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彼此試探
轉眼已入夏,天氣越發炎熱起來,連吹拂過面的風都似乎夾雜著一股熱氣。
朱彤拎著一只彩蝶刺繡的香囊給薛榮華,“准王妃,這是奴婢新制的香料,你聞聞。”
薛榮華湊近香囊輕輕一嗅,清甜的花香令人十分舒怡,“這個香味不錯,裡面放的是什麼花啊?”
朱彤笑道:“這是奴婢用院裡的梔子花做的。”
“梔子?我們院裡有梔子嗎?”薛榮華轉念一想,薛龍湖為了照顧閔姨娘的胎,讓她和薛琉華搬到西苑。那日在東苑收拾物什,薛琉華驚天動地的叫罵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可惜薛龍湖不在府裡,否則他就可以領略一下自家嫡女的氣勢了。
墜兒幫她把香囊系在腰間,道:“那閔姨娘在東苑過得可舒坦了,一天四餐,餐餐都是山珍海味。”
“那是自然,老爺整個心都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她肯定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彰顯一下自己的身份了。”一想到不久後即將要發生的事,薛榮華唇邊就浮現隱隱笑意。
“不過,”墜兒偷笑道,“閔姨娘都沒有發現自己身體不大對勁嗎。”
薛榮華摸摸香囊,笑道:“她只怕會把所有的不對勁都當作是懷孕的緣故。”
三人就著搬去東苑的閔姨娘調笑一陣。墜兒忽然問道:“小姐,怎麼最近都沒怎麼看到端王爺啊?”
薛榮華一愣,楚縱歌每隔一周都會來一次,她的確是有一個月都未見到他了。
“他是皇子,要經常幫皇上處理政務,最近比較忙吧。”
墜兒道:“小姐,端王爺不是在皇宮裡出了什麼事嗎?”
朱彤連忙道:“不會的,端王爺行事一向妥當,准王妃放心。”
薛榮華略微嘆了口氣,她從前和楚縱歌分析過的和儀夫人的事,不知他在宮裡進行的怎麼樣了,有沒有查到真相,他和太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又進行的如何,沒有陳皇後那樣穩固的後盾,希望他還是能抵抗得住。
她看向一臉焦急的朱彤,安慰道:“我也明白他的為人處事,是不會有事的。”
墜兒摸摸朱彤的後背,笑道:“你不僅對端王忠心,還對我們小姐忠心,這是個好僕人。”
朱彤臉上微微一紅,“墜兒姐姐取笑我了。”
薛榮華捂嘴一笑,“墜兒說的沒錯,你確實忠心,還是你前主子教的好啊。”
墜兒想起來什麼事,“明月還叫我幫她剝蓮子呢。”
薛榮華奇道:“你和明月玩的好?我怎的見她對你不甚耐煩?”
墜兒道:“明月是我遠方表姐,礙於大小姐總是要對我冷淡幾分,背後還是很親切的。”
“那薛琉華知道了,豈不罵死她?”
墜兒露出傷心的表情,“以前為著明月給我點心的事,大小姐打過她幾次,現在就沒送了。”
薛榮華暗自嘆息,這薛琉華不僅對她這個庶妹,對待下人也是十分苛刻。
“待會你去找明月的時候,也帶些綠豆糕去吧,我這小廚房裡的東西雖然沒有大小姐房裡的好吃,也是可以入口的。”
墜兒欣喜道:“多謝小姐。”
渡河裡的荷花開了滿滿一池,粉白色的花朵如碗口大小,亭亭玉立於片片碧綠色的荷葉上,像是一盞盞粉瑩瑩的河燈。薛琉華在船頭輕輕撲著芭蕉扇,看著明月在荷塘裡采荷花。
晉王頷首一笑,“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薛琉華冷然道:“別吊書袋了,撿要緊事說吧。”
“薛大小姐近來怎的不大高興?”
薛琉華把扇子遮住半邊臉,露出一雙冰冷的眸子,“我見著你就不大舒服。”
晉王從袖裡摸出一只小巧的沉香木匣,打開來裡面有柄羊脂玉如意,“這羊脂玉夏日裡戴在身上清涼舒爽,以後就不必因為看見我而不舒服了。”
薛琉華忽然愣住,又作出不在意的樣子,“多謝晉王,不過天上從不掉餡餅,晉王是有事相求嗎?”
晉王撫掌大笑道:“薛大小姐果然聰明剔透。”
薛琉華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你有話直說。”
“那端王的准王妃可還好?”
薛琉華幽幽道:“她能不好嗎,天天和自家丫鬟做香囊玩,自在著呢。”
“端王經常去宰相府看她嗎?”
薛琉華搖頭道:“沒怎麼來過,前些日子送了她個丫鬟,算是讓丫鬟照顧下她吧。”
晉王疑惑道:“丫鬟?”
“這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個小姑娘,倒是比較溫順,很聽薛榮華的話。”
“你家明月也很懂事呢,”晉王指指遠方摘荷花的人影,“給你摘荷花這麼久都沒回。”
“明月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當然懂事。”
“你說,薛榮華能順利嫁到端王府嗎?”
“晉王是想她嫁進去還是不想她嫁進去呢?”
晉王揚唇一笑,“自然是想她嫁進去了。”
薛琉華連連冷笑道:“晉王要是想與我打啞謎,還找我出來做什麼。”
晉王笑道:“並不是與你打啞謎,只是現下形勢復雜,我拿著薛榮華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大小姐可有什麼主意?”
薛琉華面色一冷,“我覺著殺了她倒是個好主意。”
“大小姐太激動了,以後扳倒端王,薛榮華還不是任你處置。”
薛琉華沒好氣地說:“你總想著端王做什麼,你也想當儲君?”
“人人都像當儲君,而我只想在新皇上位時,留一片淨土給自己罷了。”
薛琉華不知他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你也倒是清心寡欲,你是太子那邊的人嗎?”
晉王又笑道:“我只是自己這邊的人。”
薛琉華不大懂這些皇宮之事,另撿了別的事來問:“你有另找過薛榮華嗎?”
“她整日呆在宰相府裡,我怎麼找啊,所以才需要你來幫忙嘛。”
薛琉華看著他時常浮於表面的溫和笑意,一時沉默不語。
太子親手為陳皇後在發髻上斜插了一支金鳳穿花步搖,垂下的明珠流蘇串輕輕掃在右臉頰上,她細細摸著,果然是西北進貢的好東西,珠子顆顆渾圓飽滿,略有寒意。
“本宮為你煮的綠豆粥喝了沒?”
太子恭敬道:“兒臣已經喝下了。”
“那就好,”陳皇後滿意地點點頭,“那綠豆粥最是清心解熱了,夏日裡要多喝些。”
太子笑道:“母後,這才剛入夏呢。”
陳皇後微微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沒到盛夏就會中暑,本宮這不是為你擔心嗎,對了,端王怎麼樣,聽說他被皇上斥責。”
太子俯到耳邊幸災樂禍地笑道:“端王三天兩頭被父皇斥責,這次是最嚴重的,直接在信陽殿禁閉了起來。”
陳皇後一愣,雖然皇上平時對端王管教頗嚴,可也不至於到禁閉的程度啊。“他犯了什麼錯,惹怒你父皇了?”
“父皇說他是言語無狀。”
“言語無狀?他說了什麼?”
太子輕輕笑道:“兒臣不是很清楚,聽寧公公說好像是端王說了做夢的事情。”
陳皇後問道:“做夢不是很正常的嗎,皇上氣這個干什麼?”
“呵呵,端王做的夢好像是關於和儀夫人和鸞鳳宮的。”
臉邊的流蘇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陳皇後呆呆地看向太子,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太子見母後失魂的模樣,連忙問道:“母後,您怎麼了,難道端王的夢有問題?”
陳皇後強作鎮定地捂住胸腔,端王從未在皇上面前提過柳呈芸,皇上也從未對端王說起過她已逝的母妃,怎麼如今端王突然提起來了。
“那……端王的夢裡是些什麼?”
太子一臉茫然地說:“……就是端王思母心切,夢見自己和他母妃在鸞鳳宮。”
陳皇後奇道:“端王怎的會做些這樣的夢,他母妃在的時候他才多大啊,根本記不了事的。”
太子得意地笑道:“所以說嘛,端王與兒臣搶奪大臣節節敗退,一下黔驢技窮才出此下策,可惜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根本不受父皇寵愛,這不,非但沒有感動父皇,還被關了禁閉。”
陳皇後的面色蒼白了幾分,她鎮定道:“你說的對,端王沒有那麼聰明,這次就失手了。”
太子揚唇一笑,“要不是父皇下令關他在信陽殿思過,兒臣還真以為父皇容忍他參與奪嫡。”
“你知不知道你父皇這幾天去了什麼地方?”
太子轉了轉眼珠,道:“父皇不是來母後的長春宮,就是去康貴妃那,想來他還看過幾次佟妃。”
陳皇後嘆了口氣,這些明面上擺著的路線誰的清楚,她要的是沒人知道的那個地方。
“鸞鳳宮現在還是一片廢墟嗎?”
“那是當然,和儀夫人走了之後,就荒廢了,聽說那兒長滿了柳樹,黑魆魆的晚上看上去最嚇人。”
陳皇後心煩意亂地把步搖取下來,幽幽道:“廢宮哪有不嚇人的。”
太子問道:“母後要兒臣叫人把鸞鳳宮收拾干淨嗎?”
“別,”陳皇後聞言連忙攔住他,“那地方反正離咱們遠的很,你就別管了。”
太子納悶道:“真不知父皇怎麼想的,一個廢宮還留那麼久,太詭異了。”
陳皇後搖搖頭,“聖意不可妄自揣測,你自己別說胡話,小心和端王一樣關在東宮裡反省。”
太子忙道:“兒臣一向小心謹慎,不會步端王後塵的。”
“你明白就好,等端王出來後,你也要去信陽殿去看看,做好兄長榜樣。”
太子微微頷首,“是。”
“對了,晉王那邊也要看緊點。”
太子疑惑道:“晉王一向對儲君之位不感興趣,要看緊他做什麼?”
陳皇後面色凝重地說道:“晉王雖不對儲君之位有意,卻是不錯的幫手,畢竟康貴妃的母家擺在那,能拉過來是最好不過。”
“可是他與端王親近……”
陳皇後嫵媚一笑,“他能與端王親近,自然能與你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