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絲帕(一)
薛榮華看了一眼門口累得滿頭大汗的墜兒,問道:“怎麼,還沒有找到朱彤嗎?”
“我問了守門的小廝,他說朱彤三日前就進宮了。”
薛榮華狐疑地皺緊眉頭,“三日前?我在信陽殿根本沒有瞧見她的影子。”
墜兒擔憂道:“朱彤那丫頭喜歡到處玩,說不定到別的宮裡去了。”
薛榮華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我看不大可能,朱彤雖調皮了些也懂規矩,進宮了不至於不到信陽殿告訴我們一聲。”
“那小姐要王爺派人在宮裡找嗎?”
“要的,你找個可靠的人進宮要端王在宮裡尋人,再找幾個人把整個京都搜一搜。”薛榮華沉聲道,朱彤在很多事情中都擔當著重要的角色,她可不能有事。
墜兒點點頭,快步離去了。
薛榮華在房間坐定片刻,心中一片空白。朱彤是楚縱歌送給她的貼身侍婢,可自從反手一擊將葉氏毒成廢人之後,她就很少出現在眼前,總是跑到看不見的地方玩耍了。
鬼使神差般,她慢慢踱著步子,來到府中婢女休息的別院裡。因為朱彤和墜兒與她關系親厚,在她成為宰相府嫡大小姐之後,她就單獨辟出一個房間給兩人休息。
朱彤的東西很少,梳妝台上只有一個首飾盒子,打開來看裡面就放著她送給的零星小物。抽屜裡也什麼東西都沒有,空蕩蕩的像是去赴一場遠行一樣。
薛榮華深深吸了一口氣,若是朱彤此刻回來了,這東西動過的痕跡不就明擺著她疑心自家婢女嗎。朱彤肯定會失望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而楚縱歌亦會認為她疑心他送予的婢女就是疑心他。
薛榮華坐在床沿邊,一時不知道是該繼續搜查下去,還是停手離開這裡。她漫不經心地抬頭看向上空,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慢慢起身摸向一根房梁,這房梁之間的契合處隱約有什麼東西,她指尖用力抽出一條絲帕來。
不會有人將一條普通絲帕放到這裡的。薛榮華展開絲帕,上面全是蘸血的字跡,通紅一片觸目驚心。
“康氏萬琪……”薛榮華緊鎖眉頭,這血書最後的落款不就是康貴妃嗎,如果是康貴妃寫的東西又怎麼會藏在宰相府丫鬟房間裡。
她在心中默默念著絲帕上的血書,雙眼驀然睜大,康貴妃真是一陣吹向楚縱歌的東風,這簡直就是一封極佳的陳情書,宮中的所有玄機都寫在上面了。
她喜不勝收地攥緊了絲帕,往事一幕幕湧入腦海,心中的一切糾結都像是找到了線頭。
“墜兒,”薛榮華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間,一臉焦急道,“我們現在馬上進宮去找端王。”
墜兒疑惑地問道:“我們不是才從宮裡出來嗎,怎的又回去?”
“我找到了很重要的東西,”薛榮華眼神篤定地望著她,“我們必須馬上找到端王,把這樣東西交給他。”
墜兒一愣,問道:“那朱彤呢?”
薛榮華遲疑了一下,沉聲道:“我們先進宮。”
“太子爺,你怎麼了?”明珠小心翼翼地扶著太子的胳膊。
“我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頭重腳輕,渾身乏力,請御醫來瞧過說是我聞多了不好的香味,讓我暫時離胭脂水粉遠一些。”太子蒼白的面上擠出一絲生硬的笑意,伸手捏捏她的臉頰。
明珠不樂意地嘟起嘴巴,“那御醫自己醫術不高明,治不好太子爺的病,反倒來說奴家的不是,這樣的人怎麼能留在御醫院呢。”
太子輕輕一笑,將嬌嗔的佳人抱進懷中,“他只是說讓我離胭脂水粉遠一些,又沒有點名道姓說是你。”
明珠嬌哼一聲,用手指曖昧地卷著他的發絲,“太子爺身邊的胭脂水粉只有奴家一位,自然說的是奴家,難不成,”她眼波流轉,“太子爺身邊還有別的胭脂水粉不成?”
太子被她逗樂,唇邊揚起一絲愉悅的笑容,“我身邊只有你一個,哪有別人的份。”
明珠嫣然一笑,絳紅色的雙唇湊近到太子的臉邊,“太子爺,今天暫且休息一下。”
太子悠悠嘆了一口氣,雖然身子不太舒服,可是美人在懷怎能把持得住,他微微頷首想要一親芳澤,卻被明珠身上濃郁的香味刺激得皺起眉頭。
這香味真是聞得他頭腦發昏,“明珠,你用的是什麼香啊,我聞著感覺不大舒服。”
明珠疑惑嗅了嗅衣襟上的味道,“奴家用的香是太子爺剛見面的時候賜給的,太子爺不是很喜歡這香味嗎?”
“我確實賜給你香料過,”太子又低頭聞了聞,還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香味衝擊著鼻子,“我送給你的真的是這個嗎,我會喜歡這樣刺鼻的香?”
明珠微笑著點點頭,“是啊,真是因為太子爺喜歡,奴家每天用的都是這種香料。”
太子茫然地看著她,也許是近日功課繁忙,他都整日浸泡在枯燥無味的書本中,聞得都是清淡干澀的紙張味,一下不記得美人身上的香料味是什麼感覺了。
明珠媚眼如絲地靠在他懷中,柔軟雪白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嬌俏笑道:“太子爺,你多往奴家身上聞聞,馬上就習慣了。”
太子的雙眸變得迷蒙起來,他抱住楊柳枝條似的美人,輕輕吻上她羊脂玉般白皙的臉龐,“還是和你在一起比較幸福快樂,那些發霉的書本真是煩人,我以後登上皇位,絕對要一把火燒了書庫。”
明珠含羞帶怯地睨了他一眼,低頭咬住他的腰帶慢慢往後一拉,“太子爺日後登上皇位,那奴家怎麼辦呢?”
明珠這個充滿誘惑力的動作像是在他喉嚨裡撒了一把火種,他口干舌燥地盯住她明亮的眼眸,柔聲道:“我要是做了皇上,你就是貴妃,我要建一座金子砌成的屋子,把你養在黃金屋裡,像對阿嬌那樣,把你藏在我的身邊,不許任何人靠近。”
明珠有些不樂意,嗔道:“那些都是前人的做法,太子爺就不能想個新鮮的主意?”
太子傷神地撓撓頭,想來還是讀過的史書太少了,現如今連位舞姬都糊弄不過去,“不把你養在黃金屋裡,就未央宮吧,未央宮是貴妃住的地方,那裡可不比黃金屋簡單。”
明珠撇了撇嘴,“康貴妃就是病死在未央宮裡的,奴家覺得實在是太晦氣了,難道太子爺就不能封我做夫人嗎?”
太子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恐怕有些難,自和儀夫人之後,父皇就下令此後歷朝歷代不能再封夫人了,我總不能推翻父皇立下的規矩吧。”
明珠委屈地看著他,“那奴家還是乖一些吧,全聽太子爺做主。”
太子見她一臉我見猶憐的嬌柔神情,心不由得軟了幾分,“貴妃也是很好的,大秦建國以來就沒有舞姬出身的妃子,更別說是貴妃了。”
“奴家自知身份低微,並不在意以後的封號位分,剛才那番話也只是想試試奴家在太子爺心中的地位罷了。”
太子滿眼寵溺地端起她的下巴,在她櫻桃般的雙唇上落下一吻,“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不管是未來的皇後還是貴妃,你永遠是我心頭的朱砂痣。”
明珠望著太子有些頭昏的模樣,唇邊揚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太子爺,你怎麼了,好像頭昏腦漲的毛病又發作了。”
太子離開她的嘴唇後,只覺得全身酸痛,頭中像是灌進去了千斤重的東西,一個勁得往下墜,“我身子不大舒服,你能請御醫過來嗎?”
明珠抱著手臂呆在原處並不動身,只是靜靜地開口說道:“太子爺,如果玉珠還在的話,你成為皇帝之後會給她什麼樣的位分呢?”
太子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眼眸蒙上淡淡薄霧,“你怎麼提起玉珠來,你認識玉珠?”
“玉珠是養育我長大成人的姐姐,我怎麼會不認識呢,”明珠眼中寒光四射,“太子爺,玉珠當年好歹是你的一房侍妾,你覺得她能值個什麼樣子的位分呢?”
“玉珠,你說玉珠……”太子被她冰冷的話語瘆得心中發慌,想要站起身來離開,卻覺得躺在床上的身子越來越重直往下沉,“她……她和你一樣是個舞姬而已,我怎麼會把她留到……”
“是啊,”明珠笑意中涼薄無限,“我們只是舞姬而已,能在太子爺身邊侍奉已經是我們的榮幸,怎麼能夠妄想得到你的厚愛呢,一時的玩物而已,更別說是當宮妃了。”
太子硬撐起身體,眼中顯出一絲怒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膽敢這樣和我說話。”
明珠微微一笑,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來,那刀刃寒光錚錚刺人眼睛,太子後退一步,惶恐地盯著她,心中大喊不妙。
“你拿出一把刀來做什麼?”他慌張地咽了一口氣,“是誰派你來刺殺我的,是端王嗎?”
“沒有人派我來,是我自己要來的,”明珠猶如一只等候多日的野狼,指尖輕輕滑過刀刃,“你還記得玉珠姐姐怎麼死的嗎?”
太子恍然大悟,原來她進宮來到他的身邊是為玉珠報仇來了,“我怎麼知道……她自己自盡的……與我有什麼關系?”他顫顫巍巍地抖動著身子,一臉懼意地往後退。
“若不是你強取豪奪將她弄到宮裡來玷污,她又怎會被你拋棄之後羞憤自盡,”明珠眼中精光一閃,帶著十足的恨意衝向他,“今天,我就讓你這個受萬人敬仰的太子償還我姐姐的命,讓你體會到她當年承受過的痛苦。”
若是在平時,太子也能強力將這弱女子壓制下來,可惜今天身子實在是使不出任何力氣,只能一味地用躲藏來避開她手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