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拜訪

   說起來我還真算是稀客,在荀或獲罪之前,我與荀或之間的來往也並不算多,他獲罪之後在登門拜訪,的確讓人覺得有些奇怪。我拱手道:“文若天下名士,豈能因一言不慎就斷了來往?亮想這次親自來拜訪,讓那些有心人看到,文若的境遇或許會好些吧。”

   荀或笑了一下道:“或哪裡算得上什麼天下名士,頂多也就是交游廣闊些。不過在以前每日踏進我這悅己草廬的各層官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自免官在家以來,昔日同僚唯恐避之不及,這悅己草廬可謂是門可羅雀,這六天來,孔明你可是第五位訪客。話又說回來,孔明你親自登門,倒還真定會讓那些官員吃了一驚呢。”

   李通控制下的賊鷹早有探子來報,這幾天來,出入荀或被軟禁的,只有四人,二叔諸葛玄、管寧、父皇以及剛剛被任命為曹家軍統領的曹彰。我們兩人實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些日子來到荀或這悅己草廬的,有哪個不是權傾一方的大員?那些品秩低一些的官員不來看望荀或,也是因為看不清形勢,不敢冒險而已。

   雖然當初荀或加入諸葛家是由我引薦,但父皇自不必說,管寧和二叔諸葛玄和荀或同為父皇身邊的三大親信之一,曹彰更曾經是荀或的學生,比起這四人,我與荀或的交情就顯得相對淡薄得多,因此在這種非常時期,我特地選擇了這個時機來拜訪荀或,也不會顯得特別突兀。

   我走到荀或旁邊的一個軟墊上,輕輕坐下,摸了摸面前伸出的枝椏,笑道:“文若,你力阻父皇登基,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大逆之罪,不株連九族,僅僅罷官免職,已經是父皇法外開恩了,除了我和二叔、管大家、子文(曹彰字)幾個不怕死的,還有誰敢來著悅己草廬?”

   “呵呵,孔明晉位寧王,如今已經是位高權重,自然是不怕老夫牽連。只可笑老夫平日為了保持這悅己草廬的清淨,立下規矩,每天只接待三個客人,不想今日人來得稀後,倒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荀或放下了《孟德新書》,自嘲地笑了起來,話語間不見一絲對於我所掌握情報的驚詫,畢竟所謂二公子黨的主心骨,總是要掌握著很多別人所不知的情報來源的。

   “文若,你休得怪那些官員,他們如今也是在觀望形勢,就是我,也是特地在管大家他們過來之後才來的,估計過不了幾天,他們看父皇對你的懲戒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你這悅己草廬可就又熱鬧了。”我道,“正好文若也可借這機會認清一批人,其實看文若現在也顯得悠然自得,仿佛胸有成竹父皇不會繼續降罪般。”

   “哪裡哪裡,老夫不過是得過且過而已,說實話,老夫對大唐的前景還是很看好的。”荀或擺擺手。

   我皺眉道:“那為什麼文若還力阻父皇登基?落得如此田地。”

   荀或嘆了一口氣道:“孔明可還記得當初或來投奔來所說的話?”

   我記起了當初荀或相投諸葛家時,我曾坦白問過他,心系漢室的他被曹操逼出曹家,是否又會成為諸葛家的隱患,當時荀或的回答是漢室已經為司馬家和靜心小築所控制,他不願為司馬家或是靜心小築效力,所以才沒去朝廷而到了諸葛家。但如今司馬家和靜心小築已經公然成為了漢室的敵人,荀或為諸葛家效力最大的原因已經不復存在,莫非……

   我猛地看向荀或,聲音變得有些冰冷,道:“文若,莫非你還想著漢室能夠復興?雖然父皇現在念在舊情,僅僅是將你貶為庶民,但若是你真有此等想法,在大唐恐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救你了。”

   “呵呵呵呵……”荀或輕輕笑了起來,“孔明你小看荀某了,現在天下大勢早趨明朗,劉家漢室根本無力回天,或不是死忠不化之人,如今大唐境內之民富足遠過其他之地,荀某對漢室早就死了心,反而對大唐充滿了信心。之所以有了在登基大典上死諫唐皇那一幕,是因為荀某身為一個士人,就要做到言行如一,雖然心變了,但在天下士人面前還是要作出一個表率。”

   荀或的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但我總覺得其中有那麼幾分荀或想刻意傳達給我的其他意思,雖然出自陳留荀家的荀或三十年前就名揚天下,在天下士人中的聲望極高,平日中也是極其愛惜自己的名譽,但卻也不必做得如此虛偽。

   荀或在話後留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令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於是我對荀或會意的一笑道:“恭喜文若即將晉任御史大夫。”

   “孔明果然天資聰穎,或略略一暗示,就能猜到。御史大夫位居正二品,掌握彈劾糾察官員,凡正四品以下官員,甚至可直接革職查辦,先斬後奏,其權力不可謂不大。若能勝任此位的官員必須士天下人都信得過的,所以或才演了那麼一出苦肉計,換得士人的尊重。待得兗州的戰事結束,或就正式上任了。”荀或道。

   想不到就連荀或這般聞名的清流,在這政治的核心待久了,也會耍起了心計。荀或是前任的尚書令,在尚書台的上百位官員中有著莫大的影響力,我在繼任尚書令後,雖然也安插了幾個心腹,但畢竟時日尚短,對於尚書台的影響力還是比不上荀或。

   我此行悅己草廬的根本目的,本就是想借助來探望這位困境中的大儒,來提高自己在尚書台群官中的聲望,令這些官員們歸心,如今的目的已經達到,更是得知了在父王登基那天便一直空缺的御史大夫這個重要職位的內定人選,心中大感滿意,從荀或面前的案上拿起了那本《孟德新書》,隨意的聊起了其他話題道:“當初文若是被孟德公逼到了諸葛家,如今卻還捧著這本書讀得津津有味,這份肚量亮自愧不如呀。”

   “孟德公雖有些心胸狹隘,但的確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這本書包含了孟德公畢生的軍事心得,或讀了後著實是受益匪淺呀。如今孟德公屍骨已寒,過去的那些事情,或早已經不記得了,剩下的就只是對孟德公的欽佩。”荀或抿了一口茶道。

   “文若不擔心陳留荀家嗎?”我問道。

   荀或抬手微微撫摸著自己的胡須,道:“荀家自春秋起傳遞至今已有七百多年,說句不敬的話,比諸葛家的歷史還要悠久,在歷經了這麼多年的變遷,仍然存在,自是有其中的道理。幾年前公達(荀攸字)帶領荀家重投漢室,將家族的名譽待到了最高點,如今家族中自然會有審時度勢的明智之士,引導家族的走向的,再說,我們的夜鷹也不是吃閑飯的。”

   荀或的話在我的心中引起了一驚,夜鷹早在三年前就悄悄聯系了朝廷的不少官員,打入了許都內部,其中以陳群為首的陳家更是在許都城為了公然的親諸葛派,讓漢帝劉協和司馬家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們擔不起殺賢的罪名,在荀家其實也有些人在悄悄的與諸葛家暗曲偷歡,這些都是來自夜鷹內部的機密,除了劍楓和我外,便只有父皇和二叔清楚,沒想到現在連荀或都知道,看來父皇對於荀或的確是推心置腹到了一定程度。

   之後我又和荀或聊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在起身告辭踏出院門前,荀或在身後又說了一句話:“孔明,陛下現在最期望的,就是國家的穩定。”

   我身形一滯,心知前幾天父皇來到此處,定是在和荀或商量國策,在父皇幾天前點醒我後,這次又借了荀或的口再次敲打我,只怕父皇是真的心憂盯上了我這所謂二公子黨的動作,心中暗笑,我不有動作,大哥和三弟自然也會有所行動的,遂高聲道:“文若,請轉告父皇,亮不會主動挑起爭端1說完,我便離開了悅己草廬。

   回到了匾額已經改為寧王府的宅子,身披紫紗綢披肩的婉兒已經笑臉迎了出來,道:“亮兒,看過荀先生了?”我微笑點頭,凝視著眼前這個已與我成婚近七年的女子,歲月的流逝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反而令她更增樂成熟與嫵媚的味道,情不自禁的,我俯首吻了了一下婉兒的肩頸,害羞的婉兒一下子推開了我,忸怩的道:“亮兒,別這樣。”

   我仍感到一絲絲涼意順著婉兒剛才推我的地方侵入我的心脾,龍極功自行的發動了起來,化解了這道氣勁,道:“婉兒,你的功力又提升了?”

   “嗯。”自從婉兒嫁給了我後,除了我這二公子府的每月例行的兩次行善布施外,就很少出頭露面,在無意眾倒符合了道家的無為心境,其功力的進境並不比我這多次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慢,上次借助曹夢燕的琴聲,讓我倆雙雙突破先天之境後,婉兒的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我二人便走邊聊,步入了內院,卻沒有發現曹夢燕的身影,遂問道:“小雪預計到後天才能回泰山,怎麼夢燕也不見了?”

   婉兒瞥了一眼道:“曹家的人到泰山了,我叫阿德陪著夢燕去安排他們,父皇也在城北清出了二十余處宅子,足夠他們幾個家族安頓下來的了。”

   “那就好,聽聞司馬懿那個家伙將曹家的幾大家族家眷集體請出了洛陽,也在送往泰山的途中,那家伙倒是精得很,為自己留了口碑,又因此緩解了與諸葛家的關系。”我若有所思的道,思及了洛陽之戰,我不免想到了為我犧牲的那個美貌女子王蓉蓉,情不自禁的道:“婉兒,那個王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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