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無關緊要

  距離南珠預產期還有三天的時候。

  游朝和南珠在床上的距離,莫名變成了肩膀挨著肩膀。

  南珠因為肚子大,不能躺著睡。

  夜裡一翻身,從背對游朝變成面對游朝。

  游朝睜眼,聞著鼻息的味道,側目看她的臉。

  幾秒後轉身和她面對面。

  看她許久後,喉嚨滾動。

  俯身在她軟綿綿,像是沁著奶香的臉上吻了一瞬。

  看南珠的睫毛一動不動,手指搭在她的腰間。

  把軟乎乎帶著奶香的人摟進懷裡。

  南珠一直紋絲不動的睫毛輕顫一瞬,最後又閉上,窩在游朝懷裡睡沉了。

  南珠在三天後的清晨爬起來,劃下了最後一個日子。

  手抬起在日歷上標注了‘自由’的星上撫摸了一瞬。

  抬頭看天花板,“游朝。”

  南珠說:“我要打催產針。”

  游朝在一個小時後出現在別墅,坐在沙發上和南珠面對面,“還沒到日子。”

  “預產期明天到。”南珠說事實:“你要的孩子可以出生了,沒必要再在我的肚子裡待著。”

  南珠從懷孕以來,嘴裡從沒說過‘孩子’這兩個字。

  這是第一次。

  說的卻像是孩子只是游朝的。

  身上沒有流她的血,也沒有在她肚子裡待過九個多月。

  南珠側目看向外面被呼嘯冷風刮到蕭瑟的樹枝,“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

  南珠平靜道:“我無法接受流著你血的孩子在我肚子裡過年,我惡心。”

  劉媽被游朝支走。

  諾大的別墅只有南珠和游朝。

  倆人昨晚還睡在一張床上,沒有接吻,但是距離挨得很近。

  呼吸能交錯,身上的氣息同是。

  一覺起來。

  相隔一米,生疏並且冷漠。

  游朝看著南珠遮掩不住冷漠和不耐的側臉,啞聲說:“順其自然。”

  南珠回過頭,眉梢微挑。

  “一天一百萬,給你和南蹇明以後安家用。”游朝平靜道:“不夠我們可以再談。”

  “我不要。”南珠說:“明天給我安排住院打針。”

  南珠起身,扶著沙發幫座轉身要走。

  “為什麼不要?”游朝站起身,手掌緩慢的握成拳,“南蹇明腿斷了,你長這麼大從來沒上過班,你不要錢打算住哪?拿什麼生活?又拿什麼養他?你是想去喝西北風嗎?”

  南珠的腳步頓住,幾秒後側目,“我倆喝西北風,你才能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

  “就算是你同意我把南蹇明帶走了,你也不會讓南蹇明好過。現在你給我多少,以後就一定會拿走多少。你對他的恨,根本沒辦法和解,否則不會扭曲到燒了我的家,揚了我無辜父親的骨灰,甚至於我父親和南蹇明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只是他的養父。”

  游朝怔住。

  南珠額首,冷清卻絕對:“我說的對嗎?”

  南珠當初是真的細細算過的。

  覺得夠了。

  讓南蹇明最在乎的人斷了他的腿,讓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苟延殘喘在這個世上,應該是夠了的。

  但是不夠,燒了她家不夠,揚了她爸的骨灰還是不夠。

  南珠手掌蜷了蜷,下意識想抬起覆在小腹上。

  淺淺的深吸口氣,手握住沙發的梆柱,“把你的孩子從我肚子裡拿走,一天都不要多待。”

  南珠斂眉看高聳到看不見腳尖的肚皮,厭惡道:“真惹煩了我,我會活生生的掐死她。”

  南珠不等游朝說話,轉身上樓。

  從南珠懷孕摔了那一跤後。

  一直兩個人的床上,這晚只剩下南珠。

  游朝在樓下沙發上坐著,一手夾著煙,一手彙入漆黑的發,直到天光破曉。

  腊月二十九。

  南珠在天色亮了後被劉媽攙扶著坐上保姆車去醫院。

  上午十點,醫生來檢查。

  說孩子現在已經發育完全了,但是沒到時間,建議南珠再等等,現在打催生針,不一定能生下來,南珠還有可能會受大罪。

  南珠搖頭:“打針。”

  劉媽是生過孩子了,不忍心,“如果實在想在年前生下來,我們剖腹產吧,不然萬一催產不行,還要受兩茬罪。”

  南珠抿唇,“可順產不是對孩……”

  南珠頓了幾秒,“我想過一個干淨的年。”

  南珠看向靠著病房門不說話的游朝,“我想我的新年能重新開始,不想被髒了。”

  劉媽怔愣,“這什麼意思?”

  游朝開口打斷,“生。”

  游朝從懷裡掏出根煙叼在嘴裡,沒看她,啞聲開口:“隨她的意,生。”

  南珠在腊月二十九下午一點被送進待產室。

  卻過了凌晨,宮口還沒開全。

  游朝聽著單獨待產室裡悶聲的嘶吼。

  順著牆壁往下滑。

  手肘呈於膝蓋,漆黑的腦袋垂下,看著地板沉默。

  劉媽在腊月三十早上三點出來,“生不下來,轉剖腹產吧。”

  游朝手從凌亂的發中垂下,啞聲道:“她怎麼說?”

  “太太要接著生。”

  游朝眼底血色彌漫,停頓很久,“讓她生。”

  “可……”

  “生了好恢復。”游朝低頭摸索身上,找出根煙叼在嘴裡,伴隨著寥寥煙霧,低聲說:“剖腹產生下後隨便走,傷口裂開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死。”

  劉媽沒懂什麼意思。

  游朝卻不想說了,抬手讓她進去。

  腊月三十下午六點十分。

  待產室傳來嬰孩的啼哭。

  游朝側目看著緊閉的門,把唇角的煙頭丟在地面起身。

  找出手機打電話。

  在對面清潤的男聲傳出很久,因為得不到回應想掛電話時,腳輕輕踩著地面密密麻麻的煙頭,“我是游朝。”

  腊月三十下午七點半,南珠被推出產房。

  九點。

  南珠睜開眼,抬眸看了會天花板。

  掀開身上一層又一層被子。

  拔掉手背上的輸液管,踩上拖鞋,扶著床站好。

  低低的呼出口氣,腳步微抬。

  幾秒後側目看向身後。

  捏起行李袋上的文件翻開。

  最後一頁上,已經簽下了名字。

  龍飛鳳舞的‘游朝’。

  南珠在‘游朝’二字上看了眼,把文件上面別的筆摘下。

  在自己淨身出戶一無所有的‘離婚協議’上簽字按手印。

  把離婚協議書丟到一邊。

  拉開下面的包拉鏈。

  拿出裡面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戴上帽子,圍上圍巾,踩進棉靴。

  扶著床、牆壁。

  挪到門口後,手握住門把手,往下輕拉,抬腳出去。

  順著無人安靜的走廊一直走到電梯口,按電梯。

  電梯門合上之前,南珠通紅犯腫的眼眸微抬,手不自覺的擋住了要合上的電梯門。

  細細的聽了幾聲嬰孩的啼哭。

  在屬於腊月三十的煙花爆竹聲和嬰孩啼哭聲交彙後,手松開,讓電梯門合上,一路下到一樓。

  樓下有人。

  穿著黑色西服的游朝的人。

  這些人以前喚南珠‘南珠小姐’。

  後來喚南珠‘太太’。

  不管喚什麼,都畢恭畢敬。

  現在側目看了眼南珠,像是看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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