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放我走吧
游朝的改變不是身量和長相。
他略清減了點。
臉部線條比從前的斯文多了點冷硬。
但總體是沒變化的,依舊背脊挺拔,姿態清貴。
變得是氣場。
從前的游朝,二十郎當歲的青年,有著四五十常浸商場的沉穩。
哪怕對面的人叫罵連天。
唇角依舊常帶著笑,情緒穩定到極點。
慣常讓你看到的,和他表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深不可測。
他那雙漆黑的眼眸,讓你看不出半點情緒的起伏。
也永遠都讓你看不透也猜不准他在想什麼。
南珠最怕的就是這樣的游朝。
可現在這個盯著她的游朝不是。
眉心緊蹙,刻下川字。眼底漫著一層又一層滿到像是要溢出來的煩躁。
不知道是不是煙霧熏染的。
整個人的氣場突然多了點說不出的人間煙火氣,像是從高高在上的雲端朝下了幾寸。
南珠跟了游朝那麼多年。
溫柔的時候摸不准他在想什麼。
平靜有點討人喜歡的時候依舊摸不出他在想什麼。
現下卻摸出來了。
南珠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笑。
什麼都干過。
端茶送水打掃衛生,笨手笨腳做飯煮粥,敲擊鍵盤,搬運行李,牢牢的推著輪椅等等等。
卻依舊細白瑩潤的手指微微抬起。
輕觸游朝的眉心。
往下輕劃了一瞬,指尖觸上游朝冰涼的唇瓣。
聲音溫柔到像是在呢喃,“是夫妻如何?”
南珠指尖朝下,滑動到游朝滾動的喉結處。
穿著羽絨服和牛仔褲的身子,半點不怯場的朝前湊近,溫聲低語,“不是夫妻又如何?”
南珠的指尖在游朝滾動不斷的脖頸處微張,握住游朝的脖頸,幾秒後掐住,吐氣如蘭道:“我不想做的事,就算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還是不干。就像那年我不想活,就算你說再多,做再多,只要我不想活,我就一定會去死。游朝,咱倆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性子。”
南珠松手,扯開車門就要下去。
後脖頸冷不丁被掐住。
游朝的手冰涼到和從前一般無二。
激的南珠打了個冷顫。
輕覆後脖頸的手朝下,勾住南珠的後衣領朝後拽。
只是一下。
輕而易舉的把南珠重新拉進來,栽在後車廂裡。
不等南珠動作。
下巴被掐住。
游朝的吻落下。
南珠的手腕被掐住,牢牢的定在上空。
游朝只要吻南珠。
百分之八十都是霸道的。
強取豪奪,凶惡到了極點。
現下也是。
車廂裡隨著游朝和長相完全不一樣的吻,急速蔓延起了熱浪。
卻只是一分鐘就中止了。
游朝直起身,輕舐掉唇角的血漬,定定的看著南珠眼底的冷漠和厭惡。
幾秒後松開控著南珠手腕的手,重新坐回去,扒了瞬發,沉默。
南珠直起身,把被扒亂的衣服整理好。
手抬起去開車門。
兩下後開不開。
南珠看向游朝,“開門。”
游朝從懷裡摸出根煙叼在嘴裡,哢嚓一聲點燃火機,輕吐一口,低聲說:“談談。”
南珠冷笑,“談你逼我回來,把我困在京市是想干什麼?”
“談你對南蹇明有多恨?”
“還是談你當年到底把我爸丟去哪了?!”
隨著最後一句話結束,車裡只剩南珠急促起伏的呼吸。
南珠仰頭深呼吸幾秒,低低的呼出口氣,重新看向游朝:“你違約了。”
當年合同上簽的很清楚。
南珠帶南蹇明離開後,他們不會回京市。
游朝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只要京市一別,就是徹底兩寬。
南珠說:“你要的孩子我給你了,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
哢嚓一聲。
游朝輕捏指骨。
噙著煙側目看向南珠,冷道:“違約的是你。”
游朝很少咄咄逼人。
他的身份也好,地位也罷,就算是只看智商,也沒必要咄咄逼人。
這一秒卻就是咄咄逼人了。
舔著這麼多年第一次被南珠咬爛的唇。
隱約的,小腹那當年被南珠朝死裡捅的疤痕都灼灼的泛著燙。
游朝沒了冷靜,咄咄逼人道:“是你先進的京市地界,違約的是你!”
一方沉默,架便怎麼都吵不起來。
只要不沉默了,這個架就能吵得下去。
南珠和游朝在一起五年才算分開。
五年的時間裡。
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怕的。
後來卻不怕了。
不知道為什麼。
只要游朝不是帶著笑,讓你看不出他虛假的面皮下在想些什麼。
南珠就是不怕。
哪怕現在被算計的團團轉,依舊如此。
南珠說:“是啊,我違約了,被你逼的!”
南珠唇角掛著譏諷的笑,冷聲喋喋不休,“您是誰啊,智商一百四的少年天才,京市鼎鼎有名的朝爺,看路永遠不看眼前,朝前看五步,嘴角噙著笑,高高在上的看著別人像個小醜一樣上躥下跳,沿著您定好的路朝前走,不走都不行,因為只有您是人,別人都不是,不,是人,是和您不是一個階層的傻子,蠢貨!”
南珠和剛才游朝一樣的咄咄逼人,“其實您大可不必費這麼多腦細胞來籌謀,太不符合您尊貴的身份,您可以直接點名,說我想讓你死,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誰都得死,多活一分鐘,都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朝遠了說,甚至對不起他的祖宗八輩!”
話音落地。
車裡再次沉默了。
南珠眼底含滿厭憎的和游朝對視。
在游朝移開視線看去窗外後。
別過頭跟著看向另外一側窗戶外的一片漆黑。
良久後,閉閉眼再睜開,扒了瞬發:“你謀劃了這麼久,逼我回來,到底是想干什麼,能不能……”
南珠臉突兀的就扭曲了,“能不能和我說清楚。”
“簡單一點,直白一點,告訴我說,你想干什麼?”
游朝沒說話。
他不說南珠說。
“你說,咱倆之間因為南蹇明起來的帳,到底怎麼樣才能算清楚。”南珠說:“一別兩寬,就算再見,也擦肩而過,不相識。也不去相識,就做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從彼此的生命和生活中消失。”
南珠說:“我真的不想看見你,甚至不想聽見你的名字,我只要看見了,聽見了,我就會想起我爸,我那無辜的父親,從來沒傷害過你的父親,想起他不知道被丟去了哪個下水道。”
南珠何止覺得自己父親無辜。
偶爾的,還感覺自己有點無辜。
她做什麼了?
在那年那場長達兩年半的暴力裡,她到底錯在了哪?要被游朝這麼精心算計著拉到他的復仇大局裡。
丟了幾年的青春,丟了家,丟了個孩子,甚至還弄丟了自己無辜父親的骨灰。
南珠忍了很久。
知道唐倩又回了游少艾身邊沒哭。
知道游少艾被唐倩摔進手術室,游朝對她不聞不問沒哭。
知道被游朝再次當成一個傻子一樣來戲耍還是沒哭。
這瞬間,卻突兀的忍不住了。
她抬手用胳膊把控制不住的眼淚擦干淨,啞聲說:“放我走吧,咱倆以後……真的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