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憶往昔,挑槍立馬打進府衙

   “你……”

   蘇長卿瘦削身體都在顫粟,他驀然上前抓著女子的肩膀使勁兒的搖晃,臉上震驚痛苦之色清晰可見:“你怎麼會知道,你怎會知道這是綺尋與元菱最喜歡的詩,你從何處得知,你告訴我……”

   “從何處得知?”

   安夙抬頭看著眼前男人臉上痛苦的神情,五指並掌狠拍在男人胸口,眼見男人吐血倒地,她聲音冷如堅冰:“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我?又什麼資格喚她們的名字?像你這樣拋妻棄女的人,又有何臉衣冠楚楚為人師表,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蘇世子,蘇太傅,蘇長卿你給我牢牢記住,是你,是你一紙休書將你的妻子休棄,把懷著身孕的她趕出你太傅府的大門。她本可逃過一劫,你卻親手將她送上刑場,也是你親手將她的女兒送上祭天台。欠債還命,就算安家人死絕,沒有人收你,老天也總有一日會讓你遭到報應!!!”

   若非那一紙休書,二姐本可逃過一劫。可他卻絕了二姐的生路,唯一的生路,無情的把她推下了深淵地獄。

   就是她眼前這個人——蘇長卿!!

   “你說的對,是我,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綺尋,是我害死了元菱,也是我害死了尋兒,我混蛋,我該死,我不配活著,我保護不了我愛的人,保護不了我的妻子,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我該死,該死……”

   “呵,呵呵,為什麼死的那個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會有那一紙休書,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安夙冷眼凝著倒在地上嘴角噙血,身體蜷縮在一起不停呢喃,抓扯著自己的頭發不停念叨著自己該死的男人,面無表情。

   是後悔,還是愧疚?

   可他做出這副樣子又有何用,大姐二姐,小尋兒一個都不會回來了,一個都不會回來了,她們通通死了,通通都死了!

   還記得當初在邊關,接到二姐傳信時字裡行間的歡喜,她在信中告訴她,她懷孕了,她說她與夫君商量過,不管生得是男是女都為她取名尋兒。

   為的是思念大姐。

   她說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她的夫君很疼他,他也做到了他的承諾,成親五年都住在太傅府裡,沒回過蘇國公府,他沒有納妾沒有通房,四年後他們也終於圓了房,她讓她不用掛念她,好好的保重自己,等回去時就可以抱尋兒,就有人喚她舅舅了。

   可其實尋兒應喚她一聲姨。

   每每看著她的來信,她都會想起當初送她出嫁時的情景,也會想起大姐,幾分寬慰,幾分惆悵,幾分思念,剩下的是追悔……

   相思樹下少女靜立,看著漫山遍野相思樹被風吹得搖擺,片片相思葉兒紛紛擾擾墜落,鳳眼之中浮上點點晶瑩,視線也變得模糊。

   恍然間,似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一年她十五歲,差三個月滿十六,也是那一年師父離世,她與師兄送走師父後一同離開碧落山各自返家,師兄要回去接手寒劍山莊。

   而她早在之前便收到族長爺爺傳訊,要她下山後直接趕回帝都參加大姐的婚禮,同時還要舉辦她的成人禮,四叔四嬸族長爺爺已啟程。

   她九歲離都,在臨江府呆了一年多,十一歲遇到師父,隨師父上碧落山修習五年直到快滿十六才下山。

   整整七年未回,可謂歸心似箭。

   下山後她一路趕回帝都,就是想要早點看到娘親大姐與二姐,可沒想到待她回到帝都時,等著她的卻另一番景像。

   那日……

   天地間銀裝素裹,積雪壓彎了枝梢,鵝毛大的雪片依舊紛紛揚揚的從頭頂穹霄落下,遠處卻有一少年策馬疾行而來,雪花落下覆在他的發絲和衣襟上,直至行到巍峨的城牆下,少年方翻身下馬牽著踏雪入了城,一路上,引來不少路人頻頻惻目。

   少年著襲羽白鑲銀邊的長袍,袍領綴著的白色狐裘皮毛,忖得他肌膚比之地上枝梢的積雪更晶瑩潔白,如墨長發用枝沉木簪束在腦後,卷翹羽睫輕眨,烏黑靈動的眼裡閃爍的晶亮神彩,仿佛能將人吸進去。

   俊逸非凡的臉龐,絕美宛如神筆勾勒的五官,因歸家的欣喜少年紅唇輕勾嘴角始終漾著笑,淺淺,卻極耀眼,仿如煙花瞬綻,又如冬雪化春時萬花齊放的繽紛絢麗。

   少年旁若無人穿過熱鬧街道,回到離開七年的家,那座宅邸披紅掛綠,朱紅大門上尤貼著大紅喜字,他微愣頓住腳步,明明與族長爺爺傳訊時所說大姐成親還有一個月,為何?

   他就要進府,卻被招呼賓客的守門小廝轉身攔住去路:“等等,你誰啊,來這裡湊的什麼熱鬧?我們老太爺說了,今兒可是大日子,不能讓人隨意蹭吃蹭喝的闖進去。你趕緊走,趕緊走。”

   回自己家被攔,還被說成想進去蹭吃蹭喝?

   少年見狀笑了:“怎麼,你這宅門大開的卻為何攔著客人不讓進?我今兒是非進去不可,不若你說說看,你這門我要如何才能進?”

   那奴才看清少爺長相眼中閃過驚艷,可看少年素淨的衣著,還有那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臉上表情瞬間滿是鄙夷不屑:“有貼子有賀禮,有身份的人自然能進。我說小哥兒你還是趕緊走吧,這裡可是護國公府,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還非進不可你以為你是誰?”

   穿著富貴,有貼子有賀禮就能進去?

   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少年眨了眨眼眸,卻是挑眉接著笑問:“那我能問問你們府裡今日有何喜事麼?”

   “什麼喜事?”

   那穿著喜慶的奴才眼一瞪,昂頭鼻孔朝天:“這還用問,告訴你吧,今兒可是我們老太爺嫁孫小姐的大喜日子,知道我們四小姐要嫁的人是誰麼?那可是當朝最年輕的太傅,蘇國公府的世子爺。”

   少年蹙眉點了點頭:“原來是四小姐出嫁大喜?那煩你現在進去給大夫人通報一聲就說小七回來了。”她心有疑惑,可到底喜慶之日,不想起爭執,所以好言好語。

   哪知那奴才聞言,卻是看白痴一樣橫著他:“什麼小七小八小九,我們國公府的大夫人六年前就去世了,這你都不知道還要我進去給你通報惹老太爺和老夫人嫌棄,你以為我是傻子,你……”

   奴才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化作斷線風箏飛了出去。

   少年冷冷瞥小廝一眼,閃身入宅直奔南院,挨間廂房的找,卻沒找到她想見的任何人。護國公府下人圍上來,都被少年撂翻在地,一個個哎呦叫喚著連爬也爬不起來。

   直到,角門處傳來陣陣嘭嘭的聲響。

   他上前一腳踹開柴房門。

   “二姐!”

   看清柴房裡的一幕,少年震驚的開口,柴房裡面綁著兩個人,即使過去七年他依然一眼認出,那被綁著其中一個少女正是她的二姐安元菱。

   十八歲的少女雙手被縛,嘴也被堵著,雙眼哭得紅腫如核,看著少年俊逸且熟悉的五官,只不停的流著眼淚。

   揮手震斷那兩條繩索,她鐵青著臉問:“二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和穗兒會被綁起來,今日不是大姐成親之喜,娘親呢,娘親又去了哪裡?”

   “小七,是你,你終於回來了?”

   少女從地上爬起拽著他的衣袖哭道:“嗚嗚……小七,你怎麼才回來,娘早就去世了,娘親六年前就去世了,大姐也被他們抓走了,他們說大姐與人私通還殺死了奸夫,大姐被他們施了家法後被押去了府衙大牢,你快去救大姐,小七你快去救救大姐……”

   娘死了,大姐被與人通奸殺人被抓去了都府衙?

   少年原本俊逸的臉龐都在瞬間結了冰:“既然大姐在牢裡,那今天和蘇長卿成親的人又是誰?”

   “是安若惜,是安若惜,大姐出了事,他們便要安若惜替大姐出嫁,我怕再晚就遲了,小七,大姐才是蘇哥哥的未婚妻,蘇哥哥喜歡的人是大姐,大姐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她一定是被人誣陷的,你快去救她……”

   “什麼被人陷害,那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就在此時又一道蒼老的婦人聲音響起,安夙轉頭卻見安府老夫人,她的謫親祖母領著人走了進來。

   六十多歲的老婦人滿是尖酸刻薄的臉上盡顯怒意:“安謹修,你一回來便大鬧安府,可有將我這個祖母放在眼裡?大鬧家宅,打傷賓客,這些年在臨江府老族長就是請人這樣教導你的!”

   “族長爺爺如何教導我的,等族長爺爺來了你可以親自問問他老人家。可我告訴你們,你們想讓安若惜代我大姐出嫁想都別想,你們最好求神拜佛保佑我大姐沒事,也最好別讓我查出這件事與你們有關。否則,我大姐受過多少,我會要你們十倍百倍還給我!”少年陰冷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突的抬起右掌便拍在柴房門板上,下一瞬,那門板嘩啦一聲碎成了渣。

   嘈雜院內剎時無聲。

   安夙眼神卻是落在安老夫人身上,字字陰沉冷戾至極:“穗兒,現在扶你家小姐回房,記住,誰來也不許進,包括老太爺和老夫人。誰敢越雷池一步你就給我好好記下來,等我回來直接打斷他的狗腿。我警告你們,最好別忘了護國公府的主子到底是誰,若我二姐少了一根頭發,你們就把脖子全給我洗干淨,等我回來取!”

   “是,七少爺,小姐我們先回去,有七少爺在四小姐會沒事,也沒人敢在綁我們了。”穗兒抹著眼淚,扶著安元菱回了廂房。

   安夙卻是看也未看被他一掌震得目呆口呆,又被他一席話氣得幾乎吐血的府裡人,出了府門,跨著踏雪直奔府衙。

   彼時十六歲的安夙,年輕氣盛,欣喜返家卻驟聞母親噩耗,又遇長姐出事哪裡還能冷靜得下來,到了都府衙挑槍立馬,二話未言直接打了進去。

   整個都府衙雞飛狗跳,一片大亂,衙役上前阻攔皆被他銀槍挑翻,當時主掌都府衙的並非於衝名叫張傳耀,她直接虜了張傳耀,強行闖進牢房。

   不想,卻還是遲了一步。

   後來五年的很多個夜晚,她都會夢到當初在牢房裡,見到大姐時那鮮血淋淋的一幕。從來,從來都不曾忘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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