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青瓜蛋子
他這話彎彎繞繞的，不就是想說我貴是貴了點，但有質量擺著，所以我貴得理直氣壯嗎？
不過吧，宣知翡不得不承認，他這話還真挺對她胃口。
但談生意也不是合胃口就能一下子敲定的，怎麼在保障貨物質量的基礎上，為自家爭取利潤最大化，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所以她態度依舊同先前那樣，不過分熱絡，但卻又讓人挑不出錯，溫和且從容：“田老板說的有道理，不過做生意嘛，各家有各家的規矩，藥材我懂怎麼看，談生意我卻是一竅不通的，這事兒還得您跟張副掌櫃這個專業的人來談才行。”
田元九聞言臉上笑容不僅沒有斂下去，反而更盛了幾分：“應該的，應該的，您看，我這不是同您一見如故所以才沒忍住多說了兩句，還請您見諒。”
張麻子見機得快：“既然東家覺得藥材沒問題，那田老板這邊請，我們到屋子裡詳談。”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真要敲定這筆買賣，後續的所有藥材還是要每一樣都要再重新檢查一番才是。
不過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內裡這點小規矩還是都懂的。
所以宣知翡也沒再管，抬手招了折枝和巴音：“都看了幾日的診了，一直沒機會讓你們認藥草，今日正好，你們兩個把這些藥草認出來，還是像以前一樣記下，不要相互討論，也別翻書，覺得是什麼就寫什麼，實在不知道的就先不寫。”
說著，她看了看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藥材盒子，伸手將幾個調換了位置，而後道：“就按這個順序寫，寫完了就去休息，提前用午膳也行。”
“那夫人您呢？”折枝問，大大的眼睛裡少了一分往日的靈動活潑，多了些許忐忑和不安。
宣知翡嘆了嘆氣，本來就不聰明的一個丫頭，還叫人愣生生的給她罵得更傻了。
就很氣。
她伸手摸摸折枝的頭：“我當然是繼續看診啊，今日午膳有麻婆豆腐，早點認完早點吃？”
折枝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好呀好呀！”
這個老饕！
宣知翡有些哭笑不得，收回手，剛要走，就聽見巴音若有所思的道：“就安慰你的笨丫鬟，不安慰我？”
宣知翡挑眉看他，似笑非笑道：“怎麼，你也想跟個小姑娘似的被揉腦袋？”
“……”巴音抿抿唇：“也不用那麼麻煩，我這人比較直接，給我來點銀子就成。”
“行啊。”宣知翡答應得很干脆：“不過嘛，我這人比較摳門，所以這個銀子不如讓溫墨含副將軍來出？你准備要多少，給個數，我立刻寫封信去要。”
巴音毫不客氣：“滾滾滾滾滾。”
一來一去的，宣知翡心情好了不少。
她剛落座，旁邊的賴立衫就湊到她過來，同她說了她離開的時候來的病人的情況，脈像、舌苔什麼的都詳細描述了一遍，最後再將他開的藥方和各種藥材的量也一並說了。
都是些小毛病，以他的能力是沒問題的。
宣知翡沒多問，隨口道：“一共看了三個？”
“不是，一共看了十三個。”賴立衫搖頭。
“啊？”宣知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才離開不到半個時辰。
“我看了三個，章大夫看了十個。”賴立衫道：“我的都跟你說了，回去了啊。”
“嗯，去吧，辛苦啦。”宣知翡點頭。
賴立衫擺擺手：“不辛苦，白吃白住還有銀子，又不用動腦子，這有什麼辛苦。”
這……
宣知翡摸摸額頭，好吧，仔細一想，確實也有道理。
她等了一會兒，章洪海並未來找她，而是一直在同他面前的病人說話。
許是病情復雜吧。
她也沒太在意，視線落到斜對面的茶樓裡，今日靠窗的位置沒有人。
然而很快她就沒心思管魚有沒有咬鉤了，因為章洪海花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看完的病人終於到了她面前，人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憋得有些難看了。
宣知翡號了號脈，很快又松開：“後院有茅房，裡面有手紙。”
面前的病人道了聲謝，立刻站起來跑了，陪同他來的女子滿臉擔憂：“大夫怎麼回事啊，我家老頭這個病是不是很嚴重？能不能醫好，會不會死啊？”
宣知翡笑了笑，安撫道:“您請稍安勿躁，大哥的病並沒有什麼大礙。”
女子擔憂未褪：“大夫你騙人的吧，先前你們打頭那個大夫問來問去，看來看去的看了半個多時辰，沒事能耽擱這麼久？要真有問題你不用擔心，直接跟大姐說，大姐承受得住。
大不了，等他兩腿一蹬，我就帶著孩子，拿了他的銀子再去找個人嫁了。
天殺的短命鬼兒，早跟他說要舍得吃舍得吃他不聽，這下好嘞，等我改了嫁，他賺再多銀子都成了別人的，你……”
眼看著女子嘴裡的話越來越不對勁，宣知翡趕忙制止了她：“不是這樣的，這位夫人您別擔心，打頭那個看了半個時辰，是因為他是新來的大夫，還不太熟悉。”
她人雖然在氣頭上，但在外人面前，還是給章洪海留了幾分面子。
但別人可就沒有這麼客氣了，那女子聞言鄙視的道：“哦，原來是個青瓜蛋子，我說怎麼個腹瀉都要看那麼半天！”
章洪海三十多歲的人了，被人喊青瓜蛋子，還是被來看診的病人家眷這麼喊，且這家眷看著比他還要小幾歲，當下就沒能掛的住，直接黑了臉。
宣知翡看在眼裡，轉頭給賴立衫使了個眼色，幸虧這位兄台是個明白人兒，當即站了起來找了個借口把章洪海帶到後院去了。
人都不在，女子的發揮明顯受阻，沒兩句就重新轉移到她家老頭兒身上。
宣知翡禮貌的接著話，順手拿起桌上的鈴鐺搖了搖，門邊的藥童將下一位病人請了進來。
“誒，我們這兒還沒看完呢。”女子立刻道。
宣知翡笑著道：“沒關系，您家相公還有些時候呢，等他回來了我立刻給他看就是，不耽誤您工夫。”
女子甚為滿意：“你這大夫還不錯，那你先看這個，先看這個。”
宣知翡頷了頷首，給下一個病患看起診來。
才開始呢，賴立衫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宣知翡給病患看完，寫完藥方，方才轉頭問他：“人呢？”
“從後門出去了。”
“干什麼去了？”
“我哪知道，我看他一個勁兒往後面衝，就干脆回來了。我是拿了你的錢辦事的人，哪能跟他一起胡鬧，這不缺德嘛。”
宣知翡抿抿唇：“賴大夫……高義。”
如此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繼續看診，賴立衫看診的時候跟他說話一樣，絲毫不拖泥帶水。
而且只剩兩人了，他干脆直接搬到了宣知翡旁邊，如此只不過多添一次診脈的功夫，看病的速度瞬間快了起來。
如此看了五六個病人，女子的相公方才摸著肚子從後院出來。
進去時面目猙獰痛苦，出來時滿臉放松舒暢。
宣知翡看了他的舌苔，“舌質淡，舌體胖、多有齒印，脈沉細無力”。
又詳細問了他的症狀，大致為“黎明泄瀉，腸鳴臍痛，瀉後痛減，大便稀薄，混雜不消食物，形寒肢冷，四肢不溫，腰膝酸冷，疲乏無力，小便清長，夜尿頻多”，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這種腹瀉在《張氏醫通·大小府門》中有載，名曰五更瀉，又叫雞鳴瀉，是由“腎陽不足，命門火衰，陰寒內盛”所導致的。
是以要想治好，得一步一步的來，先健脾溫腎，然後止瀉。
宣知翡給病人解釋了一番，而後開了藥方，病人未起身，倒是他的夫人拿了藥方去隔壁拿藥了。
宣知翡抬頭，想搖鈴喊下一個，正對上病人直勾勾的眼神。
就這樣的，估摸著還得拉一陣。
她搖了搖鈴，下一個病人很快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面色有些許凝重的厲鈺。
他來了，跟宣知翡打了個照面，便去了隔壁藥館。
宣知翡眨眨眼，怎麼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