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物是人非
在見到顧沉舟之前，陸悅聲設想了很多種可能，可唯獨沒想過，顧沉舟竟然會……憔悴成這樣！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顧沉舟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他怎麼可能不憔悴？
病入膏肓的人，怎麼可能跟從前健康的時候一樣？
盡管早有設想，可真的見到顧沉舟時，陸悅聲還是一瞬間就掉下淚來。
心酸到了極點。
曾經溫文爾雅的顧叔叔，這會兒骨瘦如柴，臉色蒼白，瘦削得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給吹倒。
他靠在輪椅上，坐在庭院之中，傍晚的陽光很溫柔，晚霞如火一般明艷。
陸悅聲一步步上前，心跳仿佛都快要停止了一般。
她終於走到了他跟前。
陸悅聲很慶幸，慶幸剛才她讓陸方淮在帶著嘟嘟和澹慕聲在外面等，不要進來，她慶幸這會兒進來的只有她一個人。否則的話，她真的無法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顧，顧叔叔……”陸悅聲終於還是走到了他的跟前。
原本眯著眼睛的顧沉舟，微微地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陸悅聲。
他盯著陸悅聲看了一會兒，才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陸悅聲緊抿著唇，輕輕地點頭。
她蹲了下來，伸手握住顧沉舟的手。
曾經那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如今干瘦如木柴……
陸悅聲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顧叔叔，你……”
“哭什麼？”顧沉舟輕輕地笑了一下，“人總要經歷這樣的階段，不過早晚罷了。別難過。”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看病！”陸悅聲忍不住說道，聲音中不可避免地帶了些埋怨，“你自己的身體，你還不了解嗎？你肯定早就發現了，可你為什麼不看病？”
顧沉舟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累？”
“是啊，活著，挺累的，我想休息了。”顧沉舟的聲音很輕很輕。
陸悅聲卻是忍不住哭了起來，“顧叔叔，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想……”
“別難過。”顧沉舟笑了起來，伸手輕輕地揉了揉陸悅聲的頭發，“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能在臨走之前見到你，我再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陸悅聲只是哭。
她真的弄不懂，顧叔叔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活著很累？
到底是什麼事情，給了顧叔叔這種想法的！
“孩子呢？帶來給我看看。”顧沉舟低聲說道，“當初顧傾把你們倆謀劃的事情跟我說了。我真是……想踹他。你們倆的膽子也太大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陸悅聲咬著唇，“出事了也就出事了，反正活著很累！”
她的聲音中明顯帶著賭氣的情緒。
顧沉舟聽了，很有些無奈。
“難道不是嗎？我當初的情況，不就是那樣嗎？活著很累，能逃就逃，逃不了的話，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也不會比活著更痛苦！”
陸悅聲的情緒很濃重。
她咬著唇看著顧沉舟：“顧叔叔，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相信你一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身體情況的，我也相信你就算無法徹底治愈自己，但至少不會讓病情惡化到現在這種地步的！你為什麼不管自己的身體，你為什麼放任病情惡化？”
顧沉舟看著陸悅聲，好半天才輕輕地嘆了口氣：“真沒有為什麼。我的確很早就覺得身體不太對勁了，但……我不太想管。說實話就是，我也沒料到情況會這麼嚴重，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不會遺憾不會埋怨，不會不甘……笙兒，別問了好不好？”
陸悅聲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你雖然沒有自殺，卻放任自己去死！顧叔叔，你怎麼會變得這麼消沉？”陸悅聲哭道。
顧沉舟搖搖頭：“笙兒，真的沒什麼。人有旦夕禍福，這就是命運！”
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陸悅聲的臉，微笑著說道：“我已經時日無多，你難道要見我一次哭一次？沒必要的。讓我開開心心地走，不行嗎？”
陸悅聲哭著跑開了。
她不知道自己再繼續留下的話，會說出什麼來。
她真的搞不懂了，顧叔叔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怎麼會如此消極地對待自己，對待人生？
這根本就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顧叔叔！
從顧家藥廬回來之後，陸悅聲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她看向了陸方淮：“你知道顧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他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
陸方淮挑眉，“不知道。”
真是干脆！
陸悅聲不由得咬牙，“那你不能幫我調查一下啊！”
陸方淮低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眸，眼神相當詭異：“寶貝，你確定要在你老公面前，對你曾經的追求者牽腸掛肚？”
陸悅聲瞬間無語，她有些氣惱地瞪著陸方淮：“你，你說什麼啊！”
陸方淮眨了一下眼睛，“我說的有錯？”
陸悅聲咬著唇，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駁。
遲疑了一下，她忽然抱住了陸方淮的胳膊，咬著唇一臉哀求地看著他：“幫我調查一下好不好？我問他，他什麼都不說。可是我總覺得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不然的話，顧叔叔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怎麼會如此消沉？”
陸方淮看著她，目光淡淡的：“你現在追問這個還有什麼意義？他，已經時日無多了。與其追問這些，還不如問問他想要做什麼，在他生命最後時段，滿足他的某些願望。”
陸悅聲沉默了下來。
她不得不承認，陸方淮說的很對。
是的，這個時候再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
陸悅聲暗自懊惱。
她的確是太想當然了！
她非要追根究底，顧叔叔完全不願意說，她卻還是不肯罷休……
“明天帶嘟嘟去看他吧。”陸方淮親了親她的唇，“不過凌萱，記住，我很小氣的！他是病人還是死人對我來說都沒區別的，我的人，不准他碰。我、很、小、氣！”
陸悅聲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很是尷尬地看著陸方淮，“你在想什麼啊！”
陸方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嘟嘟和澹慕聲丟給他玩就行了。”
陸悅聲簡直無言以對。
心中帶著不安，第二天一早，陸悅聲就帶著嘟嘟和澹慕聲又去了顧家藥廬。
路上，陸悅聲大致跟嘟嘟介紹了一下這位顧伯伯。
雖然她一直叫顧叔叔，但實際上，她不可能叫嘟嘟稱呼他為顧爺爺的！就叫伯伯吧！
而澹慕聲則是嘟嘟的小跟屁蟲，他爸媽一直不回來，他倒是一點兒不著急，每天就圍著嘟嘟轉。
嘟嘟那麼悶的人，愣是被澹慕聲給纏得不行。
“伯娘，你小時候那麼調皮的呀！那言哥哥怎麼跟你一點兒都不像？”澹慕聲小朋友歪著腦袋問。
陸悅聲抽了抽嘴角：“你言哥哥大概是跟他爸爸小時候比較像！”
澹慕聲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樣啊！”
到了顧家藥廬，陸悅聲直接帶著他們去後院。
空氣中彌漫著中藥材的味道，澹慕聲吸了吸鼻子：“伯娘，昨天我就想說了，這裡的藥味好重啊！”
“因為這裡是藥廬啊。”陸悅聲笑了笑，“待會兒見到顧伯伯了，不要太吵鬧，他身體不好。都乖一點，明白嗎？”
“知道了伯娘。”澹慕聲很響亮地回答。
嘟嘟則是沒吭聲。
走進後院，顧沉舟依舊坐在輪椅上，他趴在涼亭下的石桌上，在寫什麼。
陸悅聲帶著兩個小孩子走了過去。
顧沉舟抬頭，看到他們的時候，笑了笑：“來了。”
他的語氣很平常，似乎昨天陸悅聲從這邊哭著跑走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他看向了嘟嘟，“你叫什麼名字？”
嘟嘟有些詫異，但還是乖巧地回答：“陸慕言。顧伯伯您好。”
顧沉舟笑了起來，“你爸爸讓你陪媽媽來的？”
“嗯。”嘟嘟點頭，“爸爸讓我和慕聲陪您……說話。”
“言哥哥，大伯說的是讓我們陪顧伯伯玩呀。”邊上的澹慕聲毫不客氣地拆穿了。
嘟嘟的小臉微微一紅。
澹慕聲沒聽出來陸方淮的言外之意，可嘟嘟卻聽明白了。
叫兩個小孩來陪顧伯伯玩……就是敷衍的意思嘛！
顧沉舟笑了起來：“你爸爸一向小心眼。”
嘟嘟眨了一下眼睛，竟然認同地點了點頭：“對。”
澹慕聲瞪大眼睛，驚駭地看著嘟嘟，真有勇氣，言哥哥居然敢說大伯小心眼！
雖然大伯也沒責罵過他，可澹慕聲就是覺得大伯好嚴肅啊！他從來都不敢在大伯面前胡鬧的，撒嬌都不敢的！
言哥哥真厲害！
“你們兩個，去我房間把棋盤拿出來，會下棋嗎？不會的話我教你們。”顧沉舟道。
“會的，言哥哥下圍棋很厲害的喲，你可別輸了！”澹慕聲揚著下巴相當驕傲！
顧沉舟笑了起來，“好，去拿棋盤和棋盒吧，就在桌上。”
“我去吧……”
陸悅聲剛開口，就被顧沉舟給打斷了。
他看著她，“不用，讓兩個小孩去拿。”
陸悅聲頓住了，她看得出來，顧沉舟似乎有話要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