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荷花

   張開平一行人站在馬路旁邊的一棵楊樹下,他閉著雙眼思緒飛逝,神情緊張,手裡拿著一盒煙不停的抽。

   煙霧圍繞著他的頭,突然他睜開眼睛掐滅手中的煙轉身說:“你們開車回鎮裡等我,事情辦完了,我再叫你們。”

   “我不。”蘇晴幾乎的吼著說出口。這次張開平回家對於蘇晴來說意義重大,她一直想要走進他的生活,可每次都遭到拒絕,這回可是千載難逢,男人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

   司機原地愣了幾秒,他看了看蘇晴似乎知道什麼,車子發動了,沒有任何停留。

   張開平走在田間小路上,他正在向村東走。

   “要是爹問蘇晴,我該怎麼說呢?妻子?”張開平聽到身後蘇晴走路的聲音,他知道這個女人愛他,也知道蘇晴愛他並非是因為身份是省長,她完全可以過的更好,張開平相信若是自己說蘇晴是妻子,蘇晴會很高興的。

   蘇晴走在張開平的身後,她有點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心情,她覺得自己要想虜獲張開平的心,首先要得到張開平家人的喜歡,雖然這個男人這麼多年沒有回家,可蘇晴的心裡知道,在這世上張開平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家人。

   農村的小路不好走,張開平與蘇晴差不多半小時後才到達村東,張開平遠遠的就看到了自己家的房子,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老樣子。

   門前的那棵李子樹還在,院子外面長滿了雜草,有一條被踩直的路,讓張開平放心的是,這個房子看起來還有人在住,那就說明他的父親還活著。

   “父親大概是沒有力氣收拾外面的雜草了。”張開平心裡一陣苦楚。

   張開平站在遠處觀望,“父親現在在干嘛?睡覺嗎?”他看到院門緊閉心中想到。

   小時候父親從來不午睡的,他記得父親是非常嚴厲的,白天總是精力充沛,晚上一到點就必須睡覺,做任何事情都一絲不苟。所以當他看到門前雜草叢生時心裡難免悲切,原來父親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張開平又往四周看了看,他記得原來村東有好幾十戶人家,村東頭的這塊平地難找,所以很多人家把房修在此處,怎麼現在就稀稀散散的幾戶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開平快步的往自己家裡走,他走到院門前看到門上上了一把鎖,他雙手撫摸著被蟲子蛀得滿是坑洞的木板門,心裡感嘆:“父親果然還是不午睡的。”

   旁邊李寡婦家的小女兒從院子裡發出歡快的笑聲,張開平聞聲而去,他想去打聽打聽父親。

   李寡婦不在家,早上她就把女兒的飯菜做好擱桌上,自己一人下地去了,小女兒現正在院子裡跟她家的土狗玩躲貓貓。

   張開平伸手在院門上敲了敲,裡面的笑聲戛然而止,‘吱嘎’一聲院門就開了,小姑娘原本以為是母親回來了,她正准備撲進媽媽的懷裡,一見是倆個陌生人趕緊剎住車。

   “你們找誰?”小姑娘帶著警惕的神情問。

   “這是李金力家嗎?”張開平微笑著問,他害怕自己會嚇到小姑娘。

   “爺爺已經去世了。”小姑娘聽到張開平叫出爺爺的名字,頓時敵意全消,特別是這人的身後還有個漂亮的姐姐。

   “額。”張開平神情有些落寞,他接著問:“你爹呢?”張開平還記得自己被送走時李金力剛生了個兒子。

   小姑娘低著頭說:“爹也去世了。”

   張開平沒有想到,他朝院子內看了看,一時悲上心來。蘇晴從包裡翻出糖果,她笑著遞給小姑娘,小姑娘眼睛一亮剛剛的悲傷神情一掃而光,她拿在手裡說:“謝謝姐姐。”

   蘇晴覺得這個村雖然窮,可村裡的人都很懂禮貌,剛剛在路上遇到的那人會說“請問”,這個小姑娘也會說謝謝。

   張開平感激的看了蘇晴一眼,對付小孩子的確是女人的專利。

   原本蘇晴還擔心自己強行跟來,張開平會生氣,現在得到他的鼓勵,蘇晴更是賣力,她蹲在地上問:“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荷花。”小姑娘口中含著糖,口齒不清的說。

   “荷花,真是好名字。”蘇晴說:“荷花,家裡其他人呢?”

   “媽媽下地去了。”看起來荷花對蘇晴很信任。

   “家裡除了媽媽就沒有其他人了嗎?”蘇晴拿著荷花的小辮子看著問。

   “沒有了。”荷花搖了搖頭。

   蘇晴輕輕的撫摸荷花的辮子,她心中有些難受,她繼續問:“荷花知道旁邊住的張爺爺嗎?”

   “知道啊。”荷花點了點頭,小姑娘以為蘇晴說的是瞎子。

   “那你知道張爺爺去哪裡了嗎?”

   “去喝酒了。”荷花說:“張爺爺現在可威風了,村長把水庫交給他,現在天天都有人請他喝酒。每天都要天黑才回來。”

   張開平聽到小姑娘的話,心裡松了一口氣,“老頭子看來過的不錯,每天都有酒喝。”他記得父親沒別的嗜好,就愛喝酒。

   荷花繼續說:“不過張爺爺眼睛瞎了,走路不方便。”荷花下意識的認為這幾人是瞎子的親戚。

   “眼睛瞎了?”張開平心裡咯噔一下,他急忙問:“怎麼弄瞎的?”

   “不知道。”荷花搖頭說:“我小時候見到張爺爺就是瞎的。”

   荷花今年12歲,瞎子來這個村差不多18年了,加上瞎子也姓張,所以荷花以為蘇晴說的張爺爺就是瞎子,瞎子來這村的時候眼睛就是瞎的,荷花是在瞎子來五星村以後才出生的,自然不知道瞎子怎麼瞎的。村裡也沒人知道瞎子是怎麼瞎的。

   張開平有些焦躁不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從褲子裡摸出香煙給自己點上,此刻他的心情矛盾極了。

   “怕是父親再也看不見我了!”當他聽到荷花說父親眼瞎的時候,他覺得之前他們之間的矛盾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父親不再是他心中那個強壯有力的形像,他成了一個老人,一個瞎眼的老人。

   張開平猛吸一口,被煙嗆著,連咳帶哭心中懊惱後悔。

   劉小賀與郭大善回到家。

   飯桌上劉小賀說起了在公路上遇見張開平等人的事。

   他問爹:“村東有張為國這人嗎?”

   劉根生說:“有啊,也就你小,不知道張為國,這張為國可是個傳奇人物。”

   “我聽你爺爺說,這張為國當年是國民黨的一個營長,手裡光殺的日本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後來兵敗又去山裡做了土匪,做土匪那陣就在咱們臥龍鎮的山裡,之後投了誠,放下槍杆子就回了五星村。”劉根生說:“我記得張為國家裡有個兒子,聽說是當土匪的時候搶了民女虜上山生的,小時候我還跟他兒子玩過,手裡功夫厲害的很,後來突然不見了,張為國之後卻說自己沒有兒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兒子。”

   郭大善問:“那張為國現在人呢?”

   “死了。”劉根生說:“死好些年了。”

   劉根生對兒子說:“你應該知道張為國啊,就撿瞎子那家老頭,死的時候,瞎子在後山天天晚上哭的滿村膽戰心驚,你那時候不是晚上都不敢去西瓜地守夜嗎?!”

   “哦。。。”劉小賀一拍腦袋,“記起來了,就瞎子那屋的老頭。”

   瞎子今天在劉家喝了個通透,此刻他正搖搖晃晃的往家裡走。

   瞎子邊走,邊唱十八摸,他搖晃著腦袋越唱越起勁,夕陽西下,晚霞燒紅了半邊天,瞎子的臉上也是通紅,他朦朦朧朧的看到自己門前有二個人。

   瞎子心想這兩人八成是來求自己引水的,他對村裡一直跟自己作對的人,全部都拖著不放水,最近幾乎天天都有人向他求饒喊爺爺。

   瞎子路過李寡婦門前更是扯著嗓子唱十八摸,唱的那叫一個得意,李寡婦家田裡的水,現在也還沒有著落,瞎子也一直拖著這個女人。這女人也是硬氣,到現在還沒去求瞎子,因為她知道瞎子想要什麼。

   張開平跟蘇晴正在瞎子門前除草,張開平聽到荷花說爹瞎眼後,心裡就一直內疚,下午無事,他就起身到自家院子外除雜草,蘇晴在一旁幫忙收集張開平拔出來的雜草,張開平咬著牙一直干到現在。

   荷花吃了蘇晴的糖心裡歡喜的緊,她從來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糖果,她還想要,可不好意思開口,她在院子裡聽到瞎子吼唱的聲音,馬上就跑出去給蘇晴張開平報信。

   “姐姐,張爺爺回來了。”荷花跑到蘇晴張開平的面前說。

   蘇晴抬起頭看了看沒有人,問:“在哪呢?”

   “你聽聲音。”荷花看著蘇晴的包包說:“這是張爺爺在唱歌,每天他回來都會在路上唱這歌。”

   張開平與蘇晴都豎起耳朵聽,的確是有人在唱歌,他倆都盯著聲音飄來的方向。

   瞎子的聲音越來越近,遠處的身影也漸漸清晰。

   蘇晴聽了一會臉就開始紅了,她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這老頭子唱的簡直不堪入耳,蘇晴現在很懷疑自己是否還能跟他打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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