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昏君,你可拭目以待!!
“百裡雲霄,你敢——”
眼見男子話還未落地,那手臂卻已再次動作朝她探了過來。安夙戾喝一聲疾退數步,握著匕首的手再次用力,鮮血頓時從女子雪白頸脖如注般湧出,她卻似渾無所覺。
男子因著女子的舉動,捏著女子手腕原要奪匕的動作微微一滯,就在這瞬間卻又有銀芒綻出。
安夙右手掌在靈動順勢一翻,原本捏在指尖泛著幽藍光芒的銀針便狠狠刺入男子掌心,與之同時她左手卻不知何時又多出把匕首,手臂抬起那匕首就在眾人眼中無情而又狠戾的刺進男子右邊胸口。
噗——
整把匕首及柄完全沒入,隨著女子用力狠狠的拔出,取而代之的是男子胸口衣襟處的血洞裡,鮮血如泉般噴湧濺出,艷紅的血花撒在女子衣襟,男子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嘴角溢出大口鮮血,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黑,然則仍是去勢不減拿著女子手腕。
“你可以看看這刀我會不會割斷自己的喉嚨!!”
安夙動作極快的一個旋身躲過男子掌勢,隨之那把匕首再道抵在自己的頸間原本的傷口處,女子泛著冷意的眼眸,臉上表情的絕然,還有手中用力的動作讓男子手掌再次頓在半空。
半晌無聲!!
他未垂頭去看自己胸口的血洞,更未去看掌間不停漫延的黑氣,他陰沉著臉眼眸視線只緊鎖女子手中此刻仍舊擱自己胸口的那把染著她的血,也染著他的血的匕首,死死的凝著,如勾如畫的眉眼五官,臉色煞白如雪,近乎透明到可以清晰看到根根鼓起的青筋。
風卷雪片颯颯而過,這驚變不過只在瞬間,只瞬間兩人都是渾身浴血,男子的手仍探在半空,卻始終未敢再有半絲動作。
這刻女子纖細的身體寂寂,落在眾人眼中卻讓人忘記了呼吸,這刻沒有人懷疑只要男子再動一下,那只握著匕首的手定會狠狠割斷女子自己的喉管,連挖胸碎心她都能做到,此刻沒有絲毫的內力,卻只憑著一根銀針兩把匕首,便以自方的方式將男子逼到退無可退。
安夙視線落在男子慘白如紙的臉龐,亦落在男子胸前那被她親手刺出此刻仍舊血流不止的血洞,和那只整個都已泛黑的右手,聽著白樺等人的驚呼聲,她握匕的手指緊了又緊未松半分。
“皇甫瑜,白樺,歐陽旭,給我記著你們的話現在你們是我的人,你們若敢動手該知道後果,還有你輔國大將軍,讓你的人全都給我退下,不想你們的主子毒發身亡,那就現在帶他去解毒,否則……”安夙仿若未聞紀戰與紀少陽的喝阻聲只冷冷看向南宮逸等人。
“南宮逸,皇甫瑜,給-朕-動-手!!!”男子沉沉的吸了口氣不等安夙話說完便戾喝打斷,那四個字幾乎是咬牙吐出,然則他手字才出口,張嘴便噴出大口的黑血。
“主子……”
南宮逸臉色巨變的閃身上前,卻是被男子一個拂袖狠狠的揮開,後退了不下五六步,看著男子投來凌厲如刀的眼神,南宮逸手中握著刀,卻是死死的抿著唇沒能發現半絲聲音。
此時此刻他哪裡還敢下令要人動手??
男子視線看向旁邊,白樺與皇甫瑜還歐陽旭三人亦臉色煞白又鐵青,看著男子投來的冷戾眼神,三人一時間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怎麼都沒想到他們才朝夫人表了忠心沒幾天,夫人這麼快便拿此來威脅他們。
原本以為主子和夫人只是作戲,想給他們尋找機會救人,可眼睜睜看著這作戲的程度生級,這哪裡還是作戲?
主子和夫人分明就是來真的……
尤記得,那時候歐陽發了毒誓,若是以後兩個主子意見不合,怕是他們必會夾在中間,可他怎麼也未想到如此情境竟這麼快就變成現實。尤其夫人不止以己相逼,更是再對主子下手。
自割頸脖下手狠辣無比,那匕首刺進主子胸口,完全下了殺著,直中心脈整把匕首全部沒入,看得人心驚膽戰,更是讓他早就魂飛九天。
憑心而論那兩小只,和他們相處了那麼久,不可能沒有半點感情。他們也不想看到那幾個小的有任何意外,夫人本就對紀家心存愧疚,為救回弟妹不惜答應以己交換人質,本也在情理之中。
加之夫人脾氣和稟性他再清楚不過,即使夫人內力盡失,可夫人就是夫人絕不會允許自己躲在別人身後,否則夫人絕不會執意為之,要以己交換人質,換回還活著的紀少炵與紀少愷。
可主子有多在意夫人,他亦清楚無比,主子已然下了死令,不在乎紀少炵與紀少愷的性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眼看著夫人受傷亦絕不允許夫人涉險,夫人沒有自保之力,而這些人到底有多狠毒已是顯見。
夫人若是真的落在他們手上,那後果顯而易見,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折磨夫人,甚至利用夫人再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這情形,主子拿住夫人的命脈,夫人又拿住主子的死穴。顯然主子是絕不可能傷夫人絲毫,可夫人會否再刺一刀當著他們的面兒殺了主子,此時此境他們可是真的心裡半分底也沒有。
可說到底最可恨的還是這連面都不敢露的農宵小之人,若非他拿了幾個孩子來威逼,主子和夫人亦不會為此而爭執到動手。
“丫頭,給我放手!!!”
那驚變說來話長,實則不過發生在瞬間,更加之女子以己相逼的動作其它人根本不敢上前,此刻回過神來,紀戰臉色瞬間陰沉的冷喝。
“父親哥哥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安夙微軟,視線卻仍未從男子身上移開,她遠遠後退了幾步,似在防著男子中毒重傷之下再行阻止,只那匕首亦未從自己脖子上拿開:“如果他們想殺我便不會如此大費周張拿住少炵少愷來逼父親交換人質,可他們還是這麼做了,想必我對他們來說還算有些用處。”
“所以,至少我現在就算隨他們去了,必是性命無憂,自然的我也會找機會回來,相信他們也不會阻止父親與大哥再行安排人手營救女兒,這位,不知如何稱呼的尊主,你覺得本將軍說的可對?”
“你可喚本尊一聲,昃!!!”
黑袍人幽幽的視線落在安夙的臉龐,原本黑沉如墨,詭異而森寒的眸子裡似乎凝聚出些許的笑意::“平齊大將軍果然膽魄非凡,先殺公主,再弒君王,雖無內力身手卻依然矯健,不愧與戰神同出一門能得弒天認主,亦難怪竟能讓楚皇如此傾心,不惜以天下為聘,肅清六宮求娶!!!”
“你說的對,本尊自不會對將軍有任何不利,否則,又何須如此費力的誠意相請?聽將軍意是打算接受本尊的邀請,本尊由衷的表示歡迎,相信此行必不會讓將失望。候爺與世子若願與將軍同行,本尊更加榮幸之至,不過想來兩位此時並不太方便,楚皇也絕不會允許,所以,也只好他日再說了。”
“昃,日落西山謂之黑夜來臨!”
安夙握著匕首一步步靠近黑袍人,視線落在男人身上輕笑出聲,她說著不由的挑了挑眉梢:“果然是與你相得益彰的名字,既然尊主如此誠意十足,那便請先表誠意放了我兩個弟弟,如是我們才好啟程不是麼?”
全身黑漆抹烏,從內到外黑到底,簡單就像是只黑色的禿鷲,落在人眼裡當真是讓人看得極不順眼,又令人厭惡至極。
果不愧一個昃字!!!
“你就不怕本尊在此強虜了你,帶上你弟弟和你一起?”男人見女子靠近視線落在女子的臉上,和頸間的匕首以及那仍在沁血的傷口,眼裡詭異光芒游移聚集中問出了聲。
“呵呵,你莫非真以為這楚都是你的地盤不成?又或者你以為我夫君會任由你虜走我?且不說其它,當看你不敢正面和他對敵便足見你自己根本沒有把握贏過他,若非你拿住我弟妹,你以為你今日的計劃會得逞?而你的目標既是我又怎會多帶兩個累贅?”
安夙勾唇輕笑,微頓:“更何況你以為穿雲弓是浪得虛名?你想不放人還想再借此拿下我,那你得先問問你自己能否躲過穿雲一箭,你也得先問問我夫君的龍鱗劍會不會答應,你還得問問我夫君安排在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和弓箭手他們會不會答應。”
“又或者,你以為若非是我自願,你能是我夫君的對手,你今日真的就能帶走我?而有的機會有一不會有再,這個道理誰都明白,這次你能拿我兩個弟弟威脅到我,你覺得這樣的機會,我還會不會給你,下一次??”
“你如此處心積慮的虜走我,不過是想破壞楚與兩郡招安,你下手殺我弟妹不過是想挑起我夫君與我父親大哥之間的嫌隙,你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帶走我除為玲瓏玉骨,我想不會再有其它。
“當然,不止是我手中那枚玲瓏玉骨,還有夏候雪瑤手中,現在握著的玲瓏玉骨,我說的可對?我既有這麼多的籌碼在,那又何懼與你走上一趟?本將軍連沙場都上過又還有什麼好怕的,你說,又是不是這個道理?”
“……”
黑袍人凝著走近自己僅五六步遠的女子:“你說的的確是很對,可惜他們的分量根本不足以讓楚皇與將軍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否則本尊何須如此迂回擒了他們來相請將軍。自然本尊也想看看將軍在楚皇心中又到底有多少份量,本尊想看看楚皇陛下會不會為了救回將軍,將本尊想要的東西,一件一件的親手送到本尊的手中。”
“如此,你可拭目以待。”安夙淡回幾個字。
黑袍人卻是低低的笑出了聲:“本尊對你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能如此直言出本尊的目的,被人威脅還能如此的容色不變,果真是與眾不同,論膽魄氣度將軍乃是本尊所見女子當中第一人。難怪能讓那麼多優秀男子傾心不負,便讓本尊想對你用刑,想想竟讓本尊也有些不忍再對你下手了。可惜的是,本尊卻是沒能早些遇到你。”
“否則也不會有他們什麼事,本尊以前的日子也不會如此無聊,不過如今倒也不遲,左右你與楚皇也還未真的大婚,本尊倒覺得我們可以趁這機會好好的相處相處,說不得將軍發現本尊的好,到時會舍楚皇選本尊也說不定,將軍覺得本尊說的又可對?”
“選你?”
安夙挑眉回了兩字反問,繼而笑容更深:“你是在指良禽當擇木而棲,還是女為悅己者容?不管於公於私本將軍認為本將軍永遠都不可能會選你,一個連真面目都不敢對本將軍坦露的夜行者,一個數次對本將軍出手的小人,一個殺我至親的仇人,本將軍倒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如此自信,會認為本將軍有可能會選你?”
“你在這裡說這些話,故意想要誘導別人敗壞我的名聲,不覺得是多此一舉而矣?你都看到我夫君是如何對我的,你覺得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得上他?不止面容俊美,還是位高權重的九五至尊、更對本將軍如此的一心一意?為了本將軍不昔肅六宮,殺親妹,為了本將軍枉置朝政,莫非那個人是你不成?我是瞎了眼睛還是沒長眼睛才會那麼瞎的選你?”
“將軍這是在說楚皇是個昏君?”
黑袍人眼神明顯怔愣了下,下一瞬卻是狂笑出聲:“還是將軍這是在告訴本尊你想做個禍國殃民的妖後?若是前者本尊倒覺得與將軍英雄所見略同,自暴其短絕非帝王應有所為,初入帝都本尊便聽及百姓傳言,楚皇賢明仁德,可本尊卻以為他絕非是個明君。”
“身為帝王豈可有軟肋?又豈可如此不思朝政,而只縱情魚水聲色?若是論後者,本尊覺得這區區的皇後尊位,確是委屈了將軍,俗世三千再繁華又豈及那九霄天闕的瓊瑤神座?所以本尊以為將軍言之,未免過早!!!”
“現在時辰不早才是,尊主打算和我在這裡聊到天亮??”安夙只輕飄飄的反問了一句,對黑袍人的話根本置若罔聞,而此刻兩人距離不過三步遠。
“放人。”
黑袍人吐出兩個字,他身後的黑衣人得令,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的聲音只將紀少炵與紀少愷兩人朝著紀戰等人遠遠的拋了過去,與之同時黑袍人揮動黑袍卷向安夙。
安夙站在原地未動,斜刺裡卻是有凜冽的銀芒疾刺而來。銀芒夾著縷縷龍嘯聲清吟入耳,凌厲劍勢未到殺氣卻是已至,男子面泛青黑之色,雙目卻是亮如暗夜寒星,龍鱗劍化劈向黑袍人的右臂,目標明確,一擊雷霆,只為斷了那只想要虜走安夙的手臂。
而另邊被解開穴道的櫻洛,手中穿雲箭亦再次射出,目標亦是直指黑衣人面門而去,兩相夾擊,黑袍人本是萬無一失,若不想斷臂不想死,他就不得不側身或者後退躲避。
然則出乎眾人預料之外。
那兩擊卻都同時失手,黑袍人身形一閃速度快到讓人不敢置信,只讓人看到那人好似就那麼詭異的消失在原地,反而龍吟劍勢與穿雲箭氣勁相撞,因而發出嘭的一聲震天巨響,雪塵漫天間,安夙第一時間後退,然則仍是退避不及,被根黑色的鐵鏈鎖住,身形前傾被拉落到黑袍人懷中,隨之黑袍人化作一道殘影疾射向遠方夜空。
只在眨眼間便已消失在候府府門前。
隨著那殘影而去的是無數道人影,紀少陽和被紀少陽解了穴道的櫻洛,以及雪鷹幽冥等安夙身邊的人,大批男子安排在此處暗衛和候府中的暗衛。紀戰堪堪接住紀少愷,將人扔給副將明邰想再追出去,那些影子卻早就消失在漫天的飛雪和漆黑的蒼穹之中。
錦收劍提氣便要追出去,卻是噴出大口的黑血,此時不止右手漆黑臉上黑氣亦是未有半點退去,因要迷惑黑袍人所以服下的解毒非真正解藥,為了制造這個營救的機會,女子下手刺入的幽藍銀針,那顯然也是用了真真的毒藥。
否則又怎麼能騙過那些人?然則卻未想,竟會功虧一簣!!
這讓男子整個人都陰沉至極,渾身的戾氣更是源源不斷的散出,眼見男子還要再追,皇甫瑜匆匆上前:“主子還是先讓簡洛替主子解毒為要,有火兒追蹤還有父親在,主子請放心,我們定能追蹤到夫人的下落,父親必會保護夫人,夫人也絕不會有事。還請候爺照好主子,候爺請放心,屬下等定會將夫人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若她有絲毫損傷,你們一個也不用再回來!!”
男子冷冷的道出一句,伸指落在唇邊鳴哨,候府之中有扇翅的聲響,披著霞羽仿如火焰般的鳥兒自府邸之中如線飛出,在男子身邊盤旋了一圈,而後直直飛上半空眾人消失的方向。
隨著僅余的皇甫等人巡著火兒追蹤,候府前此時可謂人去樓空,隱在暗處數雙幽暗的眼睛,也都陸續的消失不見。
紀戰大掌仍舊緊捏著偃月刀,幾乎將那刀柄都質量成碎灰,虎目看著簡洛替男子解毒,他腳步移動卻終未再追出去,如今整個候府所有人都去追蹤,若他再離開難保府中不會再出什麼意外。
這個男人不能出事。
若他出事帝都才穩定的局面便會因此而陷入混亂,那對紀家並無影響,可對帝都的百姓來說,卻必然會是場災難,丫頭選擇拿自己換回少炵與少愷,明知他們都不會允許她這麼做,所以她故意與黑袍人周旋那麼久,她只是想告訴他們她絕不會有事,而她說的對,她不會有事。
因為沒有人知道,實際玲瓏玉骨早就不在丫頭手中,早就被丫頭在陵安城時就交到了他手裡,而夏候雪瑤在這個男人手裡。丫頭必會自救,他們手中握有足夠的籌碼,至少短時間內丫頭性命定然無憂。他們要做的是,按照原計劃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巡跡找出這幕後的雙手。
救出丫頭!!!
紀戰沉沉的舒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擔憂,遙望夜空中消失的人影,他撇了眼旁邊明邰懷中抱著的紀少炵和紀少愷,又垂頭看向滿地屍體和血水,和冰冷雪地裡被風雪覆蓋的兩具屍體。
男人將手中偃月刀將給侍衛,踏著沉重的步子上前彎腰俯身,他粗糙的大掌落在兩人早就被凍僵如雪般冰冷的弱小身體之上,魁梧的身形將兩人一手人全都自地上抱了起來。厚重的背影,這刻仍難掩濃郁的沉痛和蒼涼。
寒風飛雪,凄凄蕭蕭。
當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沉寂,這片夜空仍透著格外的壓抑和冷肅,那靜謐染血的雪地裡,卻是又有三道身影踏著軟靴,踩著松軟的雪地,從幽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邁步走了出來,直至最終停在候府緊閉的府門台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