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閣樓驚變

傅鈺珂剛走不久,龜奴去而復返,手裡拎著兩盞紅燈籠,宣知翡一見那燈籠有些頭疼:“讓你拿燈籠來照亮,你拿這個來做什麼?”

龜奴手上的,赫然是瑞豐樓底下幾層專用的暗色紅燈籠。

兩個放在一起,光沒有多少,眼睛還挺疼。

龜奴沒說話,彎著腰笑著將其中一個燈籠遞給林知府:“林大人,您的燈籠。”

宣知翡眉頭微皺,怎麼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還沒等她想明白,林知府已經猛地退後一步,紅燈籠落在地上,打翻了裡頭的蠟燭,火舌眨眼間席卷了紅色的燈籠,燃燒出它此生最亮的光。

龜奴看著燈籠,搖著頭有些可惜的道:“呀呀,被燒了呢,浪費東西可不好。”

聽到這詭異的笑聲,宣知翡感覺自己的頭皮開始發麻。

她長這麼大就聽過一種人這麼笑——邪月教的滿月。

宣知翡轉過頭看向閣樓的小門,發現門已經被鎖上了。

閣樓上只有他們三個人,巴掌那麼大點的地方,躲也沒法躲,避也無處避。

林知府是個文官,指望不上,宣知翡二話不說,將手裡的燈籠丟在地上,而後抬起右手手腕就是一箭,算是反應很快的一箭了,可“龜奴”卻明顯的有所防備,輕輕一側身就躲開了。

躲開,而後朝她所在的方向深吸一口氣。

舔舔唇,血紅色的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垂涎:“呀呀,好香的血,好熟悉的味道。”

聽聞這話,宣知翡立刻想起來,面前這個滿月,應該就是陸川村曾經見過的那一個了。

所以邪月教這些滿月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嗎?不好好的在陰暗處待著,偏偏到處亂跑。

不是說滿月輕易不現身於人前麼?

可這三個月之內,她已經見過三個滿月了。

其中兩個都被抓了起來。

至於這第三個……

宣知翡神色一肅,微微退開些距離,抽出腰間的玉笛,正要吹,卻見對面的滿月手一伸,幾個黑色的東西被他甩出來。

他還在怪笑:“呀呀,想找這個嗎?可惜了它們先一步被發現了呢。”

宣知翡看過去,只見幾只四不像一動不動的癱倒在地上,身子都被劈成了兩節。

四不像雖然不是人,但都跟隨宣知翡許久,曾經數次救她於危難,今日卻橫死於她的面前,宣知翡的拳頭不由自主捏緊。

滿月頂著龜奴的臉猶自在怪笑:“呀呀,好醜的東西,髒了本座的衣裳。”

宣知翡眸色微沉:“林大人,您退後一些。”

“夫人且小心,我這就叫人來。”林知府立刻道。

說著,他將宣知翡腳邊的燈籠撿起來,朝閣樓的某處跑去。

宣知翡手腕翻轉,梅花袖箭箭矢飛速射出,“咻咻”箭聲不絕於耳。

可惜的是,饒是宣知翡如此費力,卻沒能傷及那滿月分毫。

還讓他一直逞著口舌之快。

“呀呀,好慢啊,這麼慢怎麼射得中本座呢?”

“呀呀,你的蟲子跟著你這樣的主人,怪不得死得那麼慘。”

“呀呀,你再不好好打本座可不客氣了,好香的血,本座要忍不住了。”

“呀呀,你這個小筒筒裡沒有箭了吧,沒有箭,本座可要來和血咯。”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宣知翡手腕一收,手指飛速的掐訣,她今兒個要用法訣轟死這個狗日的!

還不及成印,旁邊某處忽地傳來“轟隆”一聲,於此同時林知府的聲音響起:“厲夫人,快閃開!”

宣知翡一驚,立刻閃到旁邊,還沒站定,就見一塊巨大,不對,巨長的木棍猛地砸下來,滿月當然也看見了,想躲,可是林知府的時機和位置實在是卡得很死,木棍根本就是指著滿月的背後去的,他看到了也來不及了,所以就算他反應很快,肩膀還是被狠狠的砸了一下。

宣知翡積極的落井下石,趁著他驚魂未定之際手指再一次飛快地掐訣,這一次沒有被打斷,法訣成功成印,精准的砸在了邪月教滿月的身上,砸得他嗷嗷直叫。

解氣!

非常解氣!

滿月面容扭曲,血紅色的雙眼更暴戾了幾分,這回終於不再笑了:“本座要立刻吸干你的血!”

“林大人小心!”

只來得及交代這麼一句,一股腥味撲面而來,眨眼間,滿月已經到了宣知翡身前,這個距離,再掐法訣也來不及了。

她運起內力,慌忙拍出一掌,可她這一掌,顯然比不上林大人那根木棒以及法訣的威力,滿月只稍稍後退了幾分,而後立刻卷土重來,這麼短的功夫,宣知翡甚至只來得及退後兩步。

滿月的手掌,已直奔她的脖頸而來!

宣知翡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他瘦削干枯的手掌摩挲皮膚的痛感,然而意料之外的,下一瞬小閣樓上響起的不是她悲切的嗚咽,而是滿月再一次痛苦的哀嚎。

霸道凌厲的掌風直直的落到滿月的腰間,將他整個人給劈飛出去。

宣知翡愕然轉頭,正對上厲鈺緊繃的臉。

“閉眼。”

他道。

宣知翡聞言下意識的將眼睛閉上,片刻之後反應過來:不對啊,她又不害怕,何必要閉眼?

耳邊清風拂過,揚起鬢邊的碎發,她睜開眼,看見厲鈺熟悉的身影,他手中握著一柄長刀,那刀死死插在滿月身上,厲鈺手一抬,長刀揚起,同時帶起的,還有滿月的一條胳膊。

宣知翡眼皮一跳,目光跟著胳膊落到地上,須臾之後,又重新回到刀上。

“綁起來,帶回刑罰營。”厲鈺淡聲道。

幾個黑影應聲而至,很快的收拾完殘局把滿月帶離了小閣樓,連帶著把地上的胳膊也撿走了。

厲鈺轉過頭,正對上宣知翡有些茫然的目光,他抿抿唇,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有些發冷。

他吸了一口氣,聲音放得無比溫柔:“不是叫你閉眼嗎?怎麼不聽話?”

還,看到了他那樣凶狠的模樣。

說完,便見宣知翡眉頭一皺,看著他驚嘆道:“邪月教的人果然名不虛傳,是真的沒有血。”

“啊?”厲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宣知翡伸手指著地上,又指著他還未回鞘的刀:“看吧,地上沒有血,刀上也沒有。”

厲鈺一愣,隨即低低笑出聲。

虧得他還擔心她會介意。

宣知翡看著他:“笑什麼?”

厲鈺說沒什麼,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他家夫人實在是太可愛了。

宣知翡也沒追問,她的關注點還在滿月身上:“改天我要去軍營一趟,研究研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厲鈺自然答應。

幾句話的功夫,林知府從黑暗中走出來,看到厲鈺,明顯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不愧是厲將軍,有你在果然讓人安心。”

厲鈺抱拳一禮:“林大人客氣,只是有些遺憾,叫大人要找的人給逃了。”

他說得簡單,其實其中還有內情,先前他追出去沒一會兒,就遇到了林知府的人,原本他一人盯著,竊賊還盯得很牢,後來不知怎麼的,加入的人越來越多,竊賊就在瑞豐樓裡頭繞圈圈,又那麼巧遇到一大群進來尋歡的客人。

人一多就容易亂,對方又儼然十分熟悉瑞豐樓的地形,這才叫他給跑了。

林知府擺擺手:“別太在意,這些年都多少回了,那賊子跟個泥鰍似的,確實不好抓,不怨厲將軍,倒是麻煩厲將軍和夫人大晚上的來跑一趟。”

事實如此,厲鈺也沒再客氣,轉而道:“卑職不麻煩,不過林夫人正連夜朝這裡趕,算算時間該是還有個把時辰到陽陵城了,更深露重的,又舟車勞頓,還需大人您親自去安排一番下榻事宜。”

林知府臉色一僵,隨即笑開:“自然,自然,那我先走了。善後的事情勞煩厲將軍,我衙門裡的人也麻煩你知會一聲。”

厲鈺抱拳一禮:“卑職領命。”

林知府匆匆道了個別,提著燈籠下了小閣樓,那腳步,怎麼看怎麼有些匆忙。

他走了,事兒卻還沒完。

林知府先前為了救人,衝關一怒燒了瑞豐樓的小閣樓,事急從權歸事急從權,該賠的銀子還是要賠的。

老鴇是個厚道人,只要了個基本的修繕費,賠了銀子,宣知翡將幾只四不像的屍體收拾好,兩人便離開瑞豐樓。

他們一走,裡頭好些個正摟著姑娘調笑的恩客也走了,老鴇心底有數,客氣的留了幾句也就罷了。

只原本守在門口的一個身著胭脂色衣裙,身型壯如男子的姑娘從後院邁著小碎步一路重新往門口趕,跟送完恩客回店的老鴇撞了個正著,兩人從對方身邊路過,眉目皆是疏離模樣。

老鴇拈著帕子,掩住她微啟的紅唇:“你要的東西已經給你了,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彼此再不相干,你也莫要再來此處。”

身著胭脂色衣裙的姑娘身型微不可察的頓了頓,半響,在兩人已經錯身而過之後,她目光投向遠方。

像是看到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低聲的說到:“好。”

得勝府長街是最容易出事兒又最忌諱出事兒的地方,瑞豐樓小閣樓被燒,隔日一大早便來了一大堆看事兒不嫌熱鬧大的人。

跟小閣樓被燒比,樓裡一個妓女的去留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尤其是在得勝府這樣的地方。

尤其,還是一個容貌不出眾,又沒什麼特點的姑娘。

別說是其他樓裡的人,就連瑞豐樓,次日晚間,站在門口接客的那群人對於自己突然消失的同伴也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僅僅疑惑了一下,便瞬間拋之腦後。

比起少一個同伴,瑞豐樓即將進行調整,要在樓裡選出招牌姑娘的消息更令她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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