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長安公主

全場目光都集中在蕭長珩身上。

蕭長珩面色平靜道:

“臣弟一直以守護社稷為已任,絕不敢懈怠,只是臣弟無意儲君之位,請皇兄……”

皇上突然猛咳嗽起來,打斷了他後面的話。

德妃趕緊伸手拍著他的後背順氣。

蕭長珩面色一緊,憂心地看著皇上。

皇上咳得臉色發青,總算稍緩,德妃立刻遞茶給他壓一壓,柔聲勸道:

“陛下,立儲之事也不急於這一時,不如先過了年再說吧。”

皇上喝了幾口水,總算緩過來,重重嘆了口氣,瞪了蕭長珩一眼:

“唉,罷了,今日除夕,朕不逼你,此事容後再議!”

蕭長珩微微凝眉,還想再說什麼,忽覺衣袖被拉住。

他愣了一下,轉頭就見雲清清正抬頭看著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蕭長珩遲疑片刻,終是默默坐下沒再說話。

同樣不輕松的還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他們如何看不出來,皇上只是暫時擱置此事,所謂的容後再議,明顯還是打算立攝政王做這個儲君。

雖然攝政王口口聲聲說無意爭儲,可這種話哪能當真,若他真不惦記那個位置,又怎會把持朝堂這麼多年,把朝政和軍權都牢牢攥在手中!

宴會繼續進行,眾人各有心事,德妃見氛圍沉悶,笑著提出讓在場的妃嬪獻藝助興,皇上也便應了。

有皇上在場,正是爭寵的機會,後宮妃嬪最是積極,紛紛自靠奮勇各展本事,倒是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幾個節目下來,女眷們似是來了興致,端王妃跟齊王妃也主動下場各自獻舞,又拉著大公主獻藝。

蕭悅筠原本只是神色淡淡地品著酒菜,被兩個王妃加上一些妃嬪勸了幾輪,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起身來到聲地中央,讓人搬來桌案備上紙筆,朝皇上端方施禮:

“父皇,今日兒臣就現場作畫一幅,算作新年賀禮,還望父皇莫要嫌棄。”

皇上這會兒心情也好了不少,挑眉道:

“好!朕拭目以待!”

蕭悅筠轉身提筆蘸飽了墨,落筆轉腕行雲流水,不多時,一幅山水躍然紙上,鳥鳴山澗溪流潺潺,筆法精妙墨色淋漓,令在場眾人嘖嘖贊嘆。

就連皇上也露出了幾分意外和贊賞之色,大公主一向低調沒什麼存在感,連皇上也是今日才知,自己這唯一的女兒竟作得這樣一手好畫。

蕭悅筠又提筆在空白處寫了些什麼,待到她撂筆,讓內侍小心翼翼吹干紙頁拿起來展示,只見那山水圖旁邊赫然是一首《山河賦》。

此賦描繪山水如生,筆觸細膩意境幽遠,讀之如臨其境,令人心馳神往,皇上不由得又覺眼前一亮。

“筠兒,這賦……是你自己做的?”

蕭悅筠輕輕點頭:

“是兒臣畫這幅畫時忽有所感念,順手提上去的,父皇莫要嫌棄。”

皇上笑道:

“怎麼會!你這賦對仗工整,韻律和諧,實乃佳作!來人,快拿去給大家賞析一番!”

下人立刻上前,將畫展示給在場眾人,贏得一眾交口稱贊。

雲清清目力極佳,一早就看清了那畫和賦的各種細節,不由得多看了蕭悅筠幾眼。

所有人都在贊嘆蕭悅筠畫得一手好山水、作賦將風景描繪得淋漓盡致,卻無人注意到那畫中一角的方亭內擺放的棋盤,和那上面細致清晰的棋局。

而那首賦,每一句都在描寫山水,又每一句都不是真的只寫山水。

一畫江山盡收眼底,方圓行義皆在筆尖,分明暗合為人行事、齊家治國之道。

大公主蕭悅筠的才學,遠超他們所知。

又或者皇上和皇子們並不是完全看不出,只是覺得一個女子的眼中只能有良辰美景、風花雪月,寫出如此優美詞句已是不易,能有什麼深意呢,看起來內涵豐富也不過是碰巧撞上罷了。

雲清清的目光落在蕭悅筠身上,只見她面色平靜眉目淡然,唇角低調的弧度不見嘲諷,也並無不甘,似乎自己真如大家所知那般,只是作了幅好看的山水為新添添彩頭。

她忽地有所覺察,轉頭對上雲清清的視線,愣了片刻,朝她溫然一笑,微微頷首,禮數十分周全。

雲清清正要收回視線,忽見蕭悅筠的目光在旁邊停了一瞬,有意無意地落在蕭長珩身上,似乎微微蹙了蹙眉心。

她這表情一閃而過便轉回頭去,極難覺察,還是被雲清清敏銳地捕捉到了,不由得一愣。

大公主那分明蕭長珩是有所不滿,為何?

雲清清不由得轉頭看向蕭長珩,正見他面向皇上,開口說話:

“皇兄,大公主才學出眾,年歲也到了,是不是也該賜下封號了?”

皇上愣了愣,輕咳一聲微顯尷尬,不過很快就順勢笑道:

“長珩所言有理,筠兒也是該有封號了,容朕想一想,這封號該賜什麼字好……”

蕭悅筠似有些愣神,又很快垂眸掩飾下去,並沒有再往蕭長珩這邊看。

雲清清明白皇上為何尷尬,這大公主的母親位本是一名宮女,身份卑微沒有靠山,生下的又是女兒,到如今仍是個才人,母女都低調到幾乎透明。

按梁國祖制通常公主及笄便該有的封號,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被忽略,如今大公主已經年芳二十,愣是至今都沒有封號。

直到被蕭長珩一語點破,皇上也只是略有尷尬,兩個皇子更是不覺有任何不妥,反倒笑看蕭悅筠:

“皇姐今日有運氣了,皇叔一向不理這些瑣事,竟也幫你說話。”

“是啊,看來皇叔對皇姐這一手詩畫也是贊賞呢!”

蕭悅筠淡然垂眸,微微頷首看似欣然受之,實則沒什麼波瀾。

皇上沉吟著思考封號,此刻開口道:

“筠兒向來淑慎嫻雅,不如這封號就名‘淑嫻’。”

他看向最早提議的蕭長珩:“皇弟覺得如何?”

這話通常也就是個客套,誰會對皇上給的封號提什麼意見呢。

蕭悅筠也仍是垂眸等著最終的決定,面色平靜無波。

偏偏蕭長珩放下手中酒杯,直截了當道:

“臣弟覺得這‘淑嫻’二字不適合大公主,不如封號‘長安’。”

蕭悅筠面色忽地有了一絲波動,微微抬眸,復又垂首。

皇上顯然並未多想,只是挑了兩個適合姑娘家的字來冊封,聽了蕭長珩的話,他挑眉思量片刻,喜道:

“好!長安,長盛久安!還是皇弟提的這兩個字更妙!來人,擬旨!”

帝王令下,當場擬旨冊封蕭悅筠為長安公主,賜府封地。

一片祝賀聲中,蕭悅筠領旨謝恩,退回座位,雲清清發現她又不動聲色地看了蕭長珩一眼。

這一眼暗含復雜之色,仍是眉心微凝似有不滿。

若說之前可能是多心,這下雲清清可絕不會再認為自己看錯了,不由得轉頭看向蕭長珩。

只見他正垂眸面無表情地品著貢酒,好似全然未在意這宴會上的一切。

覺察到雲清清的目光,蕭長珩轉過頭與她對視,神色如常低聲詢問:

“怎麼?”

雲清清眼底清光流轉,不動聲色地掃向蕭長珩與大公主相連的那條因果線,陷入沉默。

蕭長珩雖年紀沒比這些皇子公主長幾歲,輩份卻實實在在擺在那裡,皇室之間自然是有相應的因果線,這本屬正常。

問題是,就在剛剛,蕭悅筠被冊封為長寧公主這一會兒的功夫,她跟蕭長珩之間那條代表血緣的因果線,忽地溢出了淡淡的金光,令雲清清無法忽視。

“嗯?”蕭長珩見雲清清皺眉沉默,放下酒杯,微微朝她這邊傾過身來,壓低的聲音有些凝重,“又有事端?”

雲清清收回視線,眸色淺淡地搖了搖頭:

“沒事,只是想問,這宴會也該差不多結束了吧。”

只能說是暫時沒事,但她並沒有心情說明。

這段時間她早就發現,跟蕭長珩有關聯的一切人、事,都越來越難以推算了,那條金色的因果線到底有沒有問題,還得等她突破眼下的瓶頸再看。

蕭長珩定定看了她片刻,沒有追問,只輕輕點頭,便收回了視線。

“快了。”

兩人這邊剛剛結束對話,雲清清正在做接下來的打算,忽聽妃嬪座上有人開口道:

“說起來,今日各家女眷都獻過藝了,唯有攝政王妃還沒顯露過一手呢。”

雲清清抬眸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粉裙的宮妃,看儀容打扮,位份最多也就是個婕妤。

有粉裙宮妃這一開口,立刻又有幾個妃子附和道:

“攝政王妃可是咱們大梁的天鳳,想來定是驚才絕艷,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見王妃獻藝呢!”

“是呀~,妾身聽說攝政王妃一手神卦奇准,若能露一手讓我們開開眼也行啊!”

雲清清垂眸陷入了沉思,蕭長珩見她面無表情,以為她心頭不願又不好推拒,眸色驟然一涼,重重將酒杯頓在桌上。

幾個交頭接耳的宮妃被嚇了一跳,頓時臉色微變,沒了動靜。

蕭長珩冷冷掃向那幾個宮妃,正要開口,卻被雲清清一把拉住。

“可以。”雲清清微微一笑,看向德妃,“既然德妃娘娘提議,大家又願捧場,我就獻上一曲給大家助助興。”

眾人齊齊露出期待的神色。

蕭長珩轉頭看著她皺眉,壓低聲音道:

“你沒必要勉強……”

“不勉強,正合我意。”雲清清朝他眨了眨眼。

蕭長珩微微一愣,就見她抬手在桌下暗暗一揮,眼睜睜看著桌案底下多出了一張琴。

他眼皮頓時一跳。

那琴他見過,正是師尊和師姐們贊不絕口的法寶,流芳!

???

拿出這把琴來,那不可能是單純要獻個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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