會點功夫,就算能躲過前招也要她躲不過後招。毀不了她容,那就當著眾人面毀了她清白。
大約唯一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出了蕭燁會受她逼迫當場承認這個意外!
同樣她看到的,紀老太君不可能看不到。
聽她之言與語氣,顯然紀老太君查了,可查的結果卻和幽冥拿她剪下的碎濕布給陳大夫檢查的結果相同,都是一無所獲。湯中查不出問題,那名宮婢又在宴上被皇帝當場處死。
線索斷。
她沒證據,辯駁亦無力。
而這其中糾葛萬千,本身就無法說清,也絕不能說清。
加之再有紀語凝出言佐證她曾在藥鋪出現,紀老太君查不到問題,會懷疑是她下藥也不奇怪。畢竟紀華裳有過這樣的前科。當然,紀老太君氣的自是此事會給候府帶來的影響。
“你……”
紀老太君指著安夙身體微晃,滿面痛心疾首,呼吸更漸沉暖,幾乎再說不出話來,不止雙眼泛白,氣到連唇瓣都微有泛青。
“祖母……”
“老太君……”
“祖母,您別急,大姐,你好好跟祖母說,你就先跟祖母認個錯,大姐……”
劉氏跪地滿臉焦急,眸底卻盡是陰冷,開口便火上澆油:“母親您別氣,就像少亭說的,這事兒不定有什麼誤會,還是先問清楚吧,裳兒你和母親說,你真的和賢王做了,做下那偷嘗禁果的事了?王爺他怎麼會,你,裳兒,你怎麼做出這樣有違禮教,又喪德敗行的事兒來,你……你讓母親說你什麼好?”
偷嘗禁果?
這比喻真含蓄,那結結巴巴的語氣,說的斷斷續續卻是意有所指。她這是想把紀老太君生生氣死!
“我和王爺做下偷嘗禁果之事?我喪德敗行?
安夙徑自站起身:“你就這麼確定是我不知廉恥,是我給王爺下了藥,證據呢?王爺在大殿上說的話你沒聽清?你若懷疑大可去藥鋪查證也可去找王爺詢問。若非你,此事也不會鬧得人盡皆知。劉氏,看我當眾丟臉你很得意?堂堂候夫人卻在宮宴之上大呼小叫,又成何體統?你在質問我喪德敗行前,不如先思思己過修身養性,也好好學學該如何做好這個一品誥命候夫人,免得來日成了笑話不說,還累及我候府滿門。”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笑話看夠了就給我全都回去,舒嬤嬤,祖母身體不好不能動氣,你先扶祖母進去休息。青璇珍珠立刻和二少爺前去請陳大夫過府為祖母診治。還不快去都愣著做什麼,是不是真想看祖母出事?”女子最後一喝戾喝,把所有人都震住。
她做沒做她會不知?若真不知,她就不會在湯裡做那樣的手腳。
作戲作到皇宮去?
還安排的這麼滴水不漏?
看來她連日的挑釁打壓總算有了成效,劉氏紀嫣然已被逼急。
如此,就好……
女子話落,眾人總算回神動作起來。
“小姐,奴婢這就去。”
“姨娘,語微,你們也去幫嬤嬤照看祖母,我這就去請大夫。”紀少亭說完與雅蓉二人匆匆出了舒雲宛。
紀老太君也被舒嬤嬤與二姨娘等人扶了進去。
劉氏與紀嫣然等人顯然還未回過神來,尤其十二歲的紀語橙,臉色更是慘白如紙,不由自主移步到劉氏身後尋求庇護。
“母親……”
紀老太君昏迷被扶走,劉氏也順勢站起,許跪太久腿麻,踉蹌了一下,她才站抬起頭便對上一張臉,和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