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發難
淮蘇璃嗓音清亮,她心裡也刻意存了讓陸清淺當眾出醜的念頭,故而聲音不壓反揚,
一時間,偌大的章華台上陷入沉寂。
眾人的目光皆向這邊投來,尊貴如帝後及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北冥淵本欲替陸清淺辯解,卻被她攔下。
淮蘇璃這樣炮仗性子,陸清淺自認還能應對得來,況且她也不想再欠下北冥淵一份人情:“淮小姐,方才在小園子裡頭還沒使夠性子麼?”
陸清淺不怒反笑,她甚至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小盞茶:“今兒當著皇上、皇後娘娘及在座諸位的面,清淺倒想好好問問,是仗勢壓人,誤以為別人是小官之女,便肆意羞辱是為不知廉恥;還是應邀坐在皇子身邊是不知羞恥?”
陸清淺端起雙耳青瓷茶盞,極慢地啜飲了一小口,話有深意地說道:“烏鴉見不得自己個兒的黑,淮小姐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呢。”
兵部尚書一拍大腿,懊惱極了,到底還是沒能躲過去,璃兒這丫頭性子實在是急躁。
“你……你!”淮蘇璃氣得手臂直發抖,一時間竟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陸清淺聲音雖平緩卻也不低,在座的也都不是蠢人,腦中轉念略一想,便曉得這二人恐怕方才便已起過衝突了。
聽著陸家那位小姐的話,似乎是那淮蘇璃又耍了蠻橫,想欺負人。
有個閨秀的父親便是在兵部供職的,她小聲跟臨座的密友說著:“淮蘇璃今兒可算是踢著鐵板了。”
“往日仗著她爹爹職位高些,便成日欺負我,偏我又怕真惹了她,影響了爹爹的升遷,吃了不少悶虧。想想真是憋屈,陸二小姐這次懟得可真痛快!”
旁邊桃紅衣裳的圓臉小姑娘也探過頭來,心有戚戚然地說道:“可不是,淮蘇璃這驕縱性子,在她手裡吃過虧的可不是少數。”
“咱們這些家世略低的,更是倒霉。上回我去首飾鋪子看中支釵子,銀子都付了。她一句‘我也看中了’,便硬逼著我讓出去。”
旁人問:“那你讓出去了麼?”
那姑娘眼裡含著兩汪淚,委屈道:“自然是讓了,我們家可惹不起淮尚書。”
眾人齊齊嘆了口氣。也不知誰家的小姐轉了話題,說道:“我可真羨慕那位陸二小姐,能得六皇子青眼相待的可不多。”
“哎,我先前聽說,陸家這位小姐和六皇子似是有婚約,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六皇子確實對她不同於一般女子,倒著實是令人艷羨吶。”
這廂,淮蘇璃被陸清淺的一番話懟的半天找不著反駁詞,耳邊竊竊私語她也隱約聽見了些。
不過此刻,再傻站著也是丟人現眼,淮蘇璃遂也只能暫且坐下,她咬牙暗恨,可那保養得宜、染著豆蔻的指甲卻生生折斷在掌心。
陸清歡見淮蘇璃被三言兩語輕松擊退,不由搖頭暗罵一句不中用的蠢貨!
可這等讓陸清歡難堪的機會,陸清歡卻是不願輕易放過的。她站起身,柔柔地行了個禮:“皇上、皇後娘娘容稟,小女以為,淮小姐是個直率性子,可說出的話卻有些許不妥。”
她以退為進,似乎是誠心維護著陸清淺:“二妹妹與六皇子感情深厚,想一處坐在也是人之常情。淮小姐方才所指責的‘不知廉恥’之話,著實……著實是有些過分了。”
淮蘇璃聽到這話,差點又拍桌子而起,陸清歡急忙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她這才按捺下來,只氣衝衝地哼了一聲。
這在旁人看來,倒成了陸清歡有情有義為妹妹出頭,反遭刁蠻的尚書千金記恨上了。
這等小姑娘家的恩怨,天啟帝是懶得搭理的,倒是皇後娘娘聽了陸清歡的話後,頗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不過,皇後倒沒揪著方才的話不放,而是另外尋了由頭,她目光落在陸清淺的身上:“陸二小姐,今兒這身打扮可真素淨。”
不等眾人反應,皇後語氣陡然一變,她收斂了方才一直掛在唇邊的溫和笑意,面有慍色,左掌猛地一拍圈椅扶手,質問道:“今兒是太子遴選側妃的日子,你知是不知?”
皇後是天底下數一數二尊貴的女人,又頗具權勢。
面對她的此番質問,陸清淺當下便知曉她許是要發落自己,故而不敢掉以輕心,只謹慎地答了句:“臣女知道。”
這一回答正中皇後下懷,她抹了正紅胭脂的唇暗暗勾起一絲笑,慶幸獵物成功成功上鉤。
皇後放慢了語氣:“既然陸二小姐知道,又為何穿成這身奔喪的模樣?是看不上我兒,不願入東宮做側妃;還是成心搗亂,想給喜事蒙上晦氣?”
只不過是件素淨些的衣裳,卻被說做是奔喪的樣式。
陸清淺著實無奈:“娘娘,您貴為國母,臣女本無意頂撞。可若說臣女身上的衣裳是奔喪的晦氣樣式。臣女是萬萬不敢承認。”
“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臣女只有盼殿下好的念頭,哪敢故意做添亂的蠢事。這豈不是自尋死路?臣女便是愚鈍,也顧及著自己的小命,絕不敢做這樣危及性命的事。”
陸清淺佯作惶恐的模樣,向帝後行禮:“還望陛下及娘娘明察,臣女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御前撒謊。”
北冥淵見陸清淺平白被皇後冠以如此罪名,遂也起身說道:“今日乃皇兄選妃的大好日子,娘娘您何必動怒,減了喜氣。”
他頓了頓,又緩聲說道:“陸二小姐這身打扮,依兒臣看來,雖素淨了些,不若旁的小姐嬌俏,可也是獨一份的清雅明麗。與那奔喪一類的晦氣事歸納不到一處。”
皇後本欲攻擊的就是北冥淵,陸清淺不過是被波及的池魚而已。
此刻見北冥淵挺身而出,為那小丫頭開脫,皇後自然不能放過這等好機會。
她擺出副在慈愛不過的嫡母模樣,說出口的話卻如沁了毒液的利箭:“淵兒,你平日裡慣常是不愛開口的性子,本宮倒是不知,這陸姑娘講究有什麼獨到之處,竟也引得你親自為她出頭。著實是讓本宮好奇的很吶!”
北冥淵自然不會被皇後短短一番話便輕易激怒,他從容淡定地回:“世事皆講求一個‘理’字,兒臣替陸小姐說話,只因見不得這‘理’字偏頗罷了,倒無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