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毀喜堂,李代桃僵

   陰暗牢房裡,女子整個身體蜷縮躺在潮濕而陰冷惡臭的地面,衣衫破爛渾身是傷,傷口流出的血將身下的干草都已然染紅浸透。

   “給我打開它!”少年看著圍著他的衙差與捕快,陰沉的臉龐似凝聚著暴風雨,聲音裡也滲著凌厲殺氣。

   “你,你不能帶她走。”

   張傳耀被安夙銀槍槍尖抵在胸口,臉色死白,額頭冷汗岑岑,:“本官不能讓你帶走她。少俠我勸你想清楚,劫獄是死罪,且她已畫押認罪,為個淫(和諧)蕩犯婦,把自己變成欽命要犯那多不值,我實話告訴你,她殺的是明府少爺,當場被抓人證物證具在,注定難逃一死。”

   噗——

   未等張傳耀說完,少年手中的長槍已戳穿他的肋骨,狠狠抽回,她手臂再揮劈開了牢房門上掛著的鐵鎖。

   跨進那道牢門,少年上前將女子扶了起來,聲音哽咽的喚:“大姐,我是阿夙,你醒醒大姐,我是小七啊,我來帶你回家了,大姐……”

   她顫抖著手輕輕拔開女子臉上的發絲,看著女子滿是血污的臉上被刺的賤字刺青,額頭青筋鼓起,給女子喂了一粒護心丹,回頭看著那躺在地上捂著腹部還在哎呦叫喚的狗官,雙眼泛紅,眼珠都幾乎凸出了眼眶。

   脫下外袍蓋在女子身上,她拿著銀槍朝那狗官走了過去:“你說她已畫押招供,那就把她的口供和你們審案的卷宗記錄全都給我拿來,若少一張紙你可以看看我砍了你的腦袋,會不會變成欽命要犯。”

   昏暗的地牢裡泛著陣陣金芒。

   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塊金牌,看清金牌上的字,張傳耀連傷口的痛都幾乎忘記,張大著嘴驚呼出聲:“免,免死金牌,你,你是……”

   噗——

   銀槍再落刺入他另一面肚腹,張傳耀慘叫了一聲:“快,快,快去將所有的卷宗全都拿來,全部交給少俠,還不快去,都想看著本官死麼!”

   接過差官遞過來那張摁著鮮紅手印的紙。

   五指一捏。

   紙張在少年掌中化成了一堆齏粉。

   轉身步入牢房抱起安綺尋,安夙星眸怒視張傳耀:“你的狗命就先寄在你的脖子上,等本世子辦完事定會來取!”

   安府南院綺尋閣。

   女子如同破布般了無生息的躺在榻上,榻邊,一老者正替其診脈施針,半晌後他收針入囊,擦了擦額頭的汗漬。

   守在一旁的少年和少女早已等不及匆匆上前詢問。

   “怎麼樣,大夫,我大姐如何了?”

   大夫搖首嘆息,滿面悲憫道:“傷者傷勢太重,時間已不多,你們節哀,早些替她安排身後世吧……”

   “陳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她不能死的,求求你,救救我大姐,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陳大夫……”

   安元菱淚落如雨,跪地咚咚不停的懇求著,額頭眨眼輕紫一片:“我求你了陳大夫,這些年我和姐姐相依為命,一直都是姐姐照顧我,保護我,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少年卻是一把拽住了老大夫的衣領:“你少胡說八道,我大姐她還活著,你不是整個帝都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你給我趕緊救她,你若不救活她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世子,就算你殺了老夫也沒用,她受刑太重傷及肺腑加之被……”

   老大夫說著微頓:“她因此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無求生之念,即使華佗再世也回天無力。幸得你給她吃了護心丹又給她渡了內力護住一息心脈尚存,我已施針讓她暫時醒過來,老夫勸你們有什麼話,還是盡快說吧……”

   大夫的話無異晴天霹靂,安夙驟然松手身形一個踉蹌,臉色泛白,星眸之中盈著淚光,臉色卻是緊繃到鐵青:“你治不好不代表別人治不好,我現在就去找太醫,還有師兄,師兄可以治好大姐,我師兄他一定能治好大姐的,我這就去傳訊……”

   她說著就往外衝,身後卻傳來女子虛弱的聲音。

   “夙,夙兒,不要為難陳大夫了……”

   安夙回頭,床榻之上女子眼簾不知何時已睜開,手動了動似想抬起來卻是無力,她眸光落在哭得淚人般的安元菱身上:“元菱,你先送,先送陳大夫出去奉茶,姐姐有些話想要和夙兒說,夙兒,你過來……”

   “大姐,我在這裡,大姐我回來了。”

   淚無聲無息的下落,少年半跪在榻前,聲音哽咽難言:“都是夙兒的錯,是夙兒回來晚了,姐你撐著,我這就進宮去給你找太醫,還有我師兄他一身醫術盡得師父真傳,他一定會治好你的。大姐,你一定要撐著,我還想吃姐姐做的桂花糕,我還想看著姐姐穿上嫁衣,我還要背著姐姐送姐姐出門子,我還想看著你嫁人生子,姐……”

   “阿夙,不要難過,能在死前見你一面,我已心滿意足。你不要傷心,也不要責怪自己,姐姐到了那邊,就能見到爹爹和娘親了。”

   安綺尋凝著少年的眉眼,笑中帶淚,任少年握著她的手,染血的指尖落在少年臉上一點點撫過,眼中滿是疼惜:“這些年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你一個女兒家卻要像男兒一樣學文習武遠離家門,定過得很辛苦。”

   安夙微愣:“姐,你都知道了?”

   “娘臨終前,全都告訴了姐姐,娘還托姐姐好好護著你。”

   安綺尋點頭道:“阿夙,不要怪娘,娘一直很後悔不該為一己私心就讓你扮成男兒,可後來發生的事娘也沒想到,爹去世後娘不顧你的意願在你病中便將你強行送往臨江府交給族長爺爺教導,也是想要護你周全。娘不讓我們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訴你也是不想你回來涉險,阿夙,不要怪姐姐也不要怪娘。”

   “我沒怪過娘,也沒怪過姐姐,我只怪我自己,為什麼七年竟都沒有回來看你們,否則也不會連娘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我只怪我自己,為什麼沒能提早回來帝都,若我能再早一點點,哪怕只一點點,姐姐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安夙悔恨的搖頭,淚,一滴滴落下。

   那些事小時候不懂,可漸漸長大她懂了。

   她全都懂,她從沒怪過娘親。

   “阿夙,人各有命,這世上之事從無十全十美,娘與爹鶼鰈情深又如何?仍抵不過公婆一個無嗣之過壓下來,苦了你一個女兒家為此扮了十六年男兒娘也仍未能與爹終老白頭。”

   安綺尋輕咳,虛弱的聲音裡隱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欣慰:“可能看到你長大成人,姐姐也算不負娘所托,有免死金牌在手,你的未來姐姐也算放心了,我知你從小的願望就是成為像爹那樣的大將軍,大英雄,可不管你以後做什麼,姐姐都希望你記得定要平平安安的,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元菱,咳咳……”

   安夙望著女子定定的道:“大姐你放心,阿夙會保護二姐,有我在誰也別想欺她分毫,大姐你別說了,你先休息會兒,我這就進宮……”

   “不用了!”

   女子拉住安夙的手:“我,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阿夙,我想,我想見見他!”

   “……”

   安夙擦了把淚,沉默片刻點頭:“好,我這就去帶他來,姐你等著,就算是押,我也會把他押來見你。”

   給女子又喂下兩粒護心丹,安夙拿起倚在牆邊的銀槍,交待安元菱與陳大夫守著安綺尋,前往蘇國公府。

   彼時的蘇國公府裡卻是絲竹陣陣,鞭炮齊鳴,府中一片喜慶嘈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風雪中,少年手持銀槍站在蘇國公府府門外,聽著那堂中傳來的禮官高喝聲絕美的容顏之上像覆上了一層冰。

   大姐奄奄一息,他蘇長卿卻在此與別的女人拜堂?

   真是好!!

   腳尖輕點,少年縱身而起,雙腿在空中回旋連連踢倒數個守門之人,半空反身一旋,靴子落在門板上,哢嚓一聲直接被踢到向內倒去,如雷般的巨響讓蘇府中嘈雜聲頓歇。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將視線看了過來。

   只見大門口的石階上,十五六歲的少年踩著門板頂著風雪走了進來,素雪白袍染血,發絲微有凌亂,染血的手中銀槍槍尖在青石地面一路劃過,尖銳的鏗鏘聲中帶起陣陣火星,周身散發的氣息比之風雪還要冰冷。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敢近。

   少年就在眾人眼中一步步走到喜堂之中,看著那站在喜堂前,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和蓋著紅蓋頭的新娘,燁燁星眸泛起的凜冽寒光,和著銀槍的銀芒舞動是陣刺啦嘭啷的聲響。

   喜帛盡數碎裂,紅案倒塌,上方貼著的大紅喜字也被那勁風絞成紅色的紙渣飛上半空,又緩緩從半空落下。

   眾人尖叫聲中,銀光再閃,少年手臂舞動,挑開堂中緊緊護著新娘,呈相擁姿勢的一對新人,槍尖抵在新朗頸間:“現在,跟我走!”

   新朗蘇長卿眸光落在少年臉上,微有訝異。

   “你是阿……嘭……”

   不待他話落,國公夫人已一掌拍在桌面:“混帳,你到底是誰?為何毀我兒喜堂,阻我兒拜堂不止,還敢拿槍挾持我兒,來人,把他給本夫人拿下!”隨著話落凌亂腳步聲四起,國公府的護院衝出將喜堂團團圍了起來。

   蘇長卿驚叫出聲:“等等,母親,不要……”

   “將我拿下?就憑這些人麼?”

   少年星眸掃過那群下人,槍尖在男人頸脖一劃而過,男人頸間頓時多了根紅線有血珠落下,那刺目的血色讓國公夫人臉色瞬間發白。

   她驚呼:“你住手,別傷我兒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想要他的命,你們可以上來試試。”

   安夙冷喝一聲,看眾人皆不敢再動,她冷冷看著蘇長卿:“世人都道蘇國公府滿門清流,不想老國公過世才三年蘇家後輩卻已如此不濟。蘇長卿,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金殿奪魁得聖上欽點入翰林院,二十歲已官居一品太傅,有那麼多人想要嫁給你不是你的錯,可你早有未婚妻,若不想履行婚約,大可前往我護國公府退婚另娶,卻為何不惜害我大姐性命做出李代桃僵之事自辱門庭!”

   迎了安若惜入府,卻打著她大姐的名號拜堂,她就不相信,這件事他竟會半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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