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相信他完完全全地相信
兩個小孩被指派走了。
陸悅聲看向了顧沉舟，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顧沉舟卻攤開了掌心，掌心之中是一個小小的玉葫蘆。
“這是什麼？”陸悅聲有些驚訝地問。
顧沉舟示意她拿著玉葫蘆。
陸悅聲雖然不解，但還是伸手拿過了玉葫蘆，仔細地看了看，但她還是沒看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玉葫蘆是干嘛用的？
“打開。”顧沉舟道。
陸悅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做什麼？”
“打開，把裡面的東西喝掉。”顧沉舟說道。
陸悅聲遲疑了，她滿臉疑惑地看著顧沉舟，“為什麼？”
“別問那麼多，你喝掉就是了。”顧沉舟的眉宇之間帶著一股煩躁。
陸悅聲沉默了，她拿著玉葫蘆一聲不吭，用一種非常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顧沉舟，“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隨便喝下去的。”
“我不會害你的！”顧沉舟煩躁起來，他的聲音也不再沉靜，而是帶著急躁和不耐，“凌萱，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不是不信任，是……你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陸悅聲的眉頭越皺越緊，她看著顧沉舟，咬牙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跟……跟你的病情，有關嗎？你說啊，你回答我！”
“沒有關系。”顧沉舟斬釘截鐵地回答，“你覺得只是一瓶藥水而已，能讓人患上骨癌？還是說，你擔心我給你下藥，讓你跟我一樣得癌症？”
“我沒有，我只是……”陸悅聲不知道怎麼說。
的確，不管這藥水是什麼，能起到什麼作用，她都不相信顧沉舟會害她！
可她也真的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藥水，為什麼顧沉舟非要讓她喝下這藥水！
“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的。”顧沉舟抬頭看著她，目光格外陳靜，靜寂得如同荒漠，“所以，你只要告訴我，你喝還是不喝！”
陸悅聲的手緊緊地捏著那個小小的玉葫蘆，她盯著顧沉舟，好一會兒之後，她才低聲說道：“我喝。”
顧沉舟看著她把玉葫蘆中綠色的藥水喝完，一滴不剩，他才從她的手中接過了玉葫蘆。
在這一瞬間，顧沉舟好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狠狠地松了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子被全部抽走了一般。
等嘟嘟和澹慕聲過來的時候，顧沉舟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他微笑著讓嘟嘟把棋盤放在石桌上，澹慕聲也很乖巧地把棋盒放在兩邊。
陸悅聲還能感覺到那綠色的藥水在嗓子裡留下的感覺，冰涼的，很舒服，有點像是枇杷露一樣，但沒那麼甜。
可以肯定的是，有著這樣味道的，肯定不會是毒藥，可到底是做什麼的？
陸悅聲又看了一眼正跟嘟嘟認真下棋的顧沉舟，她明白，顧沉舟不會告訴她的，他若是要告訴她的話，早就已經告訴她了，不會等到現在。
他逼著她喝下了這不知名的藥水，就是不想告訴她原因。
陸悅聲不由得嘆了口氣，起身去給他們弄些茶水和點心來，兩個小家伙一會兒會餓的。
顧沉舟和嘟嘟下棋的速度很快，他們下的是快棋，不長考，雖然沒有計時器，但也一樣下得飛快。
陸悅聲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下完了一局。
嘟嘟對著棋盤凝思。
顧沉舟看到陸悅聲回來，他衝兩個小家伙笑了笑，“喝點水吃點東西，出去玩一會兒吧。小孩子下圍棋可以，也不要過於沉迷其中了。畢竟，棋終歸不是人生！”
棋終歸不是人生。
陸悅聲有些詫異地看了顧沉舟一眼，他跟嘟嘟說這樣的話？什麼意思？
因為顧沉舟和嘟嘟下得太快了，澹慕聲想不過來，他只看到他們不停地落子落子再落子，他壓根兒都沒看明白一步呢，他們已經又下了十步！
所以澹慕聲小朋友很崩潰，不過幸好他們這局棋很快就下完了，也沒有再下一局的意思，澹慕聲趕緊拽著嘟嘟去院子裡玩。
看著嘟嘟一臉沉思不太情願地被澹慕聲給拉走，陸悅聲給顧沉舟倒了杯水，白開水。
原本想倒茶水的，可是一個小姑娘跟她說，顧沉舟現在的消化功能已經損傷的很厲害了，茶水他根本無法吸收。
陸悅聲給他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白開水，遞給他。
可陸悅聲還是高估了他的體力。
剛才和嘟嘟下的那一盤棋，已經消耗了他很多的體力，這會兒，他拿著水杯，勉強喝了一口，手就拿不住杯子了，若非是陸悅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杯子，這會兒水杯早就已經四分五裂了！
看著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顧沉舟，如今變成這個樣子，陸悅聲的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沉甸甸的，很難受。
顧沉舟倒是似乎習慣了這種無力感，他苦笑了一聲，抬頭看向了陸悅聲，“我已經成個廢人了。”
陸悅聲抿著唇，她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說。
“很難想像，有一天我會習慣這種無力感。”顧沉舟看向陸悅聲，他已經很努力了，可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顯得中氣不足。
說一句話，就仿佛已經用盡了力氣，要休息一會兒才能恢復氣息。
“凌萱，我不確定自己還能清醒多久。”顧沉舟看著她，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說不定某一天，我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別這麼說……”陸悅聲咬著唇，一種無力的感覺襲上心頭。
“不，現在不說，或許就沒機會了。”顧沉舟輕輕一笑，“你坐，其實也沒多少要說的，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
陸悅聲的心口難受的很。
顧沉舟越是這麼說，她就越是覺得難受。
不會耽誤她多少時間？可是沒有時間的是他，不是她！她還有的是時間！
“凌萱，其實人到了我這個時候，或許才會真正看清楚自己。”顧沉舟的語速很慢，“人開始越來越多地回想從前時，心就已經變老了。但你知道嗎？我現在其實很放松，很享受這生命的最後階段。”
陸悅聲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顧沉舟的臉色越來越白了，他在忍！
骨癌比其他的癌症更加痛苦，到了晚期，疼痛能讓人發瘋！
顧沉舟怎麼會不疼？
以她對顧沉舟的了解，他恐怕不會吃止疼藥的吧。各種癌症的晚期，其實很多病人都會渴望能夠安樂死，因為那樣至少能夠減輕一些痛苦！
實在是太疼了，疼得讓人絕望，讓人恨不得從未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顧沉舟卻硬生生地忍著，為什麼？
“這種感覺很真實。”
顧沉舟看著陸悅聲，微微一笑，“別擔心，的確很疼，但疼痛本身，也是一種真實！若是連疼痛都感覺不到的話……那就跟死了沒區別了。疼，至少說明還活著。”
陸悅聲別過臉去，擦了擦眼淚，“你別說了。”
“要說。”顧沉舟一笑，“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人生沒有回頭路，生命也永遠回不到從前。凌萱，我不敢說重來一次的話，會不會有別的選擇，那些都沒有意義了。我想跟你說的是，珍惜現在。”
陸悅聲點頭，“我知道的，我會的。”
“還有。”顧沉舟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陸悅聲，輕聲說道，“不要那麼相信陸方淮。”
陸悅聲愣了一下，“為什麼？”
顧沉舟輕輕地搖頭：“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但就是……不能太相信他。”
“為什麼！”陸悅聲的眉頭皺的很緊，“為什麼讓我別相信他？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他？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是我的丈夫，是我最愛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他！”
顧沉舟看著陸悅聲，足足十幾秒鐘之後，他才輕輕地笑了一下，“好，如果你相信他的話，那就完全不要有任何懷疑地相信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他要做什麼，無論別人對你說什麼，你都要相信他，哪怕是他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哪怕是你親眼看到他對你開槍，你也要堅定不移地相信，他不會傷害你和孩子，你能做到嗎？”
陸悅聲弄不懂了。
她一臉糾結又迷茫地看著顧沉舟。
顧沉舟剛才說的話，完全是自相矛盾。先說讓她不能太相信陸方淮，接著又問她能不能堅定不移地相信陸方淮……
她都糊塗了！
“你只能選擇一個。”顧沉舟道，“一是不相信他，二是完全相信他。你選擇一個，記住自己的選擇，時刻銘記。在任何可能動搖你選擇的事情上，你都要記清楚自己的選擇！能做到嗎？”
“我相信他。”陸悅聲深吸口氣。
她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單凌萱了，如今的她，已經足夠成熟足夠理智。也有足夠的能力做出自己的判斷！
“我相信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相信他不會傷害我和孩子。”陸悅聲說道。
顧沉舟點頭，輕輕地笑了一下：“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陸悅聲還是一肚子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