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我不配

  張謇微微彎腰,問紋絲不動垂眸看著他的游朝,“我的家在哪?你告訴我,我的家在哪啊!”

  “在哪?在哪?在哪!”

  人都說怎麼活都是活,換個城市也能活。

  張謇換個城市了。

  沒人知道他身上從前被南蹇明加注的惡聞。

  因為根本沒有人認識他。

  從前圍著南蹇明的那些人嘻嘻哈哈的從他身邊走過,對他不識。

  南蹇明和他面對面,對他也不識。

  他們都不認識他了。

  拉他下深淵的人,早已把前塵忘去。

  只有他,被死死的困在了深淵下面,怎麼都爬不上去。

  午夜夢回反復回想自己用盡全部力氣努力去過的前半生,對南蹇明來說到底算什麼?

  只是可笑的黃粱一夢嗎?

  不。

  甚至連夢都算不上。

  否則若是夢中回想起。

  怎麼會那麼久了,卻就是認不出他。

  張謇從前是為了復仇活著。

  復仇本是近在咫尺。

  面前卻赫然降下了一座大山,把他的前路牢牢的堵死,讓他看不到復仇的希望。

  張謇說不清楚自己這兩年是怎麼過的。

  只知道很辛苦。

  是真的真的很辛苦。

  他不想這麼活著了。

  他覺得,只要讓南蹇明受盡凌辱死去,然後死前讓他想起自己的名字。

  自己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最起碼……能睡著覺,能對年少努力去生活,想買套房子把爺爺奶奶接來給他們養老的那個自己,一個交代。

  張謇眼圈赤紅,“你幫幫我行嗎?”

  張謇在滿是碎玻璃渣的地面跪下,眼尾滑落一行淚,“朝爺。”

  張謇能對游朝下手,卻下不去手,怎麼都下不去。

  張謇額頭重重的砸在地面,“您把南蹇明給我行嗎?”

  “求您看在我被毀的人生的份上,求您看在我生不如死的份上,讓我為我自己報個仇,行嗎?”

  游朝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抬腳。

  張謇說:“您摟著南珠想和她有一個家的時候,有想起過那些因為您而死去的亡魂嗎?”

  游朝腳步停下。

  沉默很久越過張謇,走了。

  徒留張謇在空蕩蕩的家裡,泣不成聲。

  ……

  隔天南珠醒來的時候隱約感覺游朝好像變了。

  之前也沉默,卻是盯著她的,幾乎一眼不錯。

  現下是沉默,並且不再看她。

  吃飯的時候要麼垂頭看著面前的碗筷發呆。

  要麼起身去窗邊看著外面沉默。

  南珠看著他的背影,跟著沉默了下去。

  南珠來深海,本就不是為了玩。

  游朝知道了。

  在南珠不提玩之後,帶南珠回了京市。

  南珠回酒店了。

  來送餐和盯她吃飯的卻不是游朝了。

  是上次出現的邵庭。

  南珠定定的看著飯,問站在桌子邊像個門神的邵庭,“游朝呢?”

  “不清楚。”邵庭一板一眼道:“吃。”

  南珠豎起筷子吃了。

  十二月初到十二月中旬,南珠再沒見過游朝。

  而京市大學的管道改建開始了。

  建築公司工程部的給南珠打電話,問南珠要不要監工。

  南珠去了。

  坐在陰涼下,安靜的看施工隊干活。

  “你和陳碧雲熟嗎?”

  南珠微怔,抬眸看有點別扭的邵穆懷。

  邵穆懷咳了咳,“熟不熟。”

  南珠搖頭:“不熟。”

  邵穆懷哦了一聲,幾秒後不死心,“你是游朝的老婆,她給游朝打工,你倆怎麼可能不熟?”

  “我和游朝離婚了。”

  當初為了京市大學食堂管道的事,南珠沒說和游朝離婚的事。

  現在事情已經定了,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南珠說實話:“我和陳碧雲不熟。”

  邵穆懷明顯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怔愣了一會,哦了一聲,幾秒後側目:“我聽說你們倆不是有孩子嗎?之前游朝來找我說你的事,明顯對你也有感情啊,怎麼說離婚就離婚了。”

  南珠沒說話。

  邵穆懷卻在南珠身邊蹲下說了下去,“我以前查過游朝,真的不是個人,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尤其是他當年跟老黑那會,但認真算算,他還真沒動什麼正兒八經的好人,洗白上岸後慈善什麼的做的也不少,聽說前幾天還出資要重建一個孤兒院。就是早些年鬧的很大的海濱小城孤兒院。”

  邵穆懷本來不該和南珠說這麼多。

  但聽說南珠來監察三天了,卻沉默寡言,在樹蔭下的涼椅上坐著,一天都不動一下。

  看著有點說不出的蕭索。

  像是在因為父親被埋在下水道而感傷。

  邵穆懷在南珠看過來之後,找出手機新聞給南珠看。

  圖片上游朝戴著口罩,戴著棒球帽在仰頭看破敗的‘朝陽孤兒院’。

  邵穆懷傲嬌道:“這事他辦的還可以,看著還有點小帥。”

  南珠沒再看,也沒再和邵穆懷說話。

  晚上回酒店找出手機刷新。

  無意間刷到了邵穆懷給她看的新聞。

  游朝不止要重建朝陽孤兒院,還要修那些孩子的墳。

  南珠把手機關上沒再看。

  深夜時從夢中驚醒,坐起身看外面淅淅瀝瀝下起的雨。

  南珠屈膝定定的看了許久。

  找出手機按出游朝的電話。

  鬼使神差的打了出去。

  電話在南珠想掛斷的時候接通了。

  南珠手揪了揪被子,“你去海濱了嗎?”

  游朝恩了一聲。

  南珠說:“什麼時候……”

  “等到你爸的墳改完,你想走就走吧。”

  南珠微怔。

  游朝那邊好像也下了雨。

  他的聲音伴隨著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算冷清,很平靜,“南蹇明那我不會動,但我勸你,既然和他劃清了關系,就不要再牽扯了。”

  南珠沒說話。

  游朝說:“明珠園的地,我明天會找人給你過戶,再給你打一千萬,我們兩個人之間,就這樣吧。”

  南珠沉默許久:“為什麼?”

  南珠說:“不是都好了嗎?”

  南珠感覺自己可能真的不太聰明,但好像也不是太傻。

  她之前有感覺。

  倆人之間,只要她能放下她爸的事,似乎就是能好好的過的。

  不管游朝到底對她喜歡與否,好像都是能好好的過的。

  游朝也像是想和她好好過。

  不然不會在下飛機後拙劣的提起孩子,有點笨拙的渴望她去看看他們的孩子。

  為什麼去了深海一趟。

  她願意放下了,有點想和游朝好好過。

  游朝卻……不願意了呢?

  南珠說:“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端的游朝坐在漆黑無燈破敗的朝陽孤兒院房梁下,看著淅淅瀝瀝的雨,隱約間像是看到南珠成人夜那晚外面下起的雨,還有……大火,吞噬了這家孤兒院的漫天大火。

  游朝說:“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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