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患得患失
哪怕是五品才人,不得皇上的寵愛,依然是簡樸得緊,門坎處的紅漆已經微微的剝落,桌子椅子都有著歲月的痕跡,兩個宮女扶了敘才人出來,我趕緊施禮再抬頭看她,容色還皎好,眼裡風情還猶存,只是風霜已上臉,對我也算是客氣,收了禮又讓宮女賞賜了我一些東西道:“以後妹妹就住在海棠院有什麼需要的,就差人來跟姐姐說一聲。”
眉眼看著我,都帶著幾分的光采灼人,猶如那海棠過了冬,將會迎來絢麗的花季一樣。
我唯唯諾諾地說:“是,以後多有勞煩才人的地方,還請才人多包涵。”
我不喜歡這些,卻還是說得圓潤周到,我安慰著自己,這就叫做入鄉隨俗。
至於另外那位五品林尚儀就是宮女口中所說幸運之人,母憑子貴一下子榮升到尚儀的宮女,也將最好的新衣服取了去見她。
寒冬腊月的,卻水聲嘩嘩響,走近了才看到她挺著肚子在洗衣服,冬天的衣服又厚又不好扭干淨水,她使力地扭著,二只小手都紅通通的,一張臉上卻冒上了幾點汗珠,說不上漂亮,臉上浮著一些紅色的東西,可能是因為懷了胎兒所至,一雙大眼睛卻圓溜溜的相當漂亮,看到我來了,努力地擠出一些笑,還帶著宮女的本質趕緊放下衣服,雙手在衣服上擦淨水過來說:“昨天聽才人姐姐說會有人過來,長得可真好看。”
“我叫雲千月,林尚儀安好。”半彎著身子行了個禮。
她臉一紅,局促地說:“請坐請坐,我給你倒杯茶。”匆匆地又往裡面走去。
“不敢。”我看著她心裡有些酸澀,將衣服奉上,她卻雙眼震驚,用力地搖頭:“這麼好的東西,我豈敢收,千月還是拿回去自己穿,唉,我的意思,嗯,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說話。”她長嘆一口氣,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
她的肚子也不是很大,可是卻也藏不住,她看著我又不好意思地笑:“千月妹子,要不你先坐一會,今兒個天氣終於晴了,我……”又是尷尬的笑意,然後看看地上的一堆衣服。
我心裡一酸,唉,她看上去,也是十七八歲啊,不過是比我大一點,可是吃的苦頭,卻不會比我少的。
一個五品尚儀,身懷有孕,卻連個侍候的宮女都沒有,她得罪了李妃,就算是生個皇子,一輩子也只能這樣。
她又拿起衣服,用力地扭著水,那小手紅得有些發紫了。
我將手裡拿的衣服放在凳子上,幸得身邊的宮女在收拾著新住的地方沒跟來。上前去拉住衣服的另一頭,和她反方向地扭著水。
她抬頭有些驚慌地看著我:“千月妹子,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朝她一笑:“我在洗衣宮裡做了一段時間,洗衣服都是拿手的。”
她漂亮的眸子一黯,搶過我手裡的衣服說:“你回去吧,這樣不好的。”
又抬頭朝我一笑:“千月,好妹妹,回去吧。”
我心頭怎生的感嘆,一入深宮深似海,也許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我的一生,是怎麼過去,或許又和曾住在這裡的采女一樣,到最後就會送到冷宮去。
紅顏未老恩先斷,這裡和冷宮,又有什麼區別呢?
傍晚在門前擺弄著那幾盆過分嫣然的綠海棠,覺得只有這些,才是有生命的東西,正居永遠是靜悄悄的,但是就像有人在門縫後面看著一切一樣,而左側,永遠是水聲不斷,在她門前的廊上,一直都掛滿了衣服,五顏六色豈是一個李妃娘娘的衣服。
我覺得,我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年一樣,光影移綽歲月在飛速地奔流,傍晚的薄弱陽光,也再來了冷意重重。
一陣冷風將我吹醒,我說不想吃,宮女便沒有領我的飯就回去了。
點亮了燭火,看著這陌生的地方,覺得好是沮喪啊,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裡,四面牆一扇門,就終老一生。
倒了點茶慢慢地喝著那種苦澀,奈何現在不是中秋月明,無法共月明賞海棠縷縷幽香。
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讓宮女的大嗓門給叫醒了,推開床邊的小窗看,兩個宮女抱著很多衣服往林尚儀的地方去,又大大嚷嚷地罵林尚儀偷懶,李妃娘娘的衣服送來三四天了,現在還沒有干。”
然後是林尚儀壓低聲音解釋的聲音,我微微一嘆,不忍多看地合上了窗,這世上,誰欠了誰的。也許,習慣是需要時間的,心中的煩燥無法消逝,用干濕布來來回回地抹著地板,木質的地板泛著微微的光色,卻也抹不起歲月沉澱下來的色澤。
我問我自己,我在煩什麼呢?我要的不就是像這樣隱於後宮平凡的生活嗎?為什麼會有一種想哭泣的感覺。
我雖然心裡不喜歡他,可是怎堪的酸澀啊,一輩子那麼長,長得看不到盡頭,只能縮在這裡過,外面的陽光燦爛清風逐月春光無限好,卻已經不再屬於我的爛漫時光了。
滿臉都是汗,宮女在外面輕聲地說:“雲奉儀可醒。”
“什麼事。”我抹淨汗,大口地呼吸著,讓心情慢慢地放松下來。
“才人請你過去用早膳。”
“好。”無奈的聲音應著。
早膳也不甚是豐富,卻比在竹居住的時候好多了,卻吃得百般不是滋味,我總是想逃開這一切一樣,坐在對面的敘才人還是笑容可掬地問:“千月,還習慣嗎?”
“會習慣的。”我輕聲地說。
她眼眸帶著笑意,像是滿不在乎地說:“千月,昨天晚上覺得有些動靜,是不是下半夜皇上宣你去侍寢?”
“沒。”為什麼要難受,難道我就是想得到他的寵愛,還有關注嗎?
不,我不愛他,我也不想因為這樣的生活,而慢慢地失去了自己。
“難得冬日裡陽光這般好,這個時辰,皇上應該上朝,奉儀可會過去?”
我討厭這些話裡帶話的意思,我我不想把他放在心上。
抬起頭淡定地說:“謝謝敘才人的早膳,千月不打憂敘才人,千月先告退。”
她收起笑,十分優雅地吃著粥:“那雲奉儀可走好了。”
討厭這一番的假惺惺,她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嗎?我壓根不想見到他,是的,他就是一個致命的深潭,蕩漾碧綠湛藍的誘惑,讓人情不自禁地會沉迷下去,一旦心一傾,那就無法再擁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