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此生認定 終身不負
方寸山上。
正是朝日時分,緋紅的霞光在一片翠綠欲滴的小竹林上,泛出一抹令人心旌搖曳的曼妙。
竹林外,光滑如鏡好似白玉的巨石之上,“游人居”三個劍意磅礡的大字,依舊如往常那般,氣勢逼人,然而細品之下,好似可以從中窺得一絲家常的意味。
方寸山上變得生機勃勃。
原先幾件清靜秀雅的竹屋旁,赫然多出幾處屋舍。屋舍前成片的藥田,被分割成縱橫交錯的田壟,除了幾處種滿了各種藥材之外,其余的田地,則是被各式各樣的瓜田、花卉等覆蓋。遙望田地盡頭,淙淙流動的小溪,穿過木橋,蜿蜒而去。
“葉落,你給我站住!還跑?看你還往哪兒跑!?”一陣呵斥聲後,隨即傳來一陣陣慘叫聲,“救命啊,救命,師父,師母,救命!”
竹屋內,風渺音與應安言對此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相視一笑。
少頃,應安言薄唇輕啟,“葉落,若再當面叫我一聲師母,我定不輕饒他!你可不許護著他。”
風渺音“噗嗤”一笑,想起他們剛回到方寸山之際,葉落與布若、斥候、華箬等人,私下偷偷為他們兩個謀劃的成親之禮,等到驚喜不已的兩個人端著葉落奉上的喜茶,方要飲下之時,葉落開口的稱呼,讓兩個人直接噴茶,“渺音師父,應師母,請用茶。”
一時間哄堂大笑,葉落忙著逃命,應安言白玉般的臉龐上,驀地多了兩抹緋紅,他毫無章法地追打著葉落。
風渺音眼眸巧笑,看著他們打鬧。布若抱著華箬笑成一團,細看之下,斥候千年不變的臉上,似不經意間浮上一絲淺笑。
念想至此,風渺音禁不住再次低眸淺笑,真好,大家都在。
“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了嗎?音兒。”應安言攬住風渺音,唇邊堆起濃濃的笑意,“還是說,我們的孩兒又調皮了?”
“哪有,他今日倒是乖巧的緊呢,倒是這個葉落,每日都這樣的閑不住,這個方寸山都容不下他一般。”
“那便趕下山去吧,省得那日再對我出言不遜,惹得我惱了,失手傷了他,怕是不妥。”
“師父,救命!”葉落的聲音由遠及近,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張永遠嬉笑的臉便出現在窗戶之外,“布若這次要下狠手啊,救命!”
“布若,不必手下留情。”應安言一只手在風渺音的腹上輕輕撫摸,低眸回應著。
“師母,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布若,往死裡打,我再也不想聽到‘師母’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
“應小子,這樣可好?”葉落身形敏捷地躲在風渺音的身後,“給你長個輩分,你還不樂意?”
“好了,鬧了這麼半天,不累嗎?”風渺音出來解圍,“你到底做了什麼?把布若惹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布若看到葉落把風渺音當成擋箭牌,又急又擔心,生怕一個閃失,傷到風渺音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小姐,你是不知道,這個葉落,他……他把我為小公子准備的衣衫給毀了。”
“誰讓你隨便把衣衫掛在欄刪那裡的,我又不知道那是……”
“隨便?那叫隨便嗎?晾曬衣衫,哪次不是在那裡?”
“該罰!”應安言嘴裡吐出兩個字。
“師……應安言,你可不能公報私仇,假公濟私!”
“罰你下山去,重新采購一些布料,我兒子的衣衫豈能就這麼被你毀了?”
“斥候需隨我去。”葉落蠢蠢欲動,好似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一般。
“那要看斥候的意見。”應安言的唇邊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布若,給盤纏!”葉落早已跑遠。
待眾人走遠,風渺音似乎察覺出一絲異樣。
“葉落,最近與斥候走得很近啊?”
剛剛那一通鬧騰,應安言怕風渺音的身體吃不消,他輕握風渺音的臂彎,攬她進懷,慢慢走近床邊,待風渺音坐好之後,才緩緩開口道,“當然是葉落喜歡斥候啊。”
“啊?是嗎?那自然又是好事一樁啊,不知斥候是否也是這般心思?多久了呢,為何我絲毫不曾察覺呢?”
應安言眸中笑意濃厚,抬手輕輕的在風渺音的鼻尖一刮,“你這個痴兒,要是你能在感情之事上警覺一二,何苦把我折磨的上天入地、死去活來呢。”
“我……”風渺音本想著解釋一番,可想到自己還有重生這個秘密沒有機會說出口,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便又陷入沉默。
應安言對此並無察覺出異樣,只道是風渺音當真是在情感方面不甚開竅。“可誰讓我偏偏對你如此鐘情,認定是你,至死不渝呢。”
風渺音沒有料到,應安言會如此的坦露心意,一時間怔怔地望著他。
“此生認定卿,定終身不負。”
“安言……”
風渺音將自己交給應安言,任由他把自己攬進懷裡,炙熱的臉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聽著擲地有力的心跳。此刻,風渺音仿佛覺得時間都停止了。
恍惚間,風渺音腦中閃出一句話,“我不會娶妾的……”
“我不會娶妾的。”
“什麼?”
“你可還記得你說過的?”風渺音抬眸,對上一雙黝黑淺笑的雙眸,“你不會娶妾的。”
“自然,我說過的,我必定做到。除你之外,世上女子,再無一人能入我心。”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這句話便一直在我的心底盤繞,當時那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正是因為它在我心底藏了很長時間,再也藏不住了,便自己跑出來了。”
“當真?”
“若有半句假話,天……”
風渺音連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我信,誰讓你真的發毒誓了?”
“音兒……”應安言一時情迷,痴痴地望著風渺音。
疼,腹下傳來隱隱的陣痛。風渺音的手不由得放在了腹部,額頭早已布滿了一絲汗跡。
應安言看出了風渺音的異樣,“音兒,音兒?你怎麼了?”
“疼……”風渺音的聲音虛弱。
“莫不是,莫不是……布若!布若!”應安言從未如此慌亂。
布若並未曾走太遠,應安言的聲音像一把利劍一般,直直的插入耳際,她警覺地止住腳步,心想不妙,便疾步地跑回主廂竹屋。
“怎麼了?應公子……”
“音兒她……”
“小姐快要生了!應公子,先且回避,讓葉落准備止血藥丸等一應東西,還有,斥候和華箬准備熱水和棉布,然後讓她們進來幫忙,其他人在門外等。”布若好像一個熟練的接生隱婆,鎮定自若地吩咐著這一切。
應安言此時卻像一個手足無措的黃頭小兒,只有拼命點頭的份兒。之後便在布若的催促下,惶惶地走遠。
屋內是風渺音的陣陣吟叫,屋外的應安言面色蒼白,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掌反復揉搓,極力隱忍著不安與焦躁。
倒是葉落,疾步在屋外踱來踱去,眼神在屋門處來回的掃著。一會兒望向天空,一會兒對著地面低低私語。
屋內好像一瞬間安靜下來,緊接著一陣響亮的啼哭傳出來,叨擾著屋外的兩個人的耳朵。
“吱——”一聲,屋門打開,布若眉彎眼笑地走了出來,“應公子,母子平安,真的是位小公子!”
“音兒,音兒呢?”應安言痴痴地反應了半天,才從嘴裡蹦出一句話。
“小姐無礙,等下我們收拾好了,你再進來見他們娘倆。”布若強抑著心頭的激動,復爾關上門。
“阿彌陀佛,菩薩顯靈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一旁的葉落更是興奮不已。“這小子,應該叫我什麼?哥哥?叔伯?”
應安言一如反常的沒有詆損葉落,他直勾勾地望著那扇門,神情肅然,好似一個等著師傅教誨的徒兒,雙手垂落在身邊,細看下竟有些微微顫抖。
門再次打開,應安言猛地驚醒一般,怔怔地看著門口。
“應公子,可以進去了。”布若盈笑著站在門口,眉梢眼角都沁出了喜氣。
應安言此時的腳步卻如千斤重一般,每邁一步都要用盡全力。
“應公子,快進去啊!”布若都忍不住催促他。
應安言如夢初醒一般,急步飛掠過去,身影瞬間消失在門口。
葉落同樣眉開眼笑地走向門口,斥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
“不許進去!”
“退後!”
她與布若同時出聲,呵止住了沒有眼力見兒的葉落。
“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下山采購!”布若扔給他一袋銀兩,“采購清單在錢袋裡,速去速回。”
“斥候隨我去吧!”
布若給了他一個不明就裡的眼神,轉身向廚房走去。
“斥候!事關我小侄子,這是方寸山年度大事啊。你得護送我,保我周全。”
“斥候?斥候!”
“你還走不走了?絮叨的要死!”
“你答應了?走走走,這就走,哎,斥候,你別走那麼快啊,哎,哎,你等等我呀,斥候!”
“……”
“斥候,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到了鎮上,我買給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