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唆使,夜燒染坊

   “混蛋說那麼久,真是沒被他們殺了滅口也差點給自己憋死。”那人將頭探出花架松開捂嘴的手大口呼吸著,聲音帶著憤怒。

   小小的個子,巴掌大的臉,頭發泛黃,眼裡後怕卻又隱帶些許興奮,卻正是來此尋貓的衛麟兒。

   也幸好那貓兒及時衝出來救了她一命,否則她這條小命兒今兒肯定得交待在這兒,可那兩個人為什麼會來這裡?還有他們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沒頭沒腦的,除了聽明白他們要殺歸義候柳肱元,其它的話她愣是半點兒也沒聽懂,全是些主子,他他他的,也不知那些他都到底是誰。

   等等……

   他們要殺歸義候?

   這兩個人居然敢殺歸義候?

   衛麟兒一愣直接從花架裡站了起來,看四周她沒人匆匆出了偏院兒,一路避開人回到了蔚晴居。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整杯灌下去,尤自驚魂未定。

   “麟兒,你怎麼了?”阮蔚兒正在屋子裡做女紅,看衛麟兒的樣子不由奇怪的出聲詢問:“是不是他們刁難你了?”

   衛麟兒看她投來關心的視線沉默片刻,撇頭,院中破棚子裡,木頭擺個小凳坐在那裡削木頭,削啊削的也不知他拿堆破木頭想削個什麼出來。

   縮回頭看了看又埋頭做刺繡的阮蔚兒,衛麟兒轉身關了房門,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道:“蔚兒我告訴你件事兒,我剛剛出去找貓兒的時候……”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看清楚了是他們沒錯?”阮蔚兒聽完臉色大變連被針扎到手指也未覺,抓著衛麟兒問。

   “真的真的,就是他倆!”

   衛麟兒一臉肯定:“我可是親眼看到也是親耳聽到的,我估摸著他們是不是要做些什麼,對了,你三叔不是被人抓了麼?你祖父和大伯還有你爹明天要去交贖金,我覺得他們肯定也會去,說不定還會做些什麼,不如,到時候我們也跟去看看,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收獲呢?我就是不知道他們說的主子是誰,會不會和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有關?”

   “你是說他們的主子有可能就是拿走阮家銀子的人?”阮蔚兒將衣物放在旁邊道:“可若真的是,那我祖父他們肯定也是他的人了,可為什麼我聽你說他們的話卻好像要對阮家下手?他們也是……”

   衛麟兒嘁了一聲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沒吃過豬肉我也看過豬跑,那話本子裡唱得還少麼,什麼兄弟姐妹爭家產鬥個你死我活的,那都多了去了,連平民百姓家都不能幸免,更何況是像你家這麼富貴的?是我我也爭啊,你別告訴我你爹和你大伯不想奪那掌家權?”

   “他們?他們自然都是想的。”

   阮蔚兒聞言愣了下,隨即哧笑道:“可惜那個人大概還不知道,阮家其實也只是個花架子而已,大筆的銀子都被拿走了,剩余的也不過是裝裝門面。”

   “那我們明天去不去?要不這樣,明天我一個人去,免得你去被他們發現指不定會為難你,你更說不清,我去的話隨便找個借口就敷衍過去了。你不是一心想報仇麼,說不定我們查下去就能找到機會了。”衛麟兒將問題繞了回去。

   衛哥哥讓她潛進阮府查清阮家的底,她得找個機會跟去看看,還得把這些消息傳出去才行,可阮蔚兒這幾日因受傷在學院告了假,她離開太久怕會引起她的懷疑,雖然才在阮家呆了不過七八日,連人都還未認全,她卻覺得這阮家還真是不簡單,那水更是又深又渾,稍不注意都能把人給淹死玩兒完了。

   在這裡人人都有秘密,更是人人都居心叵測。

   包括眼前這個看似羸弱,連她也有幾分同情的阮蔚兒也是個偽裝高手,騙過所有人,甚至把她都差點給騙了過去。

   “我們一起去,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阮蔚兒想也未想道:“麟兒,我們喬裝去,你切記要以自身安全為重,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唯一的朋友。”

   還算她有點良心!

   衛麟兒點頭:“好,那我們就一起去,我一會兒溜出去准備下,買兩套男裝再買些防身的東西回來,既然要去那就得做好萬全的准備才行,總之決不能遇到危險連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嗯,我那兒還有些銀子,我拿給你。”

   阮蔚兒從枕頭裡摸出個銀袋子,裡面有張銀票還有幾錠碎銀子,阮蔚兒直接將銀票給了衛麟兒:“我手裡的銀子就這些了,這五十兩人你先去看著置辦,剩下的我們留著將來應急。”

   將銀票揣進懷裡,衛麟兒眼看著阮蔚兒將剩下的碎銀仔細收撿起來,突然笑了笑:“蔚兒,你說如果有一天你成了這阮家的當家人該有多好,那我們姐妹兩就可以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受他們的氣,更不用被他們踩了。”

   “這個,我沒有想過,我不會做生意,也未掌過家,更何況他就是將阮家給誰也肯定不可能會給我!自古以來素無女子當家的先例。”阮蔚兒搖頭,她只想著報仇,只期盼阮家能夠沒落,倒還真未想過將阮家奪過來。

   掌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衛麟兒卻是渾不在意的道:“嘁,這有什麼,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不能有啊?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想,就算你不會做生意,還有我幫你,就算我幫不了你我也可以找我的乞丐朋友幫你,我的乞丐朋友幫不了你,大不了我們去找會做生意的人取取經嘛。”

   阮蔚兒在心中嘆息搖頭,只覺眼前的女孩兒太天真,想的也太簡單,拜師也得有人收才行,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這世上哪會有輕易便肯把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給別人,再讓別人來搶自己生意的商人?

   她雖不懂做生意,可也知道無商不奸這四個字。

   阮家的人不都是如此?

   ……

   夜,如約來臨。

   整個蒼穹都似被張黑色幕布給遮蓋,嚴絲合縫,無星又無月,這個夜似乎格外的黑也格外寧靜,只有那點點萬家燈火,忽明忽閃的眨著眼,在夜色裡帶來微弱的光亮。

   帝都街頭,除了更夫敲邦子的聲音,便也只有禁衛軍來回梭巡而過時靴子踏地的整齊噔噔聲時不時在各處響起。

   邵鋒親自率人巡邏,一直到午夜萬家燈火滅都沒什麼動靜。

   歸義候府裡,有個小院兒裡卻還亮著燈,軒窗處投射出一個窈窕黑影,彭氏披著外衫坐窗畔榻上,不多時有人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幾更天了?”

   老媽子將手中東西放下回:“姨娘,已經二更天時辰不早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可千萬別熬壞了身子,姨娘放心您交待的事兒,彭爺從未出過差子,定會給您辦妥的。”

   “睡,我怎能睡得著?”

   彭姨娘憔悴的臉龐在油燈下透著幾分陰毒狠戾:“不為筠兒報仇我死都不會瞑目,我就夢筠一個女兒,自小千疼萬寵,可我的筠兒卻死的那麼慘,反倒是害死筠兒的凶手不止活著,還一個個都活得風風光光的。每每想到此我都恨不得親手拿刀殺了他們替筠兒報仇血恨。”

   “最可恨是那個沒用的老匹夫,女兒被殺他卻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拿我撒氣奪我的掌家權,我知道他們現在肯定都在背後得意,都在笑話我,哼,我倒要看看有天他們也落到我這個下場的時候又要怎麼得意,我就要看看老匹夫到時會不會護著那幾個賤人母女。老匹夫不敢替筠兒報仇那我就自己動手,我現在殺不了紀華裳,我還不信我對付不了一個區區阮家!”

   女人看著窗外夜色,聲音字字都含憤恨。

   她女兒的命,她十幾年積累的地位,所有一切她都要從他們身上一點一點全部的討回來。

   直到,那漆黑的天空陡然出現一絲耀眼的亮光,女人臉上終於閃現出一抹陰森的笑,眼看著那光芒越來越湛,幾乎將那半邊夜空都點亮。

   女人這才關了窗息燈,躺上了床榻。

   與之相反。

   無雙閣裡,原本才合衣睡下的安夙卻是被突然其來的響動驚醒,她起身方才打開房門,守夜的珍珠等人也已到了廂房門口,一起來的還有幽冥。

   “主子……”

   安夙望著燒紅的天空,淡笑:“看來妾彭氏比我想像的還要狠,南面起火的地方應該是效外阮家的染坊和織坊,這麼大的火勢,看來放火的人應沒少往裡面撒火油,還真是給足了力氣。”

   幽冥聞言抽了抽嘴角:“主子英明,阮家在城郊的織坊與染坊還有兩個放置布匹和皮草的倉庫同時起火,布匹和皮草本就易燃,加上今夜吹的東南風,火勢燒的極快也極大,那邊水源雖充足,可附近住戶離的相對較遠,火勢太大一時難以撲滅,邵鋒已帶領右衛軍前往救火,阮家的人也全都被驚動。”

   “還有衛蔔那邊今晚也點起了燈,屬下去了一趟,那個叫麟兒的小乞丐查到了一些事……”回到廂房裡,幽冥將衛蔔原話一一轉述給安夙。

   安夙靜靜的聽著,跳躍的燭光中少女明眸未眨,臉上並無詫色。

   沉默片刻她笑:“果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

   那日小丫頭隨阮藍兒阮蔚兒兩人來候府雖呆了不到半時辰,卻已不復當夜的狼狽與落魄,反而洗盡污濁後,渾身都透著股伶俐勁兒。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阮家秘辛都套了出來,也是個人才,就連她也沒想到阮蔚兒對阮家的恨這麼深,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如今,全都應正了她的猜測。

   阮蔚兒多年被欺凌又怎麼可能會不心生怨懟?

   含羞草未必真含羞。

   否則當日畫舫上,柳夢筠不會那麼爽快喝下那杯勸和酒,能將柳夢筠這個刁蠻大小姐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勸住還未惹來阮藍兒懷疑,又怎會真是那般懦弱沒有用?沒有半點倚仗,卻能在阮家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在阮藍兒手下完好存活多年。這樣的人,又怎能沒有半點手段?

   都是作戲高手中的高手。

   而阮家也確實如她所料,不過只是被人扶植起來的木偶,一個達到目的的工具,否則,身為允洲商會會長的阮明輝,絕不可能放棄允洲的一切千裡迢迢來到帝都,阮家每年消失的大筆銀兩,想也是被人調走用作見不得光的他途。

   還有所謂的噬天,彌葉?

   果也不出她所料。

   什麼阮家世交,什麼青梅竹馬統統都是作戲,秦昊天別號噬天,阮藍兒別號彌葉,想來這兩人才是最接近阮家身後之人的人。

   可能就連阮明輝也想不到。

   他所效忠的人,根本就不信任他,還在他阮府之中另扶了一人起來暗中監視阮家監視他,這個人竟然還是他的:親孫女。

   而他們所謂的主子,雖還不能確定就是她要找的人,可顯然的她現在並不在帝都。

   如此甚好,這也給了她時間!

   照麟兒所說,阮家賬面能調動的銀兩不多,今夜更是損失慘重,就不知他明日還會不會舍得再拿五萬兩銀去贖回他的親生兒子?阮藍兒又會不會動手除掉自己的親祖父和父親?

   她也很想看看,阮家人到底會有多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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