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阮家秘辛,不堪回首的過往

   看女子不停落淚,衛麟兒回神心中卻陡生一股憤怒和怒氣:“怎麼會有人這麼狠,牛筋鞭子鞭打,用羽毛羞辱?那可都是妓院裡老鴇子對付不聽話的妓女才會用的手段,他們怎麼能用在你身上,既然他們都這麼狠心對你了,你又為什麼不逃,為什麼不反抗?你以為你哭就有用了麼,你就應該……”

   “沒用的……”

   阮蔚兒無力搖頭:“若非這張臉還有幾分用處他們也不會留下我,我反抗過可換回的卻是更加得寸進尺的虐打,我也曾想過逃走,可我什麼都不會,亂世災年,匪寇橫行,我又能逃去哪裡?”

   “這或許就是我的命,他們就是想這樣折磨我羞辱我。我娘出身青樓,最後死於花柳病,我爹也差點死於這種病,他們都認為是我娘將病傳染給我爹,認為我娘是掃把星,不止差點兒害死我爹,更拖累阮家生意受挫,一蹶不振。”

   她說著抬頭看著衛麟兒,眼裡再次凝聚著水光:“麟兒,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麼?那年我十歲,娘病的很重,一天比一天重,後來只能躺在床上沒人敢靠近,我每天都會偷偷的去看她隔著帳子和她說話,娘是個很美的女人,很溫柔也很疼我,可有一天我去的時候,卻看到有兩個男人把她拖進一輛馬車,他們把我娘弄去郊外捆起來扔在干柴堆上點了火,我娘,我娘,她是被燒死的,我娘是被活生生燒死的,當時我就在旁邊看著……”

   “我很怕,我衝上去想要救她,他們卻死死拉著我,我看著娘在火堆裡痛苦的掙扎,娘哭我也哭,我喊著娘卻看不清她的臉,可我聽到她的慘叫聲,她拼命叫著蔚兒,你要好好活著,要好好活著。我眼睜睜看著她被燒死,如今我已記不清娘以前美麗的模樣,可每天夜裡我都會夢到娘死去時的樣子,黑漆漆的炭塊根本看不清眉眼……”

   阮蔚聲音哽咽,握著麟兒的手指指尖都幾乎掐進她肉裡,麟兒疼蹙眉卻是未吭聲,只看著阮蔚兒驟然抬頭眼裡卻迸發出濃烈的仇恨。

   連那柔弱的聲音都是咬牙切齒:“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每一個人,可我沒有能力替娘報仇,我只能忍著,在外光鮮亮麗,回到這裡卻豬狗不如的活著,娘要我活著,我就一定要活著,哪怕再苦再難!阮家的人沒有人性的你知道麼?在阮家有能力的人就可以錦衣玉食受人尊敬,就可以肆意欺凌別人,而我不止勢單力孤毫無倚仗,還要被處處打壓,我唯一的價值就是我的臉。”

   “我告訴自己,只要我熬過這幾年等到我嫁人,我就可以離開這裡,到時候我會找他們復仇的,可麟兒,你知不知道我忍的好辛苦,活的好痛苦,藍晴居裡有個暗室,和允洲城那個一模一樣,暗室裡面有繡花針,五彩的絲線,木制的夾子,插在瓷瓶中各種艷麗的鳥羽,還有做工考究的玉拶子,特制的牛筋鞭……自娘死後他們就用那些東西折磨我。”

   “我以為那個人也會病死,可他還活著,他還好好的活著,他明明能救我娘卻見死不救還燒死了她,他明明知道他們怎麼對我的,卻對此視而不見,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的人,怎麼就會有這樣狠心的人……”

   阮蔚兒捂臉痛哭,阮家的人太狠,他們不是人就是群披著人皮的畜牲。阮藍兒是,阮明輝是,阮成浩,阮成傑是,所有人都是。

   包括,那個給了她生命的人!

   衛麟兒將她摟在懷裡輕聲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有很多次我也以為我會餓死,可我還是活過來了,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只要活著總會有報仇的一天,你想想看,你今天雖挨了打,可也替阮家招來個大麻煩,他們能不能撐過去還不知道呢,這樣想你是不是就會覺得好受些了?”

   很難讓人想像,在阮蔚兒這個看似害羞柔弱的女子心裡,卻隱藏了這麼多不堪的過往和那麼深沉的恨。

   難怪阮蔚兒會恨他們,換作她只怕會比她更恨那些人,她說的對,阮成佑活的好好的,也就是說他們找到大夫治好了他。可他不止不救蔚兒的娘親,還殘忍的把人弄去郊外活生生燒死。這種人渣簡直就是豬狗不如,活該天打雷霹。

   可這世上哪個人又沒有一些凄慘過往呢?

   “是啊,我也這樣想。”

   阮蔚兒抬起頭擦了擦眼淚道:“所以,阮藍兒折磨我,我又忍了過來。麟兒謝謝你,這些年我都是獨自一個人,獨自受傷,獨自上藥,能有個人陪在我身邊真的很好,只是你也看到了,只怕你跟我留在這裡也會受苦。”

   或許真是忍的太久,醒來看到有人替她上藥,她終於忍不住把這些全都說了出來,那些話那些悲慘的過去和現在。

   “受苦也總比在外被人追殺沒命好吧?你別動了,先上藥,免得到時候傷口留下疤痕,既然身體是你的保命符那就得好好的愛惜著。”

   衛麟兒坐在床邊接著替阮蔚兒上藥,邊擦藥邊道:“對了,你說你十歲的時候阮家生意受挫?應該也不怎麼嚴重吧,我看阮家可富貴的很,光那廳裡擺放的物件,哪樣不要個千八百兩的?阮家還有個什麼阮雲錦,我聽說可是帝都大家小姐們最喜歡的布料,有這麼好的織布染布的祖傳技巧哪那麼容易倒?說不准這是有人故意害你娘。”

   “是真的,阮家差點就撐不下去。”

   阮蔚兒搖頭壓低聲音道:“阮雲錦也根本不是阮家祖傳,阮家先祖為官後沒落,再行商起的家,最開始是從北邊販皮草運往南邊再高價販出,後來生意漸好開了金樓和銀樓,也有了胭脂水粉鋪與布行染坊,這才由商變賈。”

   “可阮家布匹我從小穿到大,在我十歲前卻從未見過,我記得很清楚,那年娘生病的那段時間,祖父回府總是發脾氣,那個人也總拿娘出氣,很多次我都聽到他罵娘的話,所有人都說阮家快撐不下去了,府中下人也被遣散不少。阮家多年積累有些根基,就那麼一直半死不活的吊著。”

   “可就在娘死半年都不到,有一天祖父回府卻突然高興了起來,接著阮家織染紡裡出了阮雲錦,阮家的生意自此起死回生,不止好過從前更上顛峰,一躍成為允洲城首富,祖父還成了允洲商會會長,阮家人,府裡下人,所有人都說是祖父在祖祠裡發現了阮雲錦的秘密,可我知道不是。”

   阮蔚兒聲音極為篤定,垂頭雙手緊纂眼中是濃烈的憤怒,她自小在允洲阮府長大,娘擅針織她從小隨娘學習女紅,也沒少去阮家織紡,阮家的織染工藝,甚至每一道工序流程她都很清楚,她更清楚那絕不是阮家的技藝。

   少女微頓,柔弱的聲音多了幾份尖銳:“若有的話,他們早就找到了,阮家先祖根本沒有擅織染的人,定是有人救了阮家,我恨那個救了阮家的人,我寧願阮家就那樣頹敗消亡,所以這些年我暗中打探過,卻都沒有查出阮雲錦到底是從何而來。不過……”

   “不過什麼?難不成你發現了什麼?”

   看阮蔚兒停下,衛麟道:“蔚兒,你不覺得這太奇怪了麼?若有人會阮雲錦織染之秘,為什麼要將它交給你祖父?有銀子不自己賺卻給別人賺,難不成這人是個大傻瓜,又或者那是你祖父從別人那兒搶來的?”

   “他們的確能做出這樣的事,可我覺得不是。”

   阮蔚兒回頭看著衛麟兒,咬了咬唇接道:“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一天夜裡我曾悄悄進過祖父的書房,在那裡看到過一本未來得及收起的賬冊,我發現每隔三個月到半年阮家的賬本上都會有大筆的銀兩支出,少則幾萬兩多則十幾萬兩,最多一次是二十萬兩,這些銀子到底去了哪裡卻沒有明確的記載。賬本上全都寫著進貨所用,可進什麼樣的貨需要用到這麼大筆的銀兩?這根本不可能。”

   “咳咳,十幾二十萬兩?每隔半年?”

   衛麟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她呆呆的呢喃:“天啊,那麼多銀子足夠我活幾輩子也用不完了,不,是十幾輩子也用不完啊,我長這麼大摸過最大的銀綻子就十兩,銀票也就一百兩,這還都是你給我的,可到底做什麼要用到這麼多銀子呢,該不會,你爹和別人勾結想要造反吧,這,可這不可能啊,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啊……”

   “我不知道,不過,我倒希望是這樣!”

   阮蔚兒說著拉起衣服道:“麟兒,這些你聽過就忘了吧,免得被人知道給你惹來殺身之禍,我告訴你只是希望你在府裡能多長個心眼兒,遇到他們千萬躲著些,等過些日子外面平靜了,我就送你出府。”

   衛麟兒蹙眉道:“那你呢,你還要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只替我想就不為你自己想想?要不然到時候你就和我一起走吧,你放心,以後有我一口飯吃就絕不會餓著你。”

   阮蔚兒握著衛麟兒的手搖了搖頭道:“麟兒,你是這世上第二個肯對我好救過我的人。娘生前總對我說,人善人欺天不欺。我一直都記著娘的話,我想或許就是這樣,娘才會保佑我讓我在今天遇到了她又遇到了你,也助我先後逃過兩個死劫,可我不會走的,我不能連累你,還有一年我就及笄了,你放心,到時我就可以離開阮家了。”她不走,她的仇還沒報,她怎麼能走。

   她要親眼看到阮家得到報應,否則她這麼多年所受的苦,娘的那條命,她又要如何才能討回?

   “可是……”

   衛麟兒還想再說,身後卻突來傳來一道輕響,她轉頭往地上一看,卻是門栓掉在了地上,她上前正要彎腰去撿,卻看到有人走進了院裡。原是幾個下人提著食盒放在門口,連交代都沒有就趾高氣揚的走了。

   “我們還是先吃飯吧,折騰這麼久我還真是餓了。”

   衛麟兒將木栓撿起來看了看四周,這才提著食盒進了屋子,將飯菜全都擺了出來,菜肴還算精致還有碟糕點,看來吃穿上面阮家人並未苛待蔚兒。大概是想將她養好了,將來好賣個好價錢吧?

   這讓她驀然間想到了:過年豬。

   每一年的精心伺養,都是為了將豬喂肥才好宰殺,然後等到年節時候拿豬頭祭祖,而後人們圍坐一起吃豬肉喝豬血啃豬骨頭,改善生活。

   她一直覺得天大地大,吃飽飯最大。

   可對阮蔚兒來說這些飯菜,卻不知到底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擺好飯她扶阮蔚兒坐下,撇眼看到那根栓門的木棍,眼眸微閃:“對了,我來時在院裡遇到個男人,他是你院裡的下人?我們要不要叫他過來一起吃。”

   阮蔚兒端著碗道:“他叫木頭,之前遇到他被人圍打受了傷,沒地方可去也沒銀兩買藥又沒有人照顧,我便把他帶回了府裡,我這裡平時不會有人來,所以府裡人都不知道。你取些飯菜留給他就好,他怕生人,慣在自個兒屋子裡用飯的。”

   “木頭,還真是塊大木頭,那也行,你先吃我給她挑些出來。”

   原是阮蔚兒救回來的?

   被人打傷,那麼大個頭居然也會被人揍?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男人不簡單,那木栓插在門臼裡又怎麼會自己掉下來?莫非有人動了手腳,又或者是他在提醒他們有人來了?

   可他剛剛根本不在那裡啊!

   難不成他也會武?

   這可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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