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火(一)
“杜鵑姑娘,我們是來聽你說書的。”顧紫承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默。
杜鵑笑道:“公子怎麼知道杜鵑會說書的。”
是的,她會說書,可是自那日之後再也沒有說過。她的教學師父曾經說過她是少有奇才,她的說書更是一絕。
“本公子號稱無所不知。”顧紫承得意地說道。
“等等,你說的那說書人就是她?”姬月詫異道。
“是啊,就是杜鵑姑娘。”顧紫承理所當然地說道。
姬月差點氣得背了過去,管說這顧紫承理直氣壯地讓自己掏錢,原來這個坑在這裡等著自己。
顧紫承這回看著姬月陰森森地笑容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更是挺起了胸脯,硬氣。
姬月白了顧紫承一眼,不再理他。
“不知兩位公子想聽什麼?杜鵑很久沒有說了,難免生疏。”
“無妨,姑娘說自己最拿手的就好。”說著姬月坐了下來。
“好。”
杜鵑坐到了書桌前。在書桌裡掏出了一塊醒木,姬月看見那醒木便覺得有年頭了,但是依舊干淨光滑,而在杜鵑掏出醒木的那一刻,姬月覺得這杜鵑像是變了一個人,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杜鵑吧,姬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只見杜鵑拍了一下醒木,將姬月顧紫承三人帶到她的說書之中。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
“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
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人生在世天天天, 日月如梭年年年。
富貴之家有有有, 貧困之人寒寒寒。
升官發財得得得, 倆腿一蹬完完完。
名利二字一堵牆,高人俱在裡邊藏。
有人跳出牆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三十六路浩然劍, 一點千裡快哉風。
……”
無獨有偶,杜鵑所說的這一段正是姬月那日在茶館沒有聽完的補充,但是杜鵑說的更為廣闊一些,說的是先帝的那一時期。其中不乏薛凡大將軍的那一段。姬月挑了挑眉,這杜鵑講的是不錯。轉頭看了眼顧紫承。
顧紫承看到姬月看著他眼裡都是邀功,仿佛在說,你看我選的人不會錯吧。姬月懶得搭理他,轉過了頭。
等到杜鵑說完一書已是黃昏,杜鵑說得口干舌燥,“不知二位公子還滿意?”
“杜鵑姑娘說得好書,在下聽過杜鵑姑娘的書恐怕別的再也聽不下去了。”
杜鵑聽聞掩嘴一笑,帶著些許羞澀,“公子謬贊了。”
“在下說得是真心話。”
顧紫承看了姬月一眼,你嘴倒是甜。
二人的眼裡擦著火花,姬月的意思是那是自然,可是花了五十萬兩,現在想起那五十萬兩還是心疼。
就在這時,杜鵑垂下了眼眸,“不知三位公子能否再聽杜鵑說一書?”
“那是自然。”
杜鵑嘆了口氣,正襟危坐,雙眼看著前方,目光長遠,仿佛想起了什麼。
“那,杜鵑就開始了。”
杜鵑拍了一堂醒木,開口道:“說北宋時期均州的才女秦香蓮和書生陳世美相愛結合,陰差陽錯之下,進京趕考的陳世美誤以為妻兒在洪災中身亡,娶了公主,其後秦香蓮千裡尋夫……”
姬月沒有想到杜鵑會講秦香蓮尋夫的故事,側耳仔細聽。
時間就在這杜鵑講書中一分一秒的走過去,夕陽落下,轉眼間就到了夜裡,姬月看向窗外,外面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傳來,與這屋子裡的氣氛截然不同。
姬月又把注意力轉回到了杜鵑說書上面,只見杜鵑說到那陳世美拋妻棄子迎娶公主的時候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令人心生憐愛。但是杜鵑閉了閉眼也強忍著說下去。
姬月看到杜鵑如此便是立刻明白了,自己先前原來是想錯了,她以為是男子負了青樓姑娘的故事,沒想到卻是這杜鵑遇到了另外一個陳世美。
曲終人散,杜鵑說完結局,卻是落下了一行清淚。這世界上紛紛擾擾,自己卻是落得如此局面。
杜鵑說完這書久久沒有說話。
“杜鵑許久沒有說書了,難免有些情緒失控,還望三位公子見諒。”
姬月看著面前的女子只能感慨道世事無常,“杜鵑姑娘不必客氣,你是否想過今後要怎麼辦?”
杜鵑聽到姬月這樣說自然知道面前的公子已經猜到了自己的事情,微微笑道:“公子不必擔心,杜鵑已經跟媽媽說明了,今天這是杜鵑為這迎春樓賺的最後一筆錢。”
姬月聽到這話有一些欣慰,“如此便好,那姑娘可是想好以後要去哪裡。”
聽到這裡杜鵑的眼裡散發出光芒,不再像原先那樣死氣沉沉。
“杜鵑可以像姑娘這樣,男扮女裝,行走天涯。”
姬月聽到微微吃驚,沒想到自己這扮相居然被識。
杜鵑噗嗤一笑,“杜鵑在這迎春樓這麼多年,看過形形色色的人,姑娘這樣裝得這般像的還是頭一次看到。”
姬月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既然都被姑娘看出來了,還算什麼像。”
杜鵑掩嘴一笑,“以天為蓋,以地為鋪,杜鵑糾纏了這麼多年,實則其實是沒有放過我自己,反倒是那人活的卻是快意,杜鵑想也是時候去尋找自己的天地了。”
姬月還沒有說話,反倒是顧紫承啪啪鼓起掌來。姬月轉頭看向顧紫承,顧紫承被姬月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慢慢的停下來,訕訕地說道:“你們繼續,繼續。”
姬月這才轉了過去,顧紫承在背後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冷修瑾這是娶了一個母老虎嗎。
姬月對杜鵑微微笑道:“姑娘想通了便好,這天下之大,總有能給姑娘遮風擋雨的地方。”
“公子說的是。”杜鵑作揖。
“那我們便不在此叨擾了,天色已晚,祝願姑娘一路平安。”
“多謝公子。”杜鵑微微作揖,將三人送到了門口。
姬月剛打開門,就看見了那老鴇,一臉諂媚地看著自己,“公子的玉佩還在我這裡。”
姬月看著那玉佩扶額,瞪了一眼顧紫承,轉頭對那老鴇說道:“聽說杜鵑姑娘明日就要走了?”
那老鴇聽聞一臉惋惜,“是啊,這杜鵑非要走,也不看看是誰在這大都中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那老鴇越說越趾高氣昂,姬月皺了皺眉頭,這老鴇一看也不是個好東西。
“你不必著急,你要是保證那杜鵑姑娘安然無恙的離開大都,不去找她的麻煩,本公子可以給你多加五萬兩,但是,你要是找杜鵑姑娘的麻煩……”
姬月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那老鴇臉變的煞白。
“你要是找她的麻煩,本公子保證你這迎春樓也開不下去,而你……”姬月一停頓那老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便會橫屍荒野。”
那老鴇聽聞更是臉煞白,要不是被旁邊的侍女扶著,恐怕站都站不住,“公子這是說哪裡話,我與杜鵑約定好的,哪有不讓她走的道理。不僅如此,我還會給她准備好充足的銀兩。”
“如此便好,果然是聰明之人才能開的起這迎春樓。”姬月微微笑道。
那老鴇看到姬月一笑,身上的壓迫感立刻消失,這小公子別看年紀不大,這氣勢可是咄咄逼人啊。
“那這銀兩……”
“待本公子知道杜鵑姑娘明日安全的離開了大都,你到瑾親王府來拿便可。”
“什麼?瑾親王府?”老鴇吃了一驚,這公子竟是瑾親王府的人嗎。可這話她怎麼都不敢問,要是問了,這公子一個不高興自己可就算是衝撞了貴人。
姬月看到老鴇的眼神就知道她將信將疑,笑道:“你要是不信就先拿著這塊玉佩,明日到瑾親王府去找管家,給他看這枚玉佩他就會給你銀兩了。”
老鴇聞言一驚,忙說道:“是是是。”
看到姬月三人走遠了,老鴇拿出手中的手絹擦了擦汗,吩咐旁邊的侍女道:“你去給杜鵑准備好銀兩。”
“媽媽,真的要給那臭婊子准備銀兩嗎?”說著露出記恨的表情,那老鴇自然知道這個丫頭與杜鵑不對付,可是就算自己喜歡這丫頭目前這種情況也不地不照那年輕的公子的話說,要知道這瑾親王府可是不能得罪的啊。
“你以為我想給那杜鵑准備銀兩嗎,可是這種情況怎麼能不按他的話說,你這丫頭,等杜鵑走後你不就是頭牌。”
那女子一聽心中一喜,她就是不明白杜鵑那種女人有什麼好的,不就是比她們這些丫頭漂亮一點,這麼多男人趨之若鶩。的確她就是不服。可是想到等杜鵑走後她就是頭牌便歡歡喜喜的下去了,一邊還想著那三位公子真是俊俏。
姬月顧紫承三人走出了迎春樓的大門,微風徐來,吹得姬月很舒服,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身後一片喧嘩。
“公子,公子,你快看。”藍玥拉著姬月的衣袖,示意她回頭看。
姬月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就連顧紫承也是瞪大了眼睛。
只見後面火光衝天,火苗都快要卷到了天上,一片火海滿天橫流,瘋狂的火浪一個接著一個,張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的下方煙霧彌漫,仿佛浸透了烏煙的五月的濃雲降到了地面一樣。焰仿佛有了生命,也有了知覺。
仿佛有一條巨蟒在用它的一千張嘴吹著火焰。眾多人叫喊著,哭喊著,爭相想要跑出來,火光照亮了每個人的臉,扭曲,殘酷,也讓人們看到了人性的醜陋,為了逃生不惜把自己的同伴踩在腳底下。整個場景彷如一個人間地獄,一個修羅場。
“救火,救火。”外面的人呼喊著,可是那一點點的水對於這火海卻無濟於事。
“這怎麼……怎麼……”顧紫承驚訝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