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交鋒
信陽殿重新打開的時候,楚縱歌正呆在院子裡喝酒。喝的酒依舊是那冰希酒。皇上賞他這酒無非是想叫他知趣些,如今他因為不知趣而幽禁宮殿,也得喝這酒來清醒一下。
身邊的一個宮女來報說:“端王,皇上下令開宮了。”
手邊的一個玉杯忽然間摔在了地上,酒水灑了一地,可那杯子卻還沒碎,楚縱歌彎腰拾起那只玉杯,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前世在西戎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不得父皇喜歡,常遭他白眼相待,只是有一點好的便是,原宿的母妃已經走了,而他的母妃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他致命一擊。
宮女又道:“太子過來了。”
楚縱歌一愣,太子過來干什麼,幽閉的時候看不見他落魄的模樣,現下來看取笑他嗎。
“既然太子來了,那就給我更衣吧。”
太子在廳中等了半日,見端王滿面春風地朝他走來,沒有半分他料想的灰心喪意之色。
“端王這三月在信陽殿過得如何?”
楚縱歌含笑道:“多謝哥哥關心,我一切都好。”
太子噙著意味不明的微笑,道:“端王千萬別怪父皇……”
“我怎麼會怪?”楚縱歌一字一頓道,“我御前失言,該當如此。”
太子假笑著搖搖頭,“並不是該當,倒有幾分冤枉了,畢竟你也是太過於思念你的母妃的緣故。”
“哥哥說的極是,”楚縱歌揚起一抹頑皮的笑意,“我在幽閉信陽殿的時候,怎麼不見哥哥幫我去和父皇求求情呢,讓弟弟好生傷心。”
太子一怔,連忙笑道:“你怎知道我沒去求過,只是父皇心意已決再難回頭,但我心中擔憂不已,這不,信陽殿剛開宮,我便來看你了。”
楚縱歌心中一聲冷笑,拱手道:“如今也只有哥哥掛念我了,多謝哥哥。”
“哎,”太子樂滋滋地說,“你我兄弟之間不必多禮,晉王似乎和你關系還不錯,怎麼不見他去求父皇,也不見他來問候你?”
這太子還真是耳聽八方。楚縱歌道:“晉王不是有位心儀的佳人嗎,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如此情濃蜜意之時,還在意我這個哥哥?”
太子道:“端王可有見過那位佳人?”
“我可沒見過,晉王把她藏得好好的呢。”
太子嘆息道:“晉王就是怕我知道啊。”
楚縱歌一愣,難道太子和晉王之間還結了些梁子。“晉王怎麼會怕哥哥知道?”
“以前晉王曾經喜歡過宮中一位舞姬,名字叫玉珠的,只可惜被我發現無意之中告訴了父皇。”
楚縱歌看著他一臉的愧疚,真不知如何品味“無意之中”這四個字。
“不過,”太子笑道,“晉王和端王性情還有幾分相似,端王不是也喜歡上一個庶出的小姐嗎?”
楚縱歌大方地笑道:“我可是從來都不在意這些,庶女又如何。”
“是是是,端王說得對,但是你不怕父皇怪罪嗎?”
“父皇知道我要娶一個庶女為王妃,並沒有說什麼。”
太子沉默地飲了口茶。端王又不得父皇寵愛,自然娶什麼都無所謂了,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倒是哥哥,”楚縱歌把話頭轉到了他身上,“我有了准王妃,晉王有了佳人,怎麼哥哥還只是找了幾個妾呢,也不見太子妃的影子。”
“父皇說了,”太子悠悠道,“太子妃如此重要的位置,是需要慎重考慮的。”
“我倒是有個人選給哥哥參考。”
太子知道他提不出什麼好話來,但也問了句:“哦?是哪位大人府裡的閨秀?”
楚縱歌挑了挑眉,“宰相府大小姐薛琉華。”
太子差點把口中的茶水吐出來,這不是母後為晉王准備的花瓶嗎。
“薛大小姐……”
楚縱歌緊接著後面說道:“薛大小姐花容月貌,溫柔敦厚。”
太子心中輕蔑地笑了一聲,若真如此,怎麼不見得端王娶薛琉華呢。
“我還沒見過薛家大小姐,與她不怎麼相熟。”
楚縱歌輕輕笑道:“哪裡要相熟才可以呢,難道皇宮裡的母妃們都是和父皇相熟才進宮的?”
太子把話推回去,“那日百花宴裡,聽母後說晉王和薛琉華很投緣呢。”
“再投緣,晉王心中住著的也不是她,皇後不是很喜歡薛琉華嗎,哪日太子見見,想必也會傾心。”
太子冷冷一笑,他早已見過那薛琉華好幾次了,的確有幾分姿色,可眉眼間的囂張跋扈卻是讓人不想靠近。
“既然母後喜歡,那改日我也去認識一些吧,”太子道,“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有借聯姻結交大臣之嫌。”
“尋常婚嫁而已,哥哥怎會想到這些?”
太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父皇最煩我們私下結交大臣,我不得不多考慮一些,怎的端王應該比我清楚吧。”
楚縱歌面色平靜地回應道:“太子是儲君,我哪有哥哥知道的清楚。”
“某些問題並不是只有儲君才是最清楚的,畢竟太子之位是可以廢去再立的。”
楚縱歌幽幽道:“哥哥想說什麼?”
太子輕笑道:“我想說的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最要保證的就是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要動搖。”
楚縱歌含笑道:“那我這個做弟弟的最要保證的就是自己哥哥的太子之位不要動搖。”
太子高深莫測地看了他半會,道:“端王聰明忠心,我這做哥哥的很是欣慰,只是聰明這部分別太過,而忠心這部分要更加才是。”
楚縱歌銜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拱手道:“弟弟多謝哥哥教誨。”
薛琉華一筷子直直地插進桌上那盤清蒸鯉魚裡,怒喝道:“廚房那邊是怎麼回事,私吞父親銀子了嗎,怎麼今天的鯉魚這麼小一條,能夠吃幾口啊!”
明月惴惴不安地站在門口,“小姐莫急,二姨娘有孕,大條的鯉魚都送到東苑那邊去了。”
薛琉華端起那盤鯉魚砸向明月,罵道:“有孕就需要吃大條的鯉魚,她要給父親生下個鯉魚來嗎?”
明月一彎腰幸好躲過了那盤菜,她膽戰心驚地又走遠了幾步,道:“二姨娘有孕,不得不矜貴些。”
薛琉華氣得暴跳如雷,“妾室就應該有妾室的樣子,別以為懷了個孩子就當自己是半個夫人了。”
明月輕聲道:“不只是飲食呢,前些日子裡老爺新得的幾匹錦緞都給了二姨娘呢。”
什麼?薛琉華臉上一白,難怪夏日裡的新衣料一直都沒有送上府,原來是閔姨娘這個小賊半道上把料子截去了。
“老爺還給了她哪些好處?”
“還有……一些古玩什麼的……”
“她現在是在東苑的哪座樓上?”
明月答道:“就是……就是在小姐你從前住的那座樓旁邊,離老爺最近的那個。”
這一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薛琉華內心的火氣又往上躥了幾分,連她堂堂薛府大小姐都不能與父親住得過近,一個妾室膽敢借自己有孕而在府中興風作浪,真是不知好歹。
薛琉華定了定神,咬牙切齒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去東苑那邊拜訪一下這位姨娘吧,也去問候一下我的弟弟。”
明月聽出薛琉華話中陰狠的意思,趕忙攔道:“大小姐息怒,現在老爺不在府裡……”
薛琉華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得趁老爺在府裡才能去看望一下自家姨娘。”
明月忙道:“不是的,大小姐,只是二姨娘現下有孕……”
“你是說她現下有孕經不起我折騰吧?不打緊,她才三個月的身子。”薛琉華抬腳就要邁出房門。
“小姐,”明月擋在了門口,“畢竟小姐是沒懷過的,三個月的身孕還不穩呢。”
薛琉華怒道:“我就算沒懷過孕,我也見多了懷孕的,怎麼她還與別府的夫人不同,格外要嬌嫩些?”
“小姐,真的不行啊,”明月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現下老爺夫人都不在,要是出了個什麼事,那可怎麼辦啊!”
薛琉華與明月在互相拉扯的時候,薛榮華正巧從門前經過。
薛榮華看著地上摔出的鯉魚,笑道:“姐姐在這與丫鬟爭東西吃呢,明月你還不快讓開,好叫你小姐把這條鯉魚撿回去,你瞧你家小姐餓得跟野狼一樣。”
在薛琉華心中,薛榮華可是要比閔姨娘可憎可恨數百倍。她眉毛一皺,喝到:“你沒事來我房門前瞎轉悠什麼。”
薛榮華無辜地攤開手,“妹妹只是恰好從這經過而已。”
“這西苑只有這麼大,你要上哪去?”
“西苑不大,東苑大,”薛榮華抿嘴笑道,“我這是去看二姨娘去呢,她的孩子都有三個月大了。”
薛琉華嗤笑一聲,“你表面上還是很關心人家的嘛。”
薛榮華含笑道:“二姨娘懷的可是老爺的兒子,我們的弟弟,妹妹是面上心上都關心著。”
薛琉華用詭異的眼神掃了她幾下,笑道:“榮華妹妹一雙利眼比大夫都厲害,孩子才三個月,你就知道是男孩了。”
“薛府一向得上天眷顧,自會給老爺一個兒子。”
薛琉華幽幽地看著她,道:“既然妹妹要去東苑看看閔姨娘,那我便和你同行吧。”
薛榮華淺淺一笑,“姐姐也要去?”
“你這眼神倒顯得我有多鐵石心腸似的,全府的心都在她身上,我的心自是也在她身上。”
“那我們還真是與父親父女同心。”
薛琉華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我與父親同心,你就算了。”
明月怯怯地說了句:“小姐你還是要去東苑?”
“那是自然,有薛榮華陪著,你就別煩人了。”薛琉華狠狠剜了她一眼,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
薛榮華暗自掐了墜兒一下,與她相視一笑。
“時機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