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振翅孤飛2
“水，水……”
“現在哪有水喝，你吃自己的口水去吧！”
“晶晶，夢晶晶。”
“干什麼！啊，你醒了嗎？你終於清醒了嗎！快點把手拿開，自己好好走！”
“夢晶晶……是你的名字嗎？”
“是呀，怎麼了？”
“媽媽……媽媽我要親你一口～～～～”
哎，還是沒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一陣寒風吹來，我打了個激靈，好冷呀，冬天的夜晚可不是鬧著玩，會凍死人的，早點把這個累贅送回家，早點完事。
不遠處有幾個人，點點紅光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在抽煙，灰暗的光影落在地面只知道那裡有人，什麼樣子無從得知。
湛曦的腦袋垂在我的肩膀上，雙手像是擁抱，又像保持原狀，大概覺得冷，他不由得湊近一些。見他這副模樣，我不禁喃喃自語。
“笨蛋，以後再也不和你一起出去吃東西了，錢都是我付的，還有打的的錢也是我付，今天本虧大了！”
“晶晶，夢晶晶……”
“別再叫我媽媽了，我不是你媽媽！”
“我想擁抱你一下，一下……去US之前，可以嗎？”
咦？驚奇轉眼望去，他的眼睛充滿執著，黑色瞳孔透露征求意見的微訊。我有些發慌，慌忙轉開目光望向別處，沒說話。
“不可以嗎？那就算了……我好像醒了，讓我自己走吧。”
他推開眼前幾縷發絲，坦然一笑，踩著有些不太穩實的步子。我強壓住上前扶住他的想法，垂眼望著地面，思緒萬千。
“咦，你怎麼了，不走嗎？快點走吧，這裡好像沒車，看來只有坐11路了。”
還是沒說話，我只是抬頭望了他一眼，默默跟過去，忽然停住，我的前額撞在他的後背，有些懊惱，他倒是挺爽快，先向我道歉。
“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沉默，我實在說不出話。摸了一把頭發，他奇怪地看著我，沒有向前走，兩人面對面僵持著。
“哎呀呀，一共多少錢，夜宵還有打的的錢，給你加個利息，錢包裡的錢全部掏空給你行嗎？別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真叫人害怕。”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嶄新的鈔票放在我手上，毫不在乎，很快又將空錢包重新塞回口袋。
面無表情盯著他，我轉動眼珠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幾秒後抬起眼望著他，他有點不自在，又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空錢包，翻來翻去，找出幾枚硬幣放在我手上。
“拿去買幾塊糖，什麼時候覺得甜了，就對我笑笑。”
“為什麼……要走？”
笑容褪去一半，他險些沒抓穩錢包，一個利落翻手，錢包合攏緩緩塞回口袋。
“哈哈，原來你也對我的事感興趣呀，好像和那些花痴沒什麼區別。”
“我問你為什麼要走！”
加大音量，我捏緊手中的紙幣，手指差點穿過去了。他顯然被我的大聲質問驚了一下，垂下眼，臉上依然保持恬靜的微笑。
“我會回來的……”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似的，你什麼時候回來？”
“哎呀，這怎麼說的准，難說呢。”
“要是，要是……你沒有回來，沒有回來……”
他有些驚愕，蹙了下眉，目光定在我的臉龐沒有立即移開，恬淡一笑，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說了會回來就會回來，我什麼時候說話不說話了？怎麼，舍不得我嗎？”
“嗯！”
“啊……難得喔，夢晶晶可是頭一次這麼溫順。”
“你會回來的，對吧？寫張保證書給我，咬破手指蓋個血印！”
“哇，你瘋啦，我有點貧血，想害死我嗎？”
蠕動嘴唇，有些不甘心卻還是忍住，我只能壓下心浮氣躁。
“好好的去什麼美國，真奇怪。”
“不是啊，我要回去看望外婆外公，還有三姑六嬸八叔什麼的，一大堆好多親戚，哎呀，說不清～”
哦，原來回去探親啊……
“不是有寒假嗎，干嗎不利用那個時間回去？”
“我爸爸非得讓我回去，鬼知道他在想什麼。”
心頭一塊石頭悠然落地，我輕松一笑，看著手中的鈔票。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不可以隨時回來嗎？”
“沒試過。”
“那你回趟美國，一般呆多久才回來？”
“三年五載，說不定的。”
“什麼！”
“嘿嘿，騙你的～說了會回來就會回來，相信我的話就是了。”
“萬一真是三年五載……”
“騙你還信，真是夠笨。”
“你才是笨蛋！喏，你的錢拿去，誰要你的錢！”
將錢重新塞回給他，他居然跑開了，口裡振振有辭。
“我不要，你拿著吧。”
“要也不是這麼多啊～～你快點把錢拿回去！”
“不要還給我，真是的，就當我請你買糖吃。”
“買糖也花不完這一沓，哪裡花的完呀！”
“買足一年夠吃的糖，就不用擔心啦～”
“別跑了，快點把錢拿走，我不要～～～”
“別給我，別過來！”
兩人的聲音引起暗處幾個人的注意，有人朝這邊瞧過來，我趕忙將錢握緊，有點惴惴不安。湛曦像是注意到了，轉身回到我身邊，瞟了一眼我手中的鈔票。
“收好，別弄丟了，不要的話改天去銀行填份帳單，寄給慈善機構。”
哦……這家伙的心，有夠善良的。
離那幾個人越來越遠，又是一片人煙稀少的空曠場地，終於有一輛的士路過，攔住車，兩人鑽進車內，他立即朝司機說道。
“南十字街……”
我飛快打住他的話，奇怪問道。
“等等，應該先送你回家呀。”
“你是男的，還是我是男的？你見過女送男嗎。”
無聊掃了我一眼，他讓司機朝我家的方向開去，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多說話，任時間刻錄一些本該屬於安靜的時刻。
啪啪啪！
啊，誰打我，我打死你！
噌的跳起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在車上睡著了，感受外頭涼涼的寒風，似乎有點清醒了，注意到旁邊那個人臉上略帶幾分疲憊，我有些不好意思。他望望上頭，轉頭對我說道。
“你睡的真香啊，流了一車哈喇子。”
“胡說，我的口水哪有那麼多，少在這裡落井下石！”
“哈，對了，你家住哪兒？睡的跟頭死豬似的，叫都叫不醒～我只知道這個地方，沒辦法只好先叫醒你，這裡離你家應該不遠了吧？”
“嗯，上坡拐個彎就到了。”
“走吧。”
“去哪裡？”
“送你回家啊。”
“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要是你被色狼抓走，我可不管後事。”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吧，你好像也累了。”
咦，難道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他的神情怎麼有些古怪。
經過再三爭執，我最終依靠多出他一點點的倔強勁說服他不用擔心，幸好這裡招手即是滿街計程車，不愁坐不到車。
緩緩點頭，他轉身欲離去，忽然又轉了回來。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你，你，你……啊，該死的，怎麼那麼難說出口！你自己回去小心點，我不管你了。”
“嗯，拜拜拜。”
笑眯眯向他揮手告別，頭一次感覺和平出現在我們之間真是難得。
呃～～～又怎麼了？他再次轉過身，並且走了幾步，衝我喊道。
“喂，你怎麼還不走，快點回家去！”
“我這就走，這就走……”
“等等！”
“嗯？”
“你，你……”
盡管很費力，他還是說了出來，我的腦袋又開始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
“我去機場那天，你會來送我嗎？”
和想像的不太一樣，還以為他問的那句話，始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啊。
那句話……會一直壓在心頭讓人感到傷心痛楚嗎。
“什，什麼時候？”
“聖誕節，你有……約會嗎？有就別送了，我只是隨口提起而已。”
“我，我沒有約會。”
他驚訝的瞪大雙眼，沉思幾秒，抬頭衝我一笑，擺擺手告別，我也作出回應，手舉在半空揮舞幾下，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不想知道嗎，我是不是會來送你？”
停住腳步，他墓地回頭望向我，表情有些奇怪。
“那你……”
“我……”
叫住他，自己卻無法回答，究竟在干什麼呀。他等待片刻，笑出聲。
“哈，你在耍我嗎？”
“不是的，我，我我……”
“算了，回去吧，轉過身自己回去，小心點。”
眼神瞟了其它處，我緩緩低頭想了想，准備抽身離開，忽然跑到他身旁，本想拉住他的手，但只是拉住了他的袖子，這樣應該算是暫時熄滅戰火，出示友好的若干表現吧。
“你說過會回來的，對吧？”
“……”
“會不會？”
“嗯……”
“能不能，能不能別走……”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驚訝萬分。不顧手裡抓的是他人，我用力擠出聲音繼續說道。
“別走那麼快，緩幾天去美國不行嗎？”
呆望我幾秒後，他淡淡一笑，瞧著我的手，聲音很平靜。
“已經訂好了機票，那天就走。”
“這樣啊……”
“……”
“如果，如果我答應你，擁抱……擁抱你一下，現在行嗎？”
他的眼睛裡閃出一種奇特光芒，看著我沒有立即回話，倒是我有些不自在，松開抓住他衣袖的手為自己辯解道。
“我是，我是希望改善日後的緊張狀況，你別想歪了！你，你發什麼呆啊，到底要不要？”
這家伙傻了嗎，目不轉睛望著我，一言不發。不要就算了，好歹本小姐也是有尊嚴的，無奈撇撇嘴准備走人。
可是未等我完全轉過身，肩膀立刻被扳回來，他一手停在我肩膀上，眨了下眼，另一只手拉過我緊緊抱住，一種奇怪感覺湧上心頭，他的懷抱確實很溫暖，只不過僅僅維持短暫幾秒……松開我，他的臉上堆滿笑容，能看出是發自真心。
我趕忙倒退幾步准備開跑，一轉身，差點驚呆住——
紀金蘭站在身後，面無表情望著我。
這……
時間的螺釘似乎松掉了，滯在原地不再向前。
前一秒身後是紀金蘭，下一秒身後是湛曦，轉頭望來望去，兩人在視線中相互交替……
冷漠，紀金蘭的眼中如死灰一般沉寂，滿臉淡漠，抿緊的嘴唇勾勒出一道橫線。湛曦笑了笑，向前走了幾步，隨意說道。
“唷，稀客，這麼晚還能見到鬼，真難得，哈～剛才……抱她真的很舒服哦……我說完了，你聽清楚了吧，要不要我再重復一遍？哈哈～啊哦，天色好晚，我該回去了，哈哈哈～”
回過頭，湛曦無視紀金蘭眼中的漠視，愉快笑笑繼續說道。
“嘖嘖，別用這種目光看我，畢竟……你還沒輸掉，不是嗎？”
輕快跳上的士，湛曦敞開笑靨漸漸消失在遠處，我不斷回想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轉眼望見紀金蘭，夜晚似乎格外賦予他一種魅力，整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欣賞都完美無缺。這個頂極男子，該是屬於夜晚，無形散發天際的淺藍色魔力，一點一點流入人的內心，與溫暖的血液融為一體。
輸，沒有輸……
輸了，贏了……
望著他，他亦望著我，周圍渲染大片大片黑漆漆的孤寂，中間隔了一層空氣薄膜，無法透濾一切，只剩沒有感覺的顏色。
輸……
不禁想起一些事情，記憶漸漸清晰——
推開包廂的門，看來這雙黏糊糊的雙手不是幾張紙巾能夠擦淨，得去洗手間衝洗下。
看著嘩啦啦的自來水流下來帶走油漬，我的心一陣歡喜。轉身走出去，不遠角落處，兩道若隱若現的熟悉身影投在地面不知在干什麼，那個地方……
好奇心慫恿自己的雙腳邁過去，偷偷閃進一個黑暗拐角，我停在那裡靜靜聆聽，原來那兩人是湛曦和程質虎，還以為小偷准備撬開紀金蘭的員工休息室行竊。老毛病怎麼又犯了，就算小偷來了又怎樣，他的事和我沒關系。
正想抽身離開，那兩人的談話頓時拉回我的注意力。
“覺得這樣很帥是嗎？搞屁！一直隱瞞下去……你就這樣一直隱瞞下去，到死為止吧！你是不是個男人？說出來啊！壓抑自己很舒服嗎？難道你心裡面從沒有過自己！”
“我知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可以？什麼時候可以！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
“為什麼要走？你這小子給我個准確時間，我要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警告你要是一去不回，我真會和你斷絕兄弟情誼！從沒見你這樣子，倒是改變一下呀，真准備把自己憋死嘛！”
“……”
“說話呀！湛曦我們打個賭吧，要是她留住你，你就告白……”
“哈，開什麼玩笑，這算哪門子賭注……”
“臭小子你到底要磨到什麼時候？這種時候怎麼突然變得死笨死笨，太不像話了！”
“我還是我，沒任何改變。”
“嘁！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怎麼做？”
“想到再說吧，時間……總會有答案。”
“你就不能緊張點？我發覺那小子似乎是認真的，你還能眼睜睜看下去？不是……”
“喜歡是喜歡，愛是愛。”
“那就說出來，直接說出來啊！”
“可是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楚，喜歡和愛……”
“你不是喜歡她嗎？”
“好像……不是……”
“你不喜歡？”
“不是，我不知道，哎，別問了，煩死！等我接個電話……喂？嗯……走吧，西泯讓我們回去。”
收回手機，兩道腳步聲從我身旁走過，身子有些發軟，差點支撐不住自己，只能勉力用雙手扶住身後的牆面。
呆了一陣，正想起身離去，好像，好像聽見他們剛剛站的那個位置……有開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