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安寧
猶豫歸猶豫,場面話卻是得說到:“原來是許老前輩,亮此番前來,十裡外下馬行進,就是為了不論官爵,只以武林身份相論,塢主稱呼一聲孔明便好。”
“好!爽快!不枉仲康(許褚字)常稱孔明乃可交之人。在譙郡許家塢算是個地頭蛇,塢內早已經為諸位備下酒席,請吧!”許戈把身子向側一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微笑的對許戈一點頭,便率先走了進去。
徐庶劍楓還有我的兩百親兵在徐家塢槍隊的護送下魚貫而入,當孫尚香經過許戈的時候,聽得許戈似笑非笑的道:“孫家的大小姐,不用緊張,當年孫家給與許家塢的恥辱,今天不會算在你身上。”
孫尚香的身形猛地一振,沒有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跟在了我的身後。我心中暗道,孫尚香雖是刁蠻潑辣,貌似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這種情況下,氣勢卻還是弱了三分。
進入了許家塢我才發現,這許家塢裡竟是大得很,在這片谷地中有農田,有小溪,甚至有剛剛在大唐推廣的水車,許許多多身穿麻布坎肩,帶著草帽的農人在那裡忙忙碌碌,怡然自得。見到許戈領著我們走來,不見驚慌與好奇,只是遠遠的向許戈行了個禮,就繼續忙自己手中的農活去了。
這下倒是我們好奇了起來,原來也曾聽聞諸葛家的情報系統描述許家塢的狀況如同村落,誰想到親眼見到,更覺得不可思議,不同於外界的亂世,這裡的一切仿佛都充滿了安寧。
“孔明,你一定很奇怪吧?這些都是許家的族人,許家塢於這山谷中開宗立派三百余年,這裡從未受到過戰火的紛擾,今後也不希望破例。”許戈說話的時候意有所值。
我自然是體會到了許戈話中的意思,遂道:“這個自然,亮所能做的,只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一切的決定權還在塢主的手中。”
許戈只是微笑,道了句:“那也未必。”說罷,便不再言語,只是領著我們沿著大路走去,不多時,便到了一片雕欄瓦碧的院落前,這才是許家塢的主建築。
院內有一片很大的廣場,廣場上已經擺上了二三十張方形案幾,每張上面已經擺好了大盤的各色熟肉,案幾旁還放著兩壇醇酒,飄逸的香氣早已讓王府親兵們兩眼放光,蠢蠢欲動,但未得到我的命令,誰也沒敢做出任何的異動。
“這是給諸位將士們准備的酒席,孔明,孫大小姐,還有這位元直先生和劍少俠且隨老夫前往中廳,那裡單開一桌小席。”許戈道。
我環視了一周眾親兵,都筆直的站在那裡等著我的命令。既然已經進了許家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願不是鴻門宴才好。於是我喝了一聲:“聽令,以什為單位,自己尋找位置就坐,都給我聽好了,盡管放開了吃,但不許喝醉!”
“是!”
“解散!”隨著我的一聲令下,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隊伍一下子在許家塢內的廣場上散了開去,瞬間吆五喝六的吃肉喝酒聲便響徹了起來。
許戈看著這群親兵道:“孔明的這群兵倒都是性情中人,他們吃他們的,咱們這就走吧。”我點點頭,四個人便隨著許戈和許褚往中廳走去。
中廳的那席小宴可不同於廣場上的圍案而坐,這裡乃是六張單獨的坐榻案幾,分主客兩列,上面的菜色也要精致許多。諸人依次列席,先是杯觥交錯,一番客套。
我著重注意了許戈與許褚兩人的神色,許戈言語中對我雖是恭敬有佳,但隱隱的那種不卑不亢,置身之外的態度,卻猶如一層隔膜般,讓我摸不透許家塢的深淺。相比之下,許褚要熱情很多,但也僅僅是限於對我和劍楓,席間還談到了在十幾年前與王雙的一場交手,不過從許褚的話中還是可以聽出,他在顧忌著什麼。
“仲康前輩,那日在洛陽一戰中,你親自斷後,攔住了功夫已達天榜甲級的王越,周圍還還重重精兵圍困,不知前輩是如何脫身的?”酒至席間,我道出了在心中藏了已久的疑問。
許褚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千百年來無數高手功力達到瓶頸極致,徘徊在先天之境外,領悟不得自然之心,孔明莫要小瞧了許某的金之心,林靜瑤那女子實力高深莫測,不可以武林榜來推斷,面對她的‘毒龍’許某承認計不如人,但是王越不過是棄劍用鞭的老匹夫,他的攻擊打在身上不過就像是撓癢癢,有何可懼?”
許褚嘴上雖說得輕巧,我卻深知當時其中的凶險,從諸葛家在洛陽的情報系統被毀前最後從傳出來的消息,許褚至少和王越大戰了數百招後,便不知所蹤。
“仲康前輩,聽聞那洛陽一戰後,封城一月,不知前輩是如何潛出城回到許家塢的?”徐庶拱手問道。
許褚聽罷,愣了半晌,道:“有人救了我。”
“莫不是曹家還有殘余的力量在洛陽?”我眼神一亮。許褚聽到曹家的名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見狀便知許褚在內心中對曹家仍是有很深的感情,至於救了他的人,只怕他的身份是個很大的秘密,不便說出罷了。
“孔明。”許家塢的塢主許戈方才一直都在含笑聽我們交談,此刻突然喚了聲我的名字。只見許戈舉起了酒杯,我猛地想起了鴻門宴,立刻就要彈起,卻聽到許戈道:“與老夫一起喝了這杯!”
我雖仍是暗中警惕,但一顆心已經慢慢放下,從現在來看,實際上許戈並未有什麼異動,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遂也舉起酒杯道:“好!敬許塢主!”說罷,仰頭一飲而盡,絲毫不管酒杯中是否放毒。
“痛快!”許戈揚頭也喝下了自己的杯中酒,“仲康一個月前內傷痊愈後,便帶塢內的私兵將漢室的軍事力量全部趕出了譙郡,現在的譙郡,已經完全在許家塢的控制下。這點你可知道?”
我面色微微一沉,許戈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許家塢想來封疆裂土?如果他打得是這般主意的話,只怕是要他失望了,現在的亂世已經不同於二十年前的上百豪強混戰了,如今格局已經非常明顯,莫說是它妄想僅僅割據一郡之地的許家塢,就連有著正統名義的漢室和做擁荊州九郡的劉表神樂教,在強大的諸葛家和孫家眼中,都不過是一塊可口的肥肉。
“這點亮清楚,敢問塢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直言問道。
許戈臉上掛著一副難解的笑容道:“孔明莫要多心,豪強割據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老夫正是要將譙郡正式送與大唐,不過卻要換取大唐的一點承諾。”
“送與大唐?那麼說許家塢是有心加入大唐了?”我心中一喜,情不自禁的道。許戈卻是微笑搖頭道:“非也,在天下一統前,許家塢將永遠保持中立。”
我冷笑一聲,道:“許塢主,你是明白人,當今這世上非友便是敵,哪有什麼中立的立場。即便是有,許家塢的實力雖是不弱,但在大唐、孫家、司馬家甚至是荊州面前,都只能是非常弱小的,中立的立場又怎可能保得住?弱小的力量從來都是只能依附於強大勢力,這點許塢主不會不明白吧?”
“孔明分析得透徹!”許戈朗聲大笑了起來,“許某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又怎可能沒有資本?孔明且隨我來。”說罷,他便起身轉入了中廳後的小屋。
我與徐庶劍楓相視一眼,許家塢的秘密很可能就要揭曉了。我又試探的望向了許褚,許褚只是苦笑了一下,沒有其他任何的表示,不過我隱約能覺察到,他是希望我進去的。
一咬牙,我站起身來,整整衣袍,也是跨步走入了那間小屋。
小屋內的空空蕩蕩,只是在一方坐榻上,坐著一名白發老人,閉目養神,即使我進來了,也毫不理會,許戈就站在他的身旁。我試探的放出神識去感應,發覺這老人經脈中空空如也,不見一絲內力,我的神識入侵,也不見有什麼反彈,遂放下心來。
許戈見我進來,道:“想必你是很好奇許家塢是憑什麼才提出中立的要求吧?請問孔明可否知道這樣東西?”說著,許戈便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樣物事。
我一見之下,大驚失色,那是一塊竹牌,卻隱隱透著絲絲的寒氣和某種沁人心脾的聖潔,而那竹牌中央那像紫水晶般閃耀著的“靜”字,更是像柄利劍般,直刺入了我的心窩。我不由自主地騰騰後退了兩步,吃驚的望著許戈道:“你……你是靜心小築的外圍弟子?”
“不錯,早在三十年前,老夫便加入了靜心小築的外圍。”許戈沉聲道,語氣之中頗以此為自豪。
我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如同我那紅顏薄命的岳母蔡文姬般,身為武林三十三大派之一許家塢首領的許戈,當了三十年靜心小築的外圍弟子,竟然在武林中沒有半點風聲。可怕的靜心小築,究竟匿藏了多少實力呢?從七年前的萬壽殿開始,每了解靜心小築一分,便更深的體會到了靜心小築的深不可測,流傳了上萬年的靜心小築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我不敢想像。
“那許家塢……”我明白那日在洛陽救出許褚的人,只怕正是許戈和那塊代表靜心小築外圍弟子身份的牌子。
我的話未說完,許戈已經搖頭道:“加入靜心小築外圍的,僅僅是老夫一個人,許家塢仍是獨立的許家塢,不過只要老夫在位一天,許家塢就不可能成為大唐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