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人心如鏡,有容乃大!!
安夙話語出口看向蕭燁,她會做這個猜測的確不是沒有根由,當初蒼瀾閣被滅之時,不止彼岸連同第九淵她也派了人搜索,蒼瀾閣總部被端各個地方的聯絡點也都被分別絞滅。
可是他們的人卻是沒有發現安若雪的行蹤。
她憑著記憶畫下了安若雪的畫像,可是很奇怪的在蒼瀾閣抓到的人當中審問都沒能審問出任何關於其半點消息,這其中包括當初一直跟隨在夏候雪瑤身邊出現在夏候府中的那兩個婢女,冬去和春來。
那兩人其中一人身死還有一人被活捉,兩人顯然並非是夏候家所安排給她的什麼普通的婢女,那本身就是夏候雪瑤身邊的人,同樣那兩個人能一直跟在夏候雪瑤身邊顯然並非什麼普通手下可比。
可是同樣的,從她們的口中卻仍是沒有審問到關於安若雪的任何消息,她因此猜測或許安若雪並未被夏候雪瑤安排進過蒼瀾閣,或許是被當初夏候雪瑤將她安排到了其它的地方。
例如那個被她殺掉的秦昊天,夏候雪瑤手下或許還以那樣斂財的存在,如是他們的人會找不到她那也就不奇怪了。畢竟,蒼瀾閣是殺手組織,夏候雪瑤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各個勢力都分開管轄並不粘邊兒。
包括靖州城的研制霹靂雷火箭矢的所在,暗中掌探阮家,再加蒼瀾閣,這些勢力自成一體,單看哪個勢力根本沒有能將幾個所在全都聯系在一起,所以難保她其下還有其它的暗勢力。
她當初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見過夏候雪瑤之後,她卻是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很顯然的夏候雪表的震驚已說明安若雪沒有死,沒有被他們的人找到,這點那也是遠遠的出乎夏候雪瑤的意料,這說明安若雪定然與蒼瀾閣那必然是有所關聯的,可偏偏他們的人卻沒找到不說,整個蒼瀾閣沒有任何關於她的半點的消息。
這其間到底出了什麼意外,這又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讓安夙有些想不通。
可顯然的,論隱藏之深,她這位小堂妹隱藏的不比夏候雪瑤淺,夏候雪瑤的確是將安若雪收為己用,可到頭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在利用誰?現在看來還當真是不太好說。
而她聽了蓡燁的敘述她會懷疑那個青樓妓子與安若雪有關聯,那自然也是很正常的猜測。
首先蕭燁對夏候雪瑤很信任,不止是信任,這其間還有一個原因,這其中更有蕭燁對夏候雪瑤其能力的十足肯定。否則當初他不會最終因為夏候雪瑤而選擇殺了她滅了阮家,就算她失了兵權,可她並非沒有作用,並非幫不上他。這點蕭燁想必也是清楚的,而他最終還是在她和夏候雪瑤之間選擇了夏候雪瑤,光憑此已足見他對夏候雪瑤之倚重。
而對於一個心中裝著濃重權利欲望的男人來說,對於一個一心想要奪得帝位的皇子來說,他愛不愛夏候雪瑤那是一回事,這個人能不能得到他的倚重顯然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至少,想要得到這樣一個男人的倚重,那必然是這個人能夠幫上他,對他來說有著不可忽視的利益價值,於此就不難猜想到了,因為蕭燁的最終拔尖而出與大皇子失勢有著不可或缺的關聯。
如此那個當初死掉的青樓妓子,自然而然便進入她的視線,她的下場據傳聞的確是死了,可如今這個死,到底是真死又或是假死,她倒覺得那當真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其二,當初她在挑選合作對像鎖定與王家合作的時候,自然也有仔細的調查過王家的人,上至王皇後,王丞相,下至王玄朗及其王府其它子嗣,那自然更是仔細的是查過大皇子蕭祈的,因為王家的所有一切都系在大皇子一人之身。
因而她在得到大皇子調查資料之時,對於那個令大皇子栽了跟著的青樓妓子算是有過一眼關注,雖然因當時她已死所以她未細查,可至少她記得這兩者之間當真是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她們的年紀極為相仿。
那個青樓妓子名緋顏,當年出現在帝都時年方十五六歲。
再來仔細算一算安若雪的生辰,她記得安若雪比她小四歲多不足五歲,比夏候雪瑤小兩歲,她那時還未出征卻已滿十八歲,而夏候雪瑤算一算當時應該剛好滿十六歲,如此算來也就是說,那時候安若雪將及笄。
已十四歲將滿十五歲。
十四歲,與十五六歲的女子差異並不大,所以她說他們年紀相仿這也是很合情合理,她會懷疑那個青樓妓子就是安若雪那也是有根有據,更有者那青樓妓子不止以貌美聞名,更以博學及才情聞名帝都。
彼時說是帝都第一名妓那也半點不為過。
安若雪本身就有著天生過目不忘的本領,所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只要有人能仔細的教導,習這些對她來說,那顯然是再容易不過的一件事。同樣蕭燁能與安若雪有交集的地方除此外她想不到其它。
安夙眨眼之意已思緒百轉,她雖用著疑問的語句,可那語氣卻是又透著幾分的肯定,蕭燁眼眸落在發夙瘦削的小臉。
“阿夙就是阿夙,什麼都瞞不過你。”
良久蕭燁才點了點頭笑:“的確是他,他與安若雪接觸最多,從他那裡你應該能夠知道些更為具體的,事實上當初,是安若雪她親手將那個前朝後裔的圖騰在我面前畫出來,我才對安家擁有玲瓏玉骨一事深信不疑。”
“可是阿夙,我希望你還是小心一些,安若雪這個女人不簡單,能將大皇兄迷到團團轉,害得大皇兄失了太子位,能夠毫不猶豫的出賣安家,這個女人心計的狠毒,我想與夏候雪瑤也定然是不遑多讓,我與她雖見面不多可我能夠感覺得出來她對安家,有著莫名的恨意!”
“我想這原因阿夙應該比我更清楚,當初你因你姐姐的死,將安家二房全部驅逐出府,雖然我知道你曾命人私下給了她們足夠的銀兩生活,可對她來說大概你還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所以小心些為上。”
以前或許不覺得,可現在知道這麼多事,再返回從前去看那些以前發生過的事卻當真讓人覺得不寒而粟。原因無它,這個陰謀怕是早就有了,到底是陰差陽差發生至此,還是當真有心本就算計若此?
若是前者尚好,若是後者,那背後這個人的心計之深沉歹毒?怕是他也當真是望塵莫及,他自以為算計了一切,可到頭來他還是被人給利用徹底,卻都半點未曾自察。
能夠做到如此的滴水不漏,又讓他如何能不擔心?
可不管他再恨,再擔心都好,現在的他卻只是個廢人而已,他已經什麼都再做不了,他想阿夙應該也不會稀罕和需要他的擔心,眼前這道身影這麼瘦弱卻又那麼剛強,剛強到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將她打倒。
如是,她定然能夠將他們抓出來吧?
她也定然會好好的吧???
蕭燁說著斂緒輕輕以的嘆了聲,眉宇間透著些許的自嘲,那雙眼底更透著濃濃的後悔之色:“阿夙,有時我在想,若然沒有六年前安府發生的所有事,是不是我們之間的結果也會不一樣?阿夙你可知道,過剛易折?你的性子便太過剛烈,又嫉惡如仇。”
“若非當年之事父皇不會對你心生懷疑防備,我想他更不會允我成為監軍隨你同往出征,若非當年之事,若非你的性格不是如此剛烈,從來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想我絕不會被她左右。”
“這算是忠告?還是提醒??”
安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聞蕭燁之言只淡淡的吐出四個字,竟是驀然間勾唇輕笑出聲:“呵呵,不管是忠告還是提醒,我都會警記在心。不過你說的過剛易折?原來這就是你和你的那個父皇對我的評價和看法是麼?可既然你們覺得我的性格太過剛烈,又從來都嫉惡如仇,那你們可有去深深體會過,又可有仔細的深想過,你們對我的這些評價和看法?”
“你的父皇他懷疑我,防著我,是怕我會擁兵自重威脅到他的權力,可若他真的了解這過剛易折這四個字,真的了解剛烈二字的含義他就不會這樣想,他就更加不會下那道聖旨,不會做那樣的事,說到底那只是他身為堂堂的九五帝王卻是半點都無:容人雅量。”
“安夙從未參與朝事,亦從未參與過朝堂爭鬥,更未與朝中大臣拉幫結派妄圖謀求過什麼,整整五年她只上過一次朝堂,只面過一次君王。安夙她一心只為守衛大鄴疆土,五年時間她一直鎮守邊關,她拿著自己的一顆赤誠之心,她用自己的一條賤命,固守著屬於你們蕭家的江山,替你們蕭家的人賣命打拼,她從無爭權奪利,那時候在她的心裡從來只有六個字,驅外敵,保家國。”
“就因為那場征戰,就因為她的手中掌了五十萬的兵權,卻成為被懷疑猜忌的對像,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兵權到底是誰給的?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她並非半點不懂,可她卻從未懷疑過更未去想過,即使是如此的不爭不搶,卻仍舊不能讓她效忠的君王放心!!!”
“而這只因為她從來沒想將兵權占為己有,因為她從未想過憑著軍功,憑著自己手中的兵權,想要或是真正的要挾向皇帝向皇室要求過什麼,因為她只是女兒身,因為她遲早都會離開那個朝堂,這點我想你再清楚的不是麼?蕭燁,你又可曾知道,就算當初沒有與你的那旨婚約,實際那場征戰束後,安夙亦然已打算會離開。”
“阿夙……”蕭燁微怔輕喚了聲。
安夙只掀眼簾撇了他一眼,眸光仍舊那樣的冰冷與漠然:“而於你?你說我們之間走到今天是因為我的性格太過剛烈??是因為我從來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不是正因為如此,你知道我不可能會幫你做那些齷齪的事,所以你覺得無法掌控我,甚至有可能會成為你的拌腳石,所以才最終選擇誅殺??”
“那我的確是很抱歉,安夙就是安夙,要她違背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將自己強行變成另外一個人,做些違心的事。不管那個人是誰,即便是她再愛再愛那個人都好,她也不可能會做得到。蕭燁,我早就做出過一次選擇,我也給了你機會做出選擇,就算你不選我,我也只會離開,遠遠的離開。可你不止為了奪到權利為了夏候雪瑤,選擇放棄了我,還為此狠下殺手。”
“或許真如你所說你曾經愛過我,可憑此足見在你心裡你更愛的權利,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位,你最愛的人只是你自己。你問我是不是恨你?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確是恨你,如你所說,我曾經恨不得將你剝皮拆骨生生的嚼吞入腹亦不能消我心頭之恨。可我恨你不是因為你選擇殺了我,不過是死而已,安夙從來都不怕死,因為從她踏上戰場的那一天起,她早就做好了隨時隨地會送掉這條賤命的准備。”
“若只如此我不會這樣恨你,或許若只如此也不會有我的重生,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這樣狠毒的,用毒計殺了安家所有人。一千多人的性命,那些全都是我的親人,他們全都是無辜的,我為你蕭家生死拼殺,你卻只因為這樣微不足道的一個原因,只因為你覺得無法掌控我,便殺盡我親人,屠盡我族人,你竟讓我的族親血流成,以此給我送行,你說我又怎麼能不恨你???”
重生之初她恨他恨到日日夜夜都在想著要怎麼報仇,她食不能下咽,夜不能成眠,她夜夜都夢到親人血流成河的場景,她亦夜夜都夢到無數的族人猙擰著面孔朝著她索命,她夜夜都宿在候府的酒窖之中喝到酩酊大醉。
那個時候仇恨是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信念。
她說過她此生此世都不曾那樣去恨過一個人,而夏候雪瑤與蕭燁這兩個人卻是開了先河,讓她恨不得能啖其肉,生喝其血,讓他恨不得將這兩個人挫骨揚灰都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曾經恨到毀天滅地,恨到徹底迷失了自己。
可她亦未想到,安家滅亡兩年之後的今天,她竟也能如此平靜的,與他坐在這裡聊天,與他談起這些過往的事,與他談起他們之間的仇恨,與他說起那些她曾經一直都不願,更害怕去面對的那些過往。
她想也只有如此的去面對,有一天她才能真正的走出去。
如是也才能真正的放下!!!
“你送我過剛易折四個字,我會謹記的,我也會記得你的提醒,對付他們我自會小心。可同樣我也送你幾個字,蕭燁:人心如鏡,有容乃大。你可知曾經我覺得你定然會是個賢明君主,不料最後卻是我眼拙看錯了。”
安夙瞬間便斂了心中思緒,抬頭看向男人,平靜的開口:“師父曾經嚴厲的教導我,亂世爭權,賢者得民心,仁者得天下,如果你真的賢明仁德,就算我們沒有那些過去,就算最終我不會嫁給你,我也會幫你登上那個帝位。”
“可很顯然的,不管我死或未死,不管有無我的復仇,我想你也永遠都不可能會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你所想的所要的終究都不可能得到,因為你的賢與仁從始至終,都不過是包裹在你身上的的一層外衣,太過的浮幻虛陋。就像水中的影子,風一拂便自扭曲消散,雲一遮便再無影無蹤。”
“你想著利用所有人來達到你的目標,可同時你也注定會成為別人爭權奪利的工具,最終的最終,你身邊的那些人都只會一個又一個的離你而去,不管是你的那些皇室兄弟,還是你的父那位皇,或是你身邊信任的人,諸如邵鋒,甚至還有從始至終利用你的夏候雪瑤,都是一樣的。”
因為人心如鏡,總會映照每個人最本來的面目,有的人照出來的影像會是嬌柔美麗,可有的人映照出的影像卻是深沉扭曲,而這世上沒有紙能包住火,所有醜陋最終都會被裸露在陽光底下。
他將責任推諉到她的身上,過剛易折,或許他是對的,可之於其它的她卻並不認同,對她來說兒女情長,不應與家國大事有牽扯,那是兩碼事,真正的愛不是應該像父親和母親那樣,不是應該像義父義母那樣的相儒以沫?不是應該那樣的純粹毫無任何的雜質麼?
曾經的他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子,卻為她擋劍,為她捉竹鼠烤來吃,被她罰卻仍舊那麼開心的笑,哪怕被她罵被她拿銀槍指著也無半點皇子的架子,他和眾將士吃同樣的食物,同樣的操練,心甘情願聽她的調遣。
她以為他是喜歡她的,純粹的只是喜歡,可他的愛卻是以利用為前提,包含著心機與算計,他因為那所謂的嫉妒,因為那至尊至貴的權利,因為他自己前程和夏候雪瑤放棄了他。
如是他們之間結局早定!!
只能是死敵!
可彼時的她不明白,後來她懂了,愛上皇室中人,選擇嫁給一個皇子,便再注定與純粹無緣,諸如她與蕭燁,或者亦諸如她與百裡雲霄。
他們的身份早就注定,他們都給不了她想要的純粹。錯過一次,不,應該說已經錯過兩次,本不該再錯下去,可她卻已沒有退路,她必須要走下去。
如是她能做的便是……
安夙想著笑了笑,其實再去論過往的是非對錯沒有任何的意義,而看到現在的他,讓她覺得再去恨他那的確只是多余,那也確實再也不必,被最相信曾經過愛的女人如此的利用和出賣,知道這所有的所有從頭到尾都是場陰謀,相信現在的他,應該比任何時候都要痛苦。
所以她又何必再去恨他?
那不過是為難自己。
與其花費精力去恨一個已經得到報應的人,那還不如多花些精力去想想該如何將這幕後的人抓出來,那才是她應該做的。所以她和蕭燁的所有糾葛,便讓它到此為止。
安夙說完釋然一笑,轉身邁步離開了囚室。
輪椅上的男人痴痴看著女子纖瘦離去的背影,即使那般的瘦削,卻仍舊好似顆百折不撓的蒼松,腦海裡是少女字字句句的話語,最終停留的卻是少女口中那四個字。
人心如鏡!!!
原來在那皇室傾軋之中,不知何時他們都已被扭曲了心靈,也被扭曲了本來的面目,這兩年來他一直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若不是她不受他的掌控,若不是她愛著別的男人踐踏他的自尊,若不是她放棄兵權,若不是她不肯幫他,他不會下令殺了她,他絕不會下令殺了她。
他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怪在她的身上,可原來是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他明知她並非普通的女兒家,他明知她從不在意名利,更從不參與爭權奪利,他更明知她為之所戰,是為了心中的信仰,是為了家國百姓,可他卻為了一己之私,便狠下殺手。
原來,她說的對,人心真的如鏡,會映照出最真實的自己,人心有多醜陋照出的影像就會有多麼醜陋扭曲。原來,他的心竟然早就已蒙塵污濁,他的心早就被權利和欲望侵食的髒污不堪!!
可他卻半點都不自知!!
轟隆的聲音起,是石門開啟關閉的聲音,直到那石門完全的閉合,再也看不到女子的身影,男人眼角流下兩行清淚,淚水滴落臉頰落在男人的手背,氤氳出淺淺的水痕。
他終於知道他錯了,可所有的一切都已然再無法挽回。
人為什麼總在失去之後,才會明白到底什麼才是自己最想要的,到底什麼對自己來說最是珍貴?
寂靜的石室裡男人淚落如同天際傾下的雨水人,狹小的空間裡,透著股難以言喻的悲痛與後悔,而關閉了石門的對面牆面,卻在此刻陡然間再次裂開露出道石門,有人從那石門裡走了出來。
雪白的衣袍如同墨黑蒼穹中的懸掛的那輪皎皎九天玄月,他踏著祥雲軟靴邁步行到輪椅旁邊,如勾如畫的眉眼神情淡漠的視線,落在緊閉著憔悴雙眼,淚痕滿面的男人臉龐之上。
緩緩的的掀唇,聲音冷漠如冰:“答應你的,朕已經都做到,朕已經讓你見到阿謹,蕭燁,你也是時候履行你對朕的承諾。你該知道,朕留下你的性命且未讓人對你用刑是為何原因。”
“我知道,我會照你說的去做。”蕭燁聞聲終於睜開眼簾,看著自己面前的男子點了點頭:“這是我欠她的,我能做的也是僅止於此,就當是我還她,替自己的過錯贖罪。”
“那就好。”
“百裡雲霄……”
錦只出三個字,轉身便離開石室,蕭燁卻是陡然間開口喚住了他,錦頓步轉頭開口:“怎麼,你還有別的要求?想讓朕在事成後放你離開,又或是你還有話想要跟朕說??”
“你會好好的對她是不是?終此一生絕不會負她是不是?你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替安家昭反,你受下櫻洛的穿雲箭,我想你是愛她的,是麼?”那是麼兩個字極輕,像是枯葉在風中飄零。
唇邊是眼淚落入嘴中苦澀而鹹鹹的滋味,若說這個世上沒有資格過問她幸福的人都有哪些,他知道那他定然是最沒有資格的那個。可他仍舊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問出了這個問題,他還是無法自抑的想要得到個確定的答案。
他殘忍的奪走了她的一切,到最後卻發現原來至始至終,這個世上她才是曾經用真心對待過他的那個人,他已無法補償那些過去所犯下的錯與罪,可如果能換來她的幸福,那麼他願意用他僅剩的所有去換。
“……”
錦仍只漠然的凝了他一眼,既未開口也未出聲,而後便收回視線,折身再次邁開了腳步,那是個不需要問的問題,更是個愚蠢而又白痴的問題,他自然也沒有浪費口水去回答他的必要。
如同他沒有讓人對他用刑,更如同他從始至終都未打算殺了他,反而要人好好的給他治傷,好好的照顧他不讓死。
那只不過是因為他要他活著忍受折磨。
因為他知道就這樣活著,活在對阿謹的愧疚與自責與懺悔中,活在對夏候雪瑤仇恨中,就這樣活在無法擺脫過去的陰影當中。
這對他來說才是痛苦!
只要他的生命沒有結束,那痛苦便會如景隨形的跟著他,那會是他此生此世都永遠無法擺脫的痛苦與折磨,如是自然比任何的身體上的刑罰,都來得更加的有用,不是麼???
石門外,安夙踏出驚醒了守在外面的櫻洛,她抬頭,透著關閉的石門縫隙能瞥到石室中男人的身影,她杏眼沉冷卻只狠狠剜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因石門很快緊緊的閉合,安夙與櫻洛等人都未能看到就在安夙離開後,錦又進了蕭燁所在的石室。
櫻洛的視線落在安夙身上,看清女子仍如進去時好好的,那臉色也很正常這才松了口氣問:“小姐,還順利麼?”
“還好。”
安夙笑著回了兩個字,還算是順利,至少蕭燁該說的應都已告訴她,不經意看向旁邊身上染血的三個男人她卻是明顯的有些怔愣:“他們怎麼了?”
“他們啊,他們差點被我一箭穿心變成鬼!”
櫻洛看了眼面色訕訕的三個男人,笑眯眯的回:“小姐,我告訴您哦,他們居然集體背主叛變想要投靠小姐,小姐,您看看這三個人咱能不能收下來?依我看他們止不定是打算過來當奸細的。”
“不過我他們長得倒還算是結實,至少能算得上身強力壯,哪怕讓他們做個差使的苦力也好,而且堂堂的禁軍正副督統,外加皇上跟前堂堂的第一侍衛給小姐做差使苦力那說出去不也是倍兒有面子??”
女子說的顏笑晏晏,刻意加重那堂堂的三個字。
……
皇甫白華都是滿臉黑線。
說好的講和呢?
怎麼眨眼這丫頭卻就給他們在夫人面前安上了奸細的罪名?她這根本就是不講信用居然當眾耍賴皮?
歐陽旭聞言更是捂嘴一陣猛犯狠的咳,而後訕訕的笑,“呵呵,你們看看櫻洛丫頭還真是特別的喜歡和我們人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貌似不太好笑,夫人您目光如炬,還請夫人明鑒,我們仨真沒有那個心思,那絕對絕對沒有,我們仨那更不可能會是什麼奸細,絕對不是奸細,我們……”
男人說著那心裡的小賤人卻是恨到牙根都在氧氧,該死的櫻洛,居然說話不算話,她居然也和他們耍這樣的心眼兒?說他們全是奸細,那他們的這麼多箭不是白挨,那驚嚇和身上的傷不是也都白受?他更是白跪毒誓白發,那眼淚更都白流,這臉面也都白丟了???
這世上哪有這麼和人講和的?這擺明就是在耍他們三個嘛!!!
“就算真的是奸細那也無妨。”
安夙聽得了然,她眼神在三個男人身上一一掃過,臉上驟然浮上抹如沐春風的笑容,開口便打斷了歐陽旭:“就像櫻洛說的,你們幾個長得牛高馬大又如此身強力壯,我想總還是有些用處的,且這奸細?那總是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最保險,你們認為我說的對不對,又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皇甫瑜:“……”
白樺:“……”
歐陽旭:“……”
三個男人皆聽得面面相覷,不明白那話到底是何意?夫人這該不會是真的相信櫻洛的話,將他們仨給當成了奸細來處置?可,可是夫人,怎麼還能夠笑得笑得出來呢?還,還笑得這麼好看,這麼溫柔?好看溫柔的簡直讓他們瞬間汗毛直豎更是脊背生涼。
那感覺就像是,他們的脊背上,驟然爬上了一條陰冷冰涼的毒蛇,正吐著紅紅的信子,張著那有劇毒的獠牙對准了他們的後頸脖,准許哐吡的下口。三個大男人瞬間打了個寒顫,那感覺當真是好驚悚!!
該不會這就是傳說中的,笑裡藏刀?
“櫻洛,你去讓雪鷹去趟賢王府的書房裡幫我取樣東西,等會兒雪鷹的事就交給他們誰有空就叫誰去做,再過會兒天就要亮了,我們走吧。”
安夙卻好似並未看到三個大男人滿臉糾結的表情,朝櫻洛低低的交待了幾句也未再要人帶路,直接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和路線邁步出了地宮。
守在外面的青璇見安夙出來,忙上前提起燈籠給一行人引路回到了馬車停駛的地方,安夙與青璇櫻洛珍珠三人坐進車廂裡,皇甫傷口已簡單包扎過,男人隨後直接坐去了車椽接替雪鷹的職位,做起了車夫,揚鞭趕著馬車緩緩的前往帝都城效的一所別莊。
天色已漸灰蒙。
此時已近寅時三刻,快到早朝時間,冬日裡天氣極冷,除了每日必須上朝早起的那些朝堂官員,街面上此時也已能看到不少的小攤販們,早早便推著推車來到街上支起了小攤兒。
既使已近年關時節依然是如此,他們如此起早攤黑就是為了生計,安夙透過車簾靜靜的看著那稀稀落落卻不停忙碌的人。腦子裡面不知為何浮現的卻是蕭燁說過的話,還有那日在明鏡蜂夏候雪瑤曾說過的話。
她說她說她和大姐二姐都很幸運,因為他們有雙好父母,她說她本該也有父母兄長的疼愛,她本該是夏候家的大小姐,她本該比她們都幸福。可她卻自小顛沛流離,從很小她就看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她說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當活著都是種奢侈的時候,對那個人來說這世上便再沒有肮髒這兩個字。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可這世上誰又沒有經歷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呢?她所經歷的就會比她夏候雪瑤少麼?事實上誰又能比她體會的更深更深呢?能做父母雙親的女兒,她的確是幸運的,可她自小也離家,她的父親雙親都早逝,她剩下的所有親人包括族人都死在她手裡。
曾經她被所人背棄,她失去所有的一切,親人,族人,包括她一直以來堅守的信念,和活下去的勇氣,她的世界唯一僅剩的是血海深仇恨和痛苦後悔,可在復仇的過程裡她卻又看到許多許多。
她的眼看到了更多的醜陋的東西,她也看到更多人性的自私與扭曲,可在這醜陋之中卻仍舊有美麗的風景,她看到真心以待,她看到專一誠摯,她看到有很多人不惜一切的守護,她看到最純的童真赤子之心,她亦看到歷經時間流光都永不背棄的相濡以沫。她更看到素不相識的人原來也能以命相護。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自私。
紀家人的真心疼愛,曾經生死相隨的兄弟選擇再次跟隨,在兩郡時遇到刺殺時因她而死的那些百姓和余家的所有人,他們的赤誠,讓她明白這個世界個不止有諸如夏候雪瑤與蕭燁這樣惡毒的人,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當初在帝都中自私又愚昧的為了自己活下去,選擇讓別人死的那些百姓。
陵安城裡,那些為了救她,選擇冒死執著火把衝出來的百姓,在那場刺殺中死掉的所有人,那一條一條倒地消逝的鮮活生命,昏迷前她看到的那幅滿地百姓屍體鮮血彙集成河的慘烈景像,一直都還封存在她的腦海之中。
只為了這些為她逝去的人,她最終選擇放棄她的仇恨,她選擇勸說紀家人接受招降,她想要在這其中找到平衡點,更好的保住紀家也讓兩郡的百姓免於再受戰亂之苦。
她曾兩次到過兩郡,第一次是為了將軒轅無極趕出大鄴國土,第二次的征戰便是為了平定兩郡蕭燁的叛反,可實際就算這是蕭燁早就安排的後路,可說到底他的叛反,大鄴的分裂,少不了她在其間的出力。
兩次征戰,兩郡的百姓卻都給過她最深的感動,所以,即使是放棄她覺得那也是值得的,因為這世上終究還是有那樣一群人是值得她守護的,他們的心裡同曾經的她一樣,都裝過一把赤誠之火,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向她詮釋著這世上仍舊有至純與至善。
活下去??
想讓一個人活下去的條件是什麼?她想不過是有衣裹身,食可飽腹,她從來不覺得活下去會有多難,在回風崖底她們什麼也沒有可仍舊還是活了下來,初來兩郡,天災肆虐,她們餓著肚子打戰撕殺,將命放在刀尖,有那麼多的人死在爭戰當中,亦有那麼多人死在天災與瘟疫之中,甚至軍中也不泛被餓死之人,可那樣惡劣的環境,他們仍舊還是撐了過來不是麼?
以夏候雪瑤的聰明隱忍,只這活下去的條件,她相信難不倒她,就算會很艱難可她不相信,她所看到的所遇到的,真就全都只是不幸,說到底是她心比天高野心勃勃想要成為人上人罷了。
她的心早就已經被侵蝕扭曲到了極致,所以在她的眼睛裡也再看不到半點美麗的東西,再看不到半點的善,她能看到的只是肮髒,所以她的心裡只有利用只有算,只有她想得到的一切。
所以,屬於她的那面鏡子裡,投射出的她最本身的影像,也只能是像她在囚室裡那面銅鏡中看到的那樣,早就完全的扭曲和污濁。
車廂裡極靜,沒有人說話,因而靜到只能聽到幾人的呼吸聲,櫻洛怔怔的看著安夙,青璇與珍珠亦有些不解的看著少女,女子此時仍扭頭看著車窗外,櫻紅的唇瓣卻是輕輕勾起,她的嘴角浮著淺淺的如沐春風的笑容。
沒有說話。
可卻能讓人清楚的感覺到,少女身上氣息的變化,冷硬棱銳裉去,這刻的安夙身上似乎更多了份詳和與寧靜,那樣靜謐而真實的笑容,透著股讓人說不出的意味,像是釋然,像是了悟……
到底是什麼她們看不懂,只知道那笑容真美,就像是盛開在冰域之顛那朵最美的冰棱之花,那麼的晶瑩惕透,那麼的純靜到不染一絲雜質。
城外別莊。
安夙下了馬車,此時少女頭上多了一圈纏著的白色布帛,臉上的那抹笑容早已斂盡,她抬腳一步步走進別莊,整個偌大的別莊裡只有守衛的人,確切的說這裡早就被暫時騰作義莊暫用,因為這裡存放的乃是安氏族人的屍骨,共四百一十八具屍骨全都被安置在此。
而四百一十八。
那是帝都之中當初安氏族人被斬之數。