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遲來的安慰
游朝說的話其實不多,算得上是言簡意賅。
但卻條理清晰,字字清楚。
江淮按說該聽的很清楚,而且游朝說的這些話,字字他都認識。
但不知道為什麼,連接在一起,成為完整的話後。
卻有點……不認識了。
游朝微微擋著身後依舊不敢看江淮的南珠。
手交合放在膝蓋上,平靜道:“事關你父母死亡的真相,雖然於心不忍,但百般思索下,我和南珠還是認為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這件事乍一看,似乎是和南珠有點關系,但從法律層面上來說,其實只多是有人道上的關系,真正的殺人凶手,是南蹇明,也只有南蹇明……”
游朝的聲音很好聽。
溫和下來的長篇大論。
會讓他的聲音沾染上一種沙啞的別樣質感。
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認真聽,再認真聽,更認真聽一點。
但江淮卻聽不下去,打斷啞聲說:“你有證據嗎?”
游朝搖頭:“沒有。”
如果不是南珠今兒告訴游朝,游朝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也不會朝這上面想。
但南珠告訴游朝了,事情便變得很通暢了。
的確是這樣,也只能這樣。
也必須有這個前因,南蹇明才會對南天下手。
游朝在這瞬間突然想起一件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
在到地下後,游朝收集了孤兒院被燒,恩師全家死亡,還有張謇被害的全部證據。
在兩年的時間裡。
一直在提報司法。
雖然被按下來了。
但南天卻是知情的。
他清楚的知道游朝沒死,也知道游朝在地下混,想方設法的在想要翻案,為那些枉死的人報仇。
為什麼不動手殺了游朝以絕後患呢?
他真的後悔了吧。
游朝側目看向身後的南珠。
默默的想。
也只有會後悔的南天,才能教出南珠這種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生活在階層正中央,卻從不屑於階層的南珠。
游朝伸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南珠熨燙的溫熱的手,握住南珠的。
在南珠看過來的時候。
輕輕搓著她的指腹,低聲說:“別怕。”
被好好養大的南珠。
這世上僅此一個的善良的明媚的美好的南珠。
我不會讓任何人怪你的。
會讓你夜裡睡的安穩,永遠是無憂無慮的你。
哪怕這樣的你……
游朝重新看向江淮,眯眼想……是建立在江淮的痛苦之上。
年少的游朝干淨宛若林間的松柏。
成年了,他心裡依然保有從前想要教書育人的熱血。
所以才沒動那個莽撞屢次造次的邵穆懷。
但在地下浸淫了多年,就像是張謇永遠都回不去從前。
他也回不去了。
游朝的底色,依舊是黑色。
且可以為了南珠,黑成血樣的顏色。
他說:“我今天對你說的這些是南蹇明的原話,沒有添油加醋半點。”
“若是你不信,那麼就當今兒我沒來過,但若是你信的話,請記住一件事。”游朝對面前怔愣住的江淮說:“凶手是南蹇明,南珠只有人道責任,我們願意因為這個責任對你進行賠償,不管是金錢上的,還是資源上的。”
游朝想了想,“你可以當成是我欠你一次。”
江淮像是傻了。
只是呆呆的坐著。
游朝沒再等。
把南珠拉起來,想帶她回家。
南珠的腳步卻沒動。
站起身垂眸看江淮,嘴巴蠕動片刻,躬身說:“對不起。”
南珠直起身,輕聲喊:“江淮哥哥。”
南珠真的很多年沒對江淮喊這個稱謂了。
江淮麻木的瞳孔微動,抬眸看向南珠。
南珠莫名的淚流滿面,輕聲說:“我欠你一次,以後,若是你有需要我做的,只要你說,我一定會還你。”
南珠舉手發誓:“我一定一定一定會還你。”
江淮到最後依舊什麼都沒說。
在游朝南珠走,客廳安靜下來後,側目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房門口的江亭。
江淮想提起笑,卻提不起來,淺淺的呼吸了瞬,對江亭招手。
江亭走近。
江淮揉揉他腦袋,溫聲問:“你是聽見了嗎?”
江亭點頭,問江淮:“南蹇明是誰?”
他接著問:“我未曾謀面便過世的爺爺奶奶,是因為他而死的嗎?”
“為什麼游少艾的爸爸說南珠,也就是我的姑姑和這件事有人道上的關系,爸爸,什麼叫人道上的關系。”
其實這件事沒證據。
只是游朝的一面之詞而已,一丁點證據都沒有。
當年親自為父母收屍的江淮很確定,那場車禍,看著就真的只是一場尋常的車禍而已。
不能游朝跑來說是南蹇明殺的,還是因為他和南珠談戀愛殺的,就當成真的是他殺,而不是自然死亡。
但……
因為來說的是游朝。
沒有證據的事,就這麼突然的變成了板上釘釘。
江淮突然繃不住了,手握著江亭的肩膀。
腦袋微微低垂。
江淮後悔了。
不是後悔為什麼當年要和南珠談戀愛,而是後悔為什麼高中那年,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選擇了旁觀。
人都道他清風霽月,朗朗兩袖。
但其實不是。
江淮是涼薄。
也是敬勢。
他不喜南蹇明,從見面的第一眼開始就不喜。
但因為他姓南。
是南家的養子不假,但也是南家以後的接班人。
所以對游朝只是伸出過一次手。
在游朝未曾碰觸到後便收回,做個心安理得,也算是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看著南蹇明因為無人阻擋的踐踏了游朝,越來越膨脹。
膨脹到以為這個世界在他的掌控之中,人命於他只是玩笑。
最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就這麼……
江淮握著江亭肩膀的手一點點的變緊變緊再變緊。
緊到極致後,泣不成聲。
江亭抿唇,“爸爸。”
江亭想說,爸爸,你為什麼要哭呢?
媽媽以前還醒著的時候告訴過我,想要成為人上人,你身邊的人就也要是人上人。
游少艾的爸爸,是京市最有錢的男人。
他說了,欠我們家一次。
也就是我,我們以後可以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上人。
但卻沒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肩膀很疼。
還因為江淮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肩膀。
黏黏的。
讓江亭感覺有點煩躁。
卻又因為這是愛自己的父親,莫名的,沒有推開,也沒有拒絕他。
在江淮哭了很久後,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彌補安慰,“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