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敗露(二)

   李月梅旁若無人的說道,整個世界仿佛只有她一個人。

   “謝晙拿了自己的衣袍灰溜溜的回家去,她問我怎麼能把這衣袍還給我,我告訴他等他中舉再還我也不遲。果然不出我所料,下榜之後謝晙果然是探花郎。”

   李月梅笑道,那眼中的喜悅仿佛是她自己當上了探花郎一樣。

   “下榜那日,我特意去了貼榜的地方,那呆子看到自己的名字仿佛還不敢相信,傻愣愣的在那裡站著。我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見了他,我快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仿佛嚇了一跳,轉過頭,向我做了個揖,對我說到,原來是姑娘,那衣袍……我打斷他,我邀他去喝酒,慶祝他當上了探花郎。那呆子要拒絕可是硬被我拉了去。”

   姬月看著李月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嘆道,這三人究竟是怎樣的孽緣,噢,應該是四人,姬月看了一眼元郎,元郎就這麼呆呆地看著李月梅,眼睛一眨不眨。

   “謝晙當上了探花郎自然是要面見皇上的,也就是要在這大都多留幾日,我每天都找那呆子游玩,因為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那呆子,雖然他又傻,又笨,還不懂人情,但是自己就是喜歡上了他。”李月梅苦笑,“哥哥當然是知道了這件事,在過後幾日找到了謝晙,我不知道哥哥是怎麼跟謝晙說的,從那日開始謝晙就不再跟我出去玩,看我的眼神目光復雜,甚至……躲著自己。我就去找哥哥,哥哥說那樣的人配不上自己,可是,我就要他,要那個呆呆傻傻的謝晙,要那個在我心中獨一無二的謝晙。”

   李月梅說到這裡的時候竟然目光堅定,姬月甚至可以想到一個決絕的女子站在哥哥面前堅定地說著這話,非他不嫁!

   “我吵,我鬧,我只想跟謝晙在一起,我想嫁給他,為他相夫教子,為他生一對兒女,我們可以每天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可是事實並不像我幻想的那樣。”李月梅仿佛看到了什麼,神情扭曲了起來。

   “成親那日謝晙並沒有與我同房,而是住在了別院。”李月梅攥了攥拳頭。

   “我自己在那日獨守空房,第二天還要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床單上,因為我知道哥哥一定會關注我的。我就算哭了一夜,怨了一夜,找了一夜,但是我還是為謝晙瞞過了這件事,因為我知道如果哥哥知道他不會放過謝晙的。”

   “我等著謝晙回來,我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但是他沒有,他回來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清楚的記得那裡面包含著什麼,厭惡?嫌棄?還是輕蔑?在別人眼裡我是外表光彩的侍郎夫人,人人都說我嫁給了探花郎,而謝晙這麼年輕以後肯定前途無量,但是在這深院中我又是什麼。”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下去,如果……如果不是那日,我永遠不知道為什麼謝晙要這麼對我。”

   姬月猜想,大概就是杜鵑在迎春樓成為花魁的那日,就是這謝晙碰見杜鵑那日吧。

   “王妃這麼聰明,是不是已經猜到了。”李月梅望向姬月。

   “大概就是……謝大人碰見杜鵑那日吧。”

   “是。”李月梅面色猙獰。

   “那一日晚上,他晚上醉醺醺的回來,那時我正在房間給謝晙做衣服,就算他不喜歡我,厭惡我,我還是做我該做的事。他那天抱著我說了好多,說以前對不起我,以後會好好對我的,說他愛我,愛我好久了,說他以後都會順著我,不會再氣我。我那時候好開心啊,我以為這麼長時間謝晙終於回心轉意了,那一日是我最快樂的一日。但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姬月只感覺身邊的人在顫抖,元郎啊元郎啊,現在恐怕大概也晚了。姬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卻是清明一片。

   “我永遠記得謝晙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我的神情,驚嚇,驚恐,厭惡……”李月梅捂了捂心口,“那是怎樣的厭惡啊,才能不管我光著身子把我推下床。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派人去查,原來那日,謝晙見到了一個名叫杜鵑的女子。見到她像鬼似的,轉身就跑。”

   “王妃,當時我看到一個女人有一種直覺,就是這個女人一定是跟自己的夫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李月梅微笑道,那臉上的猙獰卻已經消失。姬月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聽著她說。

   “我第一次看到杜鵑的時候就知道那是謝晙日日夜夜念著的人,是令謝晙喝醉把我當做她的人。”

   “所以你就想殺了杜鵑嗎?”姬月問道。

   “不,一開始我沒有想殺她,直至前一次,王妃,你知道嗎,謝晙這三年只碰了我兩次。一次是他喝醉酒了那次,一次則是迎春樓失火的前幾日。我給謝晙下了藥。”

   姬月眉毛一挑。

   “明明跟謝晙在床上的是我,明明和謝晙糾纏的是我,但是那整個晚上,謝晙叫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李月梅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裡發出一道冷光。

   “所以我決定殺了杜鵑。”

   “你難道不怕謝晙嗎?”

   “怕?我當然怕,但是我討好謝晙這麼多年我得到了什麼,得到了謝晙的欺騙,得到了哥哥對我的欺瞞,得到了謝晙在我的床上,卻叫著其他女人的名字!”

   “那你為什麼要燒了那迎春樓?”

   “因為我要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你已經給杜鵑喂了毒藥。”姬月面色冷凝。

   “不,那不是毒藥,本來是我想抓了她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去的,但是在失火的那一刻,我看到杜鵑在裡面掙扎,我改變了主意,我要讓她一點點的感受著自己美麗的臉被燒毀。”李月梅嘴角泛著冷笑。

   姬月面色一沉,原來如此。

   “何大人,謝大人,出來吧。”

   從樹後走出了兩個人,一個人是在這東辰號稱執法嚴明,鐵面無私的何大人,另一個,則是謝晙。

   謝晙看著坐在石頭上癲狂的女子,不忍直視,默默的轉過頭去。

   李月梅看到謝晙突然站起來跑過去一把抓住謝晙,“謝晙,這些你都聽見了吧,是我殺了你的杜鵑,噢,不,你們相愛時應該叫做畫眉。”

   謝晙淡淡的說道:“在我眼裡她就是她。”

   “好一個她就是她,但是謝晙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想過我!”李月梅咆哮。

   “我嫁給你三年,就算我年紀大你了一些,可是我確是為你打理了這府上整整三年。”李月梅松開了手,搖搖晃晃的站在那。

   謝晙站在那裡,抿著嘴,繃著臉,不知說什麼才好。

   “謝晙,你可知道我本來是想殺了你的,但是,我舍不得。”李月梅說到這裡竟然有一些哽咽。“所以我決定殺了杜鵑姑娘。”

   謝晙聞言大怒,“你有什麼事情衝著我來,你明明知道畫眉她是無辜的。”

   “無辜?在你們的眼裡她是無辜的。”李月梅環顧了眾人一圈。“但是在我的眼裡,她就是造成我婚姻不幸的罪魁禍首!”

   “你……”謝晙還想說什麼,卻看向姬月冰冷的眼神,咽了回去。

   “謝晙,你以為你的畫眉是無辜的嗎,要是她真的像一朵白蓮花一樣,又何必讓瑾親王妃把玉佩交給你!”李月梅眼裡含著輕蔑,看著謝晙和姬月。

   謝晙聞言身體一頓。

   “謝晙,我初見你時,我認為你是這上天派來給我,見到你便是滿心歡喜,但是到現在我才知道,是我錯了。”

   “何大人,整件事情的原尾你都知道了吧。”姬月轉身對何大人說道。

   何大人看著這一出鬧劇,這可都是些大人物,“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會秉公執法。”

   “來人,把謝夫人帶下去。”

   有兩個侍衛過來把李月梅架了出去,路過謝晙的時候,姬月聽見她對謝晙低聲說道:“謝晙,如果有來生,我情願,不要遇見你。”

   塵埃落定,可是姬月的心不知為何還是這麼沉重。

   “多謝王妃。”

   待何大人帶著李月梅走後,謝晙向姬月作揖道。

   “大人不必多禮。”姬月冷清的聲音令謝晙嚇出一身冷汗。眼前的女子令他心畏。

   “我不知大人那時有什麼樣的苦衷才令大人背信棄義,迎娶另外一個女子,但是大人,你可是毀了兩個女子的人生。要知道李尚書的妹妹本是可以嫁給皇親國戚。”

   謝晙聞言身體一頓,這他又何嘗不知道,但是這麼多年對李月梅那個女人的厭惡已經深入骨髓,就連她管理府中這麼多年的功勞自己也視而不見,剛見她時候的嬌俏也視而不見,仿佛已經忘了那時的李月梅的笑容多麼陽光,就算二十幾歲,但是也算是一位絕代佳人,謝晙閉上了眼睛。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大人可知道你那夫人懷孕了。”

   “自然是知道的。”

   “那大人……”

   “如果生下來那孩子是我的,我自然要帶著那孩子。”謝晙猶豫的回答。

   “我想大人是不必了。”

   “什麼意思?”謝晙一愣。

   “那孩子自然是有人來養,而且我相信那人來養比大人養會好得多。”

   謝晙看向元郎,他早就聽說李月梅背著自己在戲園子裡養了一個情郎,自己不是不生氣的,就算自己再厭惡那李月梅,可是還是不會准許別人給自己戴上綠帽子,但是自己卻又無可奈何。說到底,自己終究是一個軟弱的男人。

   而姬月身後的元郎也在細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謝晙雖是一位文官,但是卻有著強健的體魄,深邃的眼睛,眉目如劍,完全是跟自己不一樣的類型。元郎心中一陣苦笑,怪不得那李月梅會對這探花郎情根深種,甚至為他做出那麼多瘋狂的事情。

   元郎不禁有些泄氣,這樣的自己,這樣的身世,又是這樣的地位自然是不能和面前的男人比。

   “王妃既然這樣說,那下官便是答應了。”謝晙拱手作揖。

   姬月在心中冷笑,都不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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