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整飭遼東(上)
許攸一句接一句的問話說得章主簿不由低下了頭,旁邊的幾位曹掾接過話來,嬉皮笑臉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遼東之地本來就是荒涼偏僻,樂浪又是在遼東的東部,天高皇帝遠,莫說這兩年,就是近二十年來,樂浪的政務便一直為那三大家族把持,官員多是個擺設,哪怕帶再多的私兵也壓不了那些地頭蛇的,僅幾年來張家更是了不得,幾乎控制了遼東,大人,您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吧。”
這曹掾所說的張家的確是了不得,它原本是樂浪一個不大不小的中等家族,但自從數年前他的家主張世平傍上了諸葛家後,成為了諸葛家的官商,幾乎是平步青雲,不僅在青州的實力頗大,在其發源地樂浪更是權勢熏天,帶著另外兩大家族,勢力向整個遼東滲透,漸漸有了土皇帝的跡像。一年多前張頜帶兵征戰遼東,之所以能在一年之內便平定了遼東,張家的私兵絕對是功不可沒。
許攸心中盤算,明了這些人並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於是站起身子,在大堂之中邊緩緩踱步,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把戲,樂浪二十年裡換了十七任太守,居全國之冠。你們調查過每個新來的太守,對付貪官,你們就投其所好,要錢給錢,要地給地,要女人給女人,過程中悄悄留下證據,抓住了把柄,之後你們便可以沆瀣一氣;對付膽小的官,你們便威逼恐嚇,嚇跑了最好,嚇不跑的話也不敢與你們較勁;對付那種軟硬不吃的官,你們就想辦法架空他,不給他任何能接觸權利的機會,之後找機會做掉他。我說得對不對?”
許攸掃視了一圈在廳內的數十名官員,裡面至少有著二十位那三大家族的人,這些人眼中無一例外,毫不掩飾的閃出了殺機,門口的數十位衙役也聽得了裡面的話,抄起水火棍就要進來。許攸一個閃身,便衝到了門口,三拳兩腳間,便將數名衙役打倒在地,嘿嘿笑道:“想殺人滅口嗎?我在袁家的所作所為,想必諸位都已經聽說過了,這方面區區不才,倒也算是行家裡手。而且諸位似乎忘了,我雖是文官,但好歹也是武林人榜的人物,用些衙役就像滅我的口,似乎有些太瞧不起我了。”
許攸的突然出手,倒讓廳內的官員臉色白上了三分,一人說道:“許大人,您來這裡的時候,我們送你錢、地、美女、產業,您都不要,哪裡像你在袁家時的風格?您倒說句話,怎麼個章程,我們也好為您准備准備。”
許攸的突然出手,倒讓廳內的官員臉色白上了三分,眾官員中一名身材肥碩的人說道:“許大人,您來這裡的時候,我們送你錢、地、美女、產業,您都不要,哪裡像你在袁家時的風格?您倒說句話,怎麼個章程,我們也好為您准備准備。”
許攸聽著話中帶著三分諷刺,也不在意,道:“看來我在袁家貪到貪出了名聲。也不怕咱們交淺言深,這個貪也有個是非分明,有些東西無關緊要的能貪,而有些東西是上頭看重的絕對不能貪,不然我在袁家屹立不倒憑了什麼?二公子三年多前在北海的雷霆手段你們也應該聽說過了,管它什麼家族,,哪怕是張世平,二公子處理的時候可絕不不會手軟!我在這裡還是奉勸各位收斂一下,與案子沾邊的引咎辭職,咱們再合計出那七名主犯,其余的許某不追究,一切不就都好了?”
許攸長篇大論說了一番,只是那些大小官痞什麼沒見過,根本不為所動。章主簿突然陰險的一笑道:“許大人,聽聞你和張大帥矛盾挺深,不是嗎?”
“嗯?同朝為官,沒有的事!”許攸心中一驚,遇到張頜幾乎是他每天最怕的事情。
章主簿又道:“那為何許大人來到遼東一個月來,每每總是躲著張大帥,不去遼東郡辦公,而跑來了樂浪郡?放心好了,許大人,張家的在遼東這頭的二家主和張大帥交情很深,我們這些下官特地將張大帥請了過來,與許大人親近親近呢!”
章主簿的話音一落,廳間不住響起嘲笑之聲,顯然這群人渾然沒有將許攸放在眼裡。許攸心中暗罵,原來這幫畜牲竟早有了應對之策,默默估算了一下,以張頜與張家的交情,來到樂浪倒是十有八九是真的。張頜如今這般與他共事,兩人間雖不見衝突,那也是自己刻意躲避的結果。
想到這裡,許攸不禁面色難堪起來,往返踱了兩圈步,暗暗下定決心,准備先斬後奏了這位三大家族的在官府的核心人物章主簿,正待開口,忽聞得身後一聲招呼:“許大人,別來無恙?”
聽到這個聲音,許攸臉色變得慘白,回身望去,只見一名中等身材,卻是頗為壯碩英武的諸葛家將軍,不緊不慢的踏入了廳中。來人臉上雖似是一片平靜,但細看去卻仍可看出輕微的抽動,顯然是在極力忍耐著自己心中的憤怒,這人正是張頜。
許攸苦笑了一下道:“原來是張大帥,一切尚好。”
張頜不再答話,徑直走到了一旁的案上,倒了一杯清茶,端到許攸面前,道:“許大人,喝茶。”
“這……張大帥……”許攸一下子愣住了,猶豫了一下道,“請張大帥恕罪,這茶我不敢喝。”
張頜冷哼了一聲道:“許攸,你為什麼不敢喝我這杯茶!?”
許攸自從袁家倒台後,不用再做細作,便回了諸葛家,只是在袁家時把眼前這位天榜高手得罪得太厲害,因此在諸葛家裡也是千方百計地躲開張頜。只是好景不長,他終歸被調到了遼東,和張頜共事,許攸自己心下估摸,這少不了是張頜在背後動的手腳,誰都知道他與北伐軍大帥和督軍乃莫逆之交。許攸長嘆一聲道:“張大帥,我只是眼見著遼東一地,處處是蛀蟲,無心來喝這杯茶水。”
“有這麼光明磊落?”張頜頰上肌肉一顫,森然對著廳內眾人道:“這人與我頗有緣份,正所謂冤家路太窄,狹路又相逢,此人在袁家是如何迫害我與沮授的,相信大家也有個耳聞。”張頜說到這裡頓上一頓,章主簿立刻插話了,諂媚著笑道:“張大帥,我看許大人是心裡有鬼才不敢喝您這杯茶。”
張頜將茶杯放在了案上,揚起手,打斷了章主簿的話,冷笑著道:“許攸,你在袁家巧言令色,壓抑得多少人才郁郁不得志?你誣陷忠良,害得多少人妻離子散?縱然你原本便是諸葛家的細作,你難平眾人之怒!你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許攸的臉色白得像月光下的窗戶紙一樣,心知事到如今,躲也沒有用,遂恍恍惚惚的朝張頜緩步走去,看著越來越近的張頜,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左右兩頰“啪啪”兩聲,已經挨了張頜的兩個耳光。
“這是還你在袁家送給我的恥辱!”張頜絲毫不理會周圍眾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伸臂劈胸將許攸老鷹捉雞般的提起來,“呀”地大叫一聲舉過頭頂,向上一送,許攸竟連喊也沒來及喊一聲,已被扔得飛起人來高,頭在大廳的梁架上重重撞了一下!——未及落地,兜屁股又挨張頜一個飛腳,聽得許攸大叫一聲,彈丸似的直飛出去,“撲通”一聲一個倒栽蔥趴倒在帳篷口。
許攸抖抖身上塵土,爬起身來兀自發怔。張頜又已經走上來,許攸驚得慌忙後退一步,卻聽得張頜道:“剛才是替沮授送你一腳!”
這幾下出手兔起鶻落,兩巴掌一腳打得極是干淨利落,張頜口說手揮腳踢一眨眼間已經完事。在場的都是大家出身,就算出身貧寒的,也多少見過些江湖手段,可又哪裡見過如此迅捷的出手?各自面面相覷心下欽佩,又是心懷不安的悄悄瞥了一眼張頜。
張頜已是恢復了平靜,徐徐又端起那杯茶,左手撫了撫背後的龍吟槍,盯著許攸說道:“我若殺你,一個月前在遼東郡就一刀劈你兩片了事!我若辱你,遼東之內以我的身份最高,罰你跪三天,你敢少一個時辰?量小非君子,我容了你了;無毒不丈夫,不能不這樣開導你幾下——咱倆個的私帳從此扯平,你好生安心給我治理政務。有功賞功,有過罰過。省得你心裡嘀嘀咕咕防我借刀殺人,我還得提防著指揮軍務時,後頭有人參我一本!”
張頜又是哼了一聲,接著道:“一個月前你來遼東的時候,我之所以沒找你算賬,那是因為土匪未平,我大丈夫講究先公後私,如今遼東郡的土匪平了,我才來找的你。過來,還是這杯茶,我敬你,不為別的,就為你來遼東後治理政務盡心盡力,較之我治理的時候大有起色!”
“張大帥……”許攸撲翻身便拜倒在地,稽首叩頭,狼嚎一樣泣聲嗚咽著,手使勁抓那青石板,渾身劇烈地抽搐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張頜親自走過去,將茶遞到許攸手中道:“起來吧!寫封信給你泰山的家裡,就說我揍過你了!讓他們放心!”
許攸手有些微微發抖的喝了那杯茶,又是衝張頜磕了一個頭方站起來道:“張大帥,昔日攸欠你頗多,大帥今日所作所為令攸甚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