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林小姐,你我本無仇無怨

她頭皮緊繃著,不動。

“要我命人掘了你哥的墳嗎。”他淡聲問。

林青宛聞聲倐地睜眼,一片朦朧逐漸清晰,男人的容貌一寸一寸撕裂霧氣氤氳,終呈現在面前。她想像過鐘葉華的樣子,醜陋的,猙獰的,一臉刀疤凶狠惡煞的,可是所有的想像,都在這一眼中粉碎的徹徹底底。

他不醜,甚至是英武挺拔、俊朗凌厲的,肅穆的神情冷然懾人,那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魄力悉數盛在一雙深邃眼眸裡,如翱翔夜空的鷹隼,不可琢磨。

大約是太過出乎意料,林青宛沒能成功將視線從男人臉上移開。

鐘葉華也沒動,就面無表情任她看,黑沉的瞳孔中察覺不出一絲情感,淡漠無溫。

良久,林青宛才從訝然中回過神,虛弱卻倔強地將臉轉向一邊,躲開。

“林小姐,你我本無仇無怨,抓你來因為什麼,你心中應該有數。我此段時間並不在深圳,手下人出了紕漏讓你哥卷了一箱貨逃走,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畢竟人死如燈滅,我不至於連他唯一的親人都不放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鐘先生真是高看我了,你要的東西,我並不清楚。”林青宛語氣涼涼的,不卑不亢。

“來人。”鐘葉華素來話不說二遍。

剛才的手下推門而入,“華哥,有事吩咐?”

“找人掘了她哥的墳,挖地三尺,看看有沒有我們要的東西。”

“是,華哥。”

“慢著!”林青宛騰地一下坐起來,大約用勁太猛,扯到了手腕處的傷口,痛得她眉尖緊蹙,臉色瞬地白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要什麼!”

鐘葉華向前傾了傾身子,貼近她,探究的目光幽深不見底,直直地從她的眸子看入她的心底,一寸都不放過。林青宛被他這麼盯著,莫名心跳加速,懼怕與羞憤一齊湧上心頭,仿佛她在他面前就是一覽無余的,赤條條被他看光看盡,那銳利如針的俊眸不斷朝她刺探,在瞬間盡收眼中了若指掌。

雷川發狠似的衝了上來,照著她的臉就揚了巴掌,“你他媽少在這兒跟華哥叫板,也不打聽打聽,在華哥面前說謊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說著,就要動手。

林青宛腦袋一縮,想躲。

“慢。”鐘葉華不急不緩叫停了他的動作,撤目的時候順帶挺直了身,骨節分明且修長的手指摁揉著發酸的眉心,微闔雙目,“她沒說謊。”

“華哥?”雷川似有疑惑地盯著床上的女人,“這娘們兒有些能耐,讓弟兄們橫山跨海一通追,華哥您當真信她?”

“一個人的眼睛,欺騙不了。她的眼神告訴我,她還不想這麼早沒命,既然如此,她就沒那個膽量在我鐘葉華面前造次。是麼,林小姐。”

他說得信誓旦旦,十拿九穩的表情讓林青宛覺得心底陡升寒意。

……

窗外,雨勢漸小。

頭頂湧動的黑沉烏雲被狂風吹散,而林青宛心頭簇簇盤踞的黑雲,卻是越來越濃,越來越重。

鐘葉華耐性極低,若不是不久才從香港趕回,有些疲憊,他斷不可能在這裡待這般長時間,於她,似乎已然給足了面子。

“林小姐。”他不多問,只叫了遍她的名字便默下來,目光深沉鎖住她面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一把冷沉嗓音當真迫人,一字一詞,都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林青宛不笨,知道他意在何處。

“我可以提供線索,但是,請鐘先生實話告訴我,顧遲到底是遭誰毒手?”她冷漠與他相視,故作鎮定強加掩飾的表情之下,是不可自控的慌張與無措。

她知道是他的人,可仍舊想要聽得真切些。

男人接過雷川雙手遞來的一支香煙,湊去,一手兜住打火機跳動的藍色火苗,防止它熄滅,將煙頭對准,抽了兩下就燃起來。

“事已至此,林小姐還想繼續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嗎?”他看出她的佯裝鎮定,卻並未拆穿。

“我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林青宛目光堅定看著他,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深吸一口氣,“他本不是混地下圈子的人,我不信他會愚蠢到與你們這種社會毒瘤同流合污,你若想拿到東西,就先回答我的問題。”

“媽的,臭娘們兒嘴巴不干不淨,找死?社會毒瘤有長我們華哥這模樣的嗎?你他媽說話放尊重點兒,仗著我們不動女人就把自己當根蔥了是吧?”雷川極其不屑地朝地上淬了口唾沫,擼起袖子架勢十足走上來,“華哥,甭給她好臉色,這娘們兒就是不知好歹!”

“出去。”

鐘葉華倐地側目,語氣陰惻惻的,面無表情。

“這裡什麼時候輪得你指手畫腳?”

雷川愣了愣,大約沒想到自己主子竟會因為這女人同他陰了臉,憤憤不平地將袖子又展了下來,罵罵咧咧的走出去。

“川子沒文化不曾見大世面,林小姐別計較。”鐘葉華笑得意味不明,香煙被夾在他右手的食指與中指間,閑散地吸了兩口,吞雲吐霧,“你說我是社會毒瘤?不錯,形容的貼切真實一針見血,不知林小姐對我這樣的社會毒瘤,有何看法?”

分明就是一股戲謔調侃之意。

林青宛怎能聽不出這男人的話外音?

“自古正邪不兩立,鐘先生,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鐘葉華忽然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聽上去有些揶揄意味,“你哥犯錯在先,即便是我手下人擅作主張殺了他,也不足為怪。在這條道上混飯吃的,那就是一只腳踏進閻王殿,一只腳踩在棺材板,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還指望犯錯後留條爛命苟延殘喘?未免也太樂觀了些。”

他起身,將只抽了兩口的煙撇到地面,腳尖輕輕碾碎成渣,“不打擾林小姐休息。想必在這深圳討生活也不容易,那東西我自會命人去找,不過若是你主動來找我說,自然另當別論。我本是挺看重顧遲的,或許,我還能為此施舍些喪葬費給林小姐你。”

說罷,他自胸腔深處發出一聲揶揄的笑,目光一秒都不停頓地掃過林青宛慘白的臉,看到她破破碎碎顫抖的長睫,無動於衷邁出步子。

鐘葉華走過多時,林青宛才從恍惚中抽回神來。

她捂著纏了繃帶的左手腕,低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

“林小姐,今日多有得罪,華哥吩咐我送您走。請便。”進來的男人仍舊一身黑色西裝,語氣清冷卻很溫和。

林青宛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抬頭,才發現是不久前那個帶人追殺自己的男人,“我可以走了嗎?”

他不說話,只是淺笑著點點頭,很是疏離。

林青宛沒再多問。她深知這些人都是本性凶殘,再溫和的外表都掩蓋不住渾身散發的那股肅殺之氣,有時多一句話,也就多一分讓自己深陷泥沼的可能,所以她選擇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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